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96
可是他們才跑百十來步,酒鬼突然站住了。
大胖子以為酒鬼捨不得丟下赤腳醫生,狠狠的拽了他一把,喝道:“你還發什麼呆?他既然能把自己的皮膚撕下來,證明他不是那個我們認識的赤腳醫生了,說不定就是剝皮鬼變化而成的呢。”
馬中楚暗自嘀咕道:“莫非是我的新娘子追出來,要故意恐嚇我們?”
酒鬼還是愣愣的站着不動。由於他們都是在狹窄的田埂上奔跑,大胖子和馬中楚繞不過去。大胖子氣憤道:“你這傢伙是嚇傻了還是真傻啊?我說了那個不會是赤腳醫生,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呢?”
馬中楚警覺的吸了吸鼻子,輕輕碰了大胖子一下,問道:“咦?你聞聞,怎麼突然有一股怪怪的氣味?”他剛好碰在大胖子手上的大戒指上,涼颼颼的。
大胖子側了側頭,皺着眉頭吸了吸鼻子,點頭道:“是呀,怎麼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呢?”他又碰了碰前面的酒鬼,問道:“你也聞到了這股奇怪的味道吧?難怪你要停下來。”說完,他也不等酒鬼有什麼反應就左顧右盼,想在這昏暗的天色中分辨出點什麼異常來。
“有點像尿的味道?”馬中楚自言自語道。馬中楚在小的時候聽乾爹講過,似乎有一種鬼是會散發出類似於尿的味道的。想到這裏,他心裏微微一緊。他的第一個念頭自然是想到了家裏的新娘。他努力搜索着以前的回憶,但是他的回憶里除了腐朽的房子和陳舊的被單散發的爛味,還有滿屋子由屋檐水蒸發發出的古怪水氣味之外,好像從來沒有聞到過別的氣味。而這些氣味隨着他的回憶立即在鼻子前面飄過。
不對的,雖然以前沒有聞到過類似的氣味,但是不排除現在的氣味就不是那個女人散發出來的,馬中楚心想道。就像那條尾巴,她想藏匿的時候就發現不了,她想給他看見的時候就貿然出現。那麼,氣味也是她可以隨意隱藏與散發的。
“哎喲!”大胖子驚叫一聲。馬中楚被他的叫聲喚回現實的世界。
“怎麼了?”馬中楚急忙問道,“酒號子怎麼還不走?”
大胖子啐了一口,道:“媽的,酒號子尿褲子了!”大胖子一邊說,一邊抬起了左腳,單立起來跳躍不止。馬中楚俯下身子去看,發現大胖子的鞋面上濕了一塊。他再向酒鬼看去,發現酒鬼的褲襠里正往下淌着水。原來大胖子的腳靠酒鬼太近,被酒鬼從褲襠里流出的水濺濕了腳面。他還看見,酒鬼的兩條腿在篩糠似的抖動。
“你沒踩着電線吧?”大胖子顯然也發現酒鬼的腿抖得很劇烈。大胖子摸了摸頭。
“他……他……他怎麼跑到我們……我們前面……前面來了……”酒鬼幾乎是哽咽着說道。
“誰?誰跑到我們前面來了?”大胖子摸頭的手停住了,問酒鬼道。馬中楚已經預感到不好的事情即將到來,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雖然酒鬼還沒有回答大胖子的話,但是他已經猜出了酒鬼要說的“他”是誰。
“還能是……是誰……”酒鬼的腿一直在抖。
大胖子也不是笨人,他的口舌立即有些打結了:“你……你不要……不要告訴我是……是赤腳……”馬中楚的頭皮跟着一陣發麻。
“就是他!”酒鬼大叫一聲,忽然返過身來,雙手使勁的推搡大胖子,“快逃啊!”
大胖子和馬中楚的腿立即如彈簧一般張開來,急忙朝相反的方向逃跑。馬中楚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剛才是呆住的酒鬼擋住了大胖子和他的視線,讓他們沒有發現正前方躺着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那皮膚像斑駁的老牆一樣的人,可不就是剛才的赤腳醫生么?馬中楚腳下一軟,摔了個豬啃泥。可是他馬上爬了起來,繼續朝前狂奔。
酒鬼幾乎是手腳並用,弓着身子跟着他們奔跑。在昏暗的夜色的襯托下,酒鬼就如一隻成了精的兔子,在這荒野里發狂。
又跑了百十來步,這回是馬中楚突然停住了。
大胖子在後面推搡着馬中楚,又催促馬中楚快跑了。
可是馬中楚如一個石雕般一動不動。三個人的喘氣聲掩蓋了所有細微的聲音。
“真是中了邪了!”馬中楚的膽子比酒鬼要大一些,說話還算利索,但是他深深的體會到了剛才的酒鬼嚇得發怔的情況。因為,此時他的正前方也躺着同樣的東西!此時,他只能將它稱為“東西”,因為他實在不能想像那是一個人。但是如果它不是一個人,那剛才跟他們一起的赤腳醫生到哪裏去了呢?但是如果它是一個人,那它怎麼可能短時間裏堵住他們逃跑之路的兩頭呢?何況它還是躺着的。
難道它能像蛇一樣梭動?
就算是蛇,也不可能有這麼快的速度啊!
“怎麼了?怎麼了?你怎麼又不跑了?你想等那個怪物追上來嗎?”大胖子氣喘吁吁的催促道。他的聲調一會兒很高一會兒很低,真讓人擔心他一口氣沒吸上來被自己給噎死了。
馬中楚側身,一隻手抓住大胖子的肩膀,道:“不用它追,它已經堵在我們前面了。”
“什……么?”大胖子和酒鬼異口同聲。
“完了,看來我們是走不了了。”馬中楚咬着嘴唇說道,腳步慢慢的往後退,“它把我們堵在這裏了。”馬中楚感覺全身前所未有的寒冷,彷彿掉進了一個無比深的冰窟里。他的胸口感覺到強大的壓力,鼻口要非常用力才能保持呼吸。
“這剝皮鬼果然是來害我的。我開始還不相信乾爹的話……”馬中楚蠕動嘴唇道。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相信有鬼。”大胖子搖頭道,“就算有,它也不可能這麼快……”
大胖子再次返身奔跑,他要做最後一次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