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噬魔菇
兩人聞聲戒備，花辛上前一步擋住千葉，千葉右手摸上長鞭。
馬大頭卻急忙拿來床頭上的蒙布斗笠戴上，將自己的臉遮了個嚴實。
那毛茸茸的腦袋一頂一頂的，兩三下，就把天窗頂開了，露出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
是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白白胖胖，正伸着脖子，夠着往茅屋裏看：“爹，你好點了嗎？”
馬大頭蹭到天窗牆根下，拽嚴實了斗笠上的黑布，把手揣在袖子裏，也在藏在斗笠下，才說：“你老子好着呢，沒事兒別老來找我，省的被你娘逮住了又要打你。”
大壯小小的身軀踩在屋后的大石頭上，才勉強夠到窗邊，卻也只能看見馬大頭斗笠上的一個小尖兒。
看不到父親本身，大壯有些擔心，還有些委屈：“我看着你屋前頭有人守着，我就怕他們又來打你。”
“我呸，你老子不缺胳膊不缺腿兒的，還能讓他們給打了？你少管老子的閑事兒了！”馬大頭仰頭，從斗笠編織縫隙里偷看大壯，一陣心疼：“你怎麼瘦了，那王八蛋對你不好？”
提到王八蛋，大壯小嘴一撅：“哼，我才不吃那王八蛋給的飯呢！”
“胡鬧！”馬大頭着急，一巴掌拍在牆根。
傷口裂開，傳來刺痛，馬大頭緊咬着牙忍住，不發出吃痛的動靜：“你個小兔崽子，他是你親爹，你不準這麼叫他！你也是個憨愣的，飯該吃就吃，別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他才不是我爹，我爹只有你一個！再說，別人私下都這麼叫他，我為啥叫不得。”明明是為父親出頭，還被被父親叱責，大壯更加委屈。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且做好你該做的，管別人干甚！”
馬大頭語氣有些重，大壯不敢回嘴。
“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去吧，仔細被你娘逮住了。”訓斥大壯，馬大頭自己也捨不得，又安慰道，“爹知道你乖，回去好好吃飯啊，聽話了，改明鎮上集會，爹帶你去好好逛逛。”
大壯聽話，正準備下牆回家，正好掃到斗笠后的千葉與花辛，好奇問：“爹，這倆人怎麼在你屋子裏？是你朋友嗎？以前怎麼沒見過。”
他沒注意兩人，兩人卻早早盯上了他。
大壯不過孩童，身上竟然也糾纏着魔氣。早些時候，千葉見過，村中其他的孩子身上是沒有的。
事出反常，大壯身上定有古怪。
“大人的事兒你少操心，趕緊回去吧。”
“好吧，那我走了啊，爹。”大壯點頭，跳下墊腳石，乖巧離開。
千葉尾隨而出，花辛留守。
避開門前村民視線，千葉繞到屋后，跟上大壯，這才看清，大壯後頸，也有一朵蘑菇。
蘑菇的大小、位置、形狀，與馬大頭後頸的無二。
大壯身上的魔氣，就是從蘑菇上來的，怪不得與成年村民身上的氣息不同。
千葉並未隱匿身形，大壯見地上人影，回頭，見千葉道：“你怎麼跟來了？我爹咋不來呢？”
“你爹這兩天腿腳不便，讓我來送送你。”千葉看出馬大頭不願讓大壯知曉他駭人的樣子，也不拆穿。
“姑姑，你長的真好看，我都沒見過比你還好看的人，你是我爹的新媳婦嗎？”大壯天真地問。
妖境不講究親緣關係，千葉不太能明白“姑姑”是一個怎樣的稱呼，只覺得從大壯嘴裏叫出來有一種親切的感覺，語氣不自覺也溫柔了幾分：“我不是你爹的媳婦。”
“啊？不是啊......”大壯有些失落，“我以為我爹能找個比我娘好的媳婦......”
千葉不知如何勸慰，乾脆轉移了話題：“你知道你後頸上長了朵蘑菇嗎？”
“我知道呀。”大壯尚小，新話題很容易轉移了他的情緒，“你能看見？我跟我爹娘說脖子上多了個蘑菇，他們都不信，還說我魔怔了！”
千葉詫異，那魔蘑菇只剩靈體，常人應是看不見的，沒想到大壯卻能看見。
“我自是能看見的。這蘑菇有害，我能幫你取下，你可願意？”
大壯點點頭：“那姑姑快些給我摘了，我看人家脖子上都沒有，就我有，老覺着彆扭。今天我來找我爹之前，還叫它蟄了一口呢！”
蘑菇蜇人？千葉倒是頭一回聽說。
正抬了手，要去吸取蘑菇上的魔氣，一個分不清男女的空靈聲音飄入千葉腦中：“姑娘且慢，還請您手下留情。”
這蘑菇還通了靈！
以防大壯被魔物控制，千葉並不理會那蘑菇的話，直接上手吸取魔氣。
那蘑菇着了急：“村中之事有隱情，我並非罪魁禍首，還請姑娘饒命。”
千葉並不聽它言語。
眼見魔氣消逝，蘑菇驚懼交加，快語道：“恩公生財乃是我所為！可村戶魔氣並非我生，姑娘不若聽我告知詳情，再決定是否除我！”
聞言，千葉及時收了手，與蘑菇無言交流道：“你且說說。”
蘑菇發出一聲劫後餘生的喘息后，忙告知：“馬恩公於我有澆灌之恩，我斷不會害他及他親近之人。”
半天脖子上沒感覺，大壯問千葉：“姑姑，拔了嗎？”
千葉未答大壯，追問蘑菇：“你細細講來。”
原來，這蘑菇是朵噬魔菇，專門吞吃魔氣為養分，生長在魔氣豐沛的地方。發芽后先紮根三尺，再生菇蓋。於是有“嗜魔菇，方圓三尺，必有魔氣”的說法。
這朵噬魔菇就是憑藉著龜甲上的魔氣誕生的。
噬魔菇生長不僅要有魔氣充當養分，水也是其生長必不可少的條件。
它髮根之時，建起的茅草屋，恰巧把它圈入屋內，常年不見雨水。
當它瀕臨枯死之際，馬大頭搬了進來，發現了它，向它澆灌了一碗水，方才使之活。
此時噬魔菇已開靈智，當見馬大頭意外受傷，無錢醫治時，為了報恩，便施了幻術，將石頭點為黃金，贈與馬大頭。
這才有了後來馬大頭挨打生金的故事。
起初，見馬大頭挨打，噬魔菇知此番不對，去了幻術。
哪想到村民性貪婪，見金子變成石頭后，對馬大頭的傷害變本加厲。
噬魔菇不知如何是好，為保恩公，只得重施幻術。
“村戶中的魔氣又是如何？村民難道不是因為魔氣侵害，才失了神智嗎？”
千葉與噬魔菇心神交流，大壯在一邊不知情，看千葉發獃，問也不是，走也不是，可憐巴巴的望着千葉。
噬魔菇嗤笑：“呵！姑娘，你可真是涉世未深。你真以為，只有魔物或魔修才有魔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