第951章 難受的時候
顧西朵淡聲說:“試想,若是你一開始走的路沒錯,陸飛現在應該很幸福吧?母親有能力有本事,外公家有錢有勢。他生來就是富二代,以後還要做富三代的父親,他,以及他的子孫應該都會在這樣的環境裏繼續生活幸福下去……可現在呢?”
她定定地看着蘇雲婉問她:“現在你可後悔了?”
蘇雲婉低垂下頭,泛着*的眼底水光瀰漫。
在顧西朵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淚水“啪嗒”滾落,在臉頰上一擦而落。
她雙手掩臉,頭狠狠地埋到了膝蓋,開始嗚咽地哭泣。
顧西朵眸底閃過憐憫,卻沒有心軟。
她冷聲道:“雖然我的養母,你的姐姐她命不好,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但是!”
顧西朵加重了語氣:“她留在這人世間的都是光彩的一面,是永恆的,充滿正能量。她的子孫後代也會因為她的抉擇比你的後代活得更瀟洒幸福。”
她優雅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掩面哭泣的蘇雲婉。
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一身囚服,狼狽不堪。
顧西朵淡聲道:“壞是會遺傳的,但好更會遺傳!我還是那句話,善惡到頭終有報,你該好好想想這話,更該牢牢把它刻在腦海里。”
說完,她不再停留,面色清冷地轉身,從容離開了會見室。
蘇雲婉原本只是低低的嗚咽,聽到顧西朵最後一句的時候嚎啕大哭起來。
她捶着胸蜷縮到椅子下,大聲哀嚎:“若是知道會害了飛兒,我當初就該死了一了百了啊。我對不起飛兒,更對不起父親與姐姐……”
被哭聲撕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顧西朵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她仰頭,透過身旁的窗口望向外面的小小四方天:媽媽,你聽到了嗎?
曾把你害得那麼慘的蘇雲婉她後悔了……後悔了……
你在天國,可曾欣慰些?!
從蘇雲婉那裏出來,顧西朵又去見了陸飛。
相比蘇雲婉的歇斯底里,激怒難平,陸飛要平靜得多。
他看到顧西朵,自嘲地抹了把臉:“沒想到,入獄后第一個來探監的人是你。”
顧西朵看着他憔悴的神色:“我剛去見過你媽媽了。”
陸飛淡漠的臉上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至無波。
他才放鬆身體,啞聲問顧西朵道:“她還好嗎?”
顧西朵淡淡地笑:“怎麼樣算好?精神飽滿,滿腹不甘與怨憎如果算得上好的話,那她應該過得比你好。”
陸飛沉默片刻后道:“她也是個可憐人,被怨憤帶偏了路。早些年,她雖然事業有成,高高在上,可卻過得並不開心。”
“那你呢?”顧西朵反問。
她懶散地靠在椅子裏,淡聲道:“我至今記得,幾年前*見到你時的樣子。在外公一群子女孫輩里,你最出挑。一身的書卷氣,斯文俊雅,整個人看起來就只給人一種感覺——意氣風發。可是現在……”
“現在讓人很失望?”陸飛平靜地問。
顧西朵微微歪了歪頭:“你的關注點難道就只是別人對你的看法嗎?”
陸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聲音卻像被堵在了喉嚨里。
顧西朵道:“陸飛,你讀的書比我多,有些你母親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你願意去想,肯定能明白得比我透徹。所謂一葉障目,毀了一生的,說的就是你媽媽。她不光毀了自己的一生,因為走錯路,連帶也毀了你。”
陸飛愧疚的低下頭,有些東西還真成了揣着明白裝糊塗。
這個道理他在獄中想了無數次,早就透徹無比,只是沒人點開,他也就裝作不懂。
所謂什麼樣的父母養出什麼樣的孩子,若當初母親沒有偏激走錯路,他後來也不會跟着走上這條不歸路。
不過說到底,母親只是引領錯誤,而自己讀了那麼多書,連基本的正確抉擇都做不出,這才是導致他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最終原因。
顧西朵看着低垂着眼眸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陸飛。
這是個聰明人,滿目的瘡痍被她毫不留情的挑破,鮮血淋淋下,他能想開。
顧西朵不再多說,直接從帶過來的包里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出來:“我來這裏只是為了給你送一樣東西。”
東西早就在進來之前經過了層層檢查,這才被允許帶到會見室來的。
顧西朵將盒子推過隔離欄:“這是我和溫其琛的喜糖,提前請你吃了。多保重。”
說完,她不再停留,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出去。
陸飛看着靜靜躺在隔離欄下的那盒糖,伸手拿了過來。
粉色的盒子上繫着一個蝴蝶結,他扯開繩結,打開蓋子。
盒子裏面裝了幾顆精緻的糖果以及一個十分小巧精緻,作為裝飾的沙漏。
陸飛把沙漏拿到豎起,上面那個小分瓶里的細沙立即從中間連接的沙眼裏徐徐往下漏。
他靜靜地看了許久,將沙漏顛倒了個個兒,才啞聲呢喃:“你是想告訴我,沙漏可以重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沒有後悔的餘地嗎?”
不大的會見室里早沒了顧西朵的身影,自然也不會有人回答。
陸飛將沙漏放回盒子裏,拿起一顆糖,格外仔細認真的剝開包裝紙,將糖果送進嘴裏。
細膩香甜的味道從*一直流暢入了胃,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瞬間竄遍了四肢百骸。
“好吃。”他說,又開始剝下一顆,只是剝糖的手控制不住的輕顫,原本平靜的眸底也變得酸熱起來,佈滿了濕潮。
陸飛低語:“顧西朵,這糖……好甜,甜得讓人難受……”
話音落下,眼底的濕熱也不堪自身的重量,啪嗒掉落,打在他手裏剛剛剝開的糖果上……
顧西朵從陸飛的探監室出來,看到了等在走廊上的顧西琳。
“你姐夫呢?”她上前,輕聲地問。
顧西琳從發獃中回過神來,朝顧西朵一笑:“保姆打電話來說,向陽鬧了,他出去打視頻去了。”
顧西朵愣住,這個男人還真是……幼稚!
孩子哭了不告訴她,跑去打什麼視頻?
那麼小的孩子,打視頻除了能看他哭,難道還能希望他聽到聲音就自動止哭?!
“他肯定餓了。”顧西朵柔聲說。
每每孩子餓了的時候,便是她漲奶難受的時候。
“走吧,我們回去了。”她說,牽着顧西琳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