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死，何嘗不是解脫

雖是喝茶，但話中深意並非如此。

謝汐兒接過茶盞依言喝下，等杯中茶喝下時，她發現窗戶處一道黑影閃過。

“好了，人走了。”

說罷，太妃接回茶盞，隨即走到內寢床邊，“過來。”

輕輕兩字后，她掀開床被，從底處按動一個開關，不一會，床板彈開。

不是簡單的床，是一個密道。

僅從密道看，她就知道太妃不是普通人。

謝汐兒疑惑的看着她，卻見她點了下床。

“此處通往宮外，你們小心了，我能幫的僅此而已。”

說罷，太妃擺手示意兩人儘快行動。

謝汐兒看了她一眼，讓御史千金先下去。

床板下，是一處窄小樓梯，裏面黑暗無關，僅用雙手摸索。

御史千金第一次經歷，即便怕，也忍住了，她先下去。

等不見人影，謝汐兒才出聲問道，“你是誰？”

她不信無緣無故的幫忙，難不成太妃和姑母交情很好？

就在這時，太妃淺淺一笑，就算年紀大了，也隱藏不住年輕時的美貌。

“汐兒，叫我一聲姨吧。”

姨，是關外稱呼，謝汐兒嫁給寧世遠后，從姑祖母那知道。

她之前就猜測，太妃是關外人，肯定和寧世遠有關聯。

姨，寧世遠母親娘家人。

是……，寧夫人的姐妹？

太妃見她眼神越發清明，又笑了，“你很聰明，我是世遠母親的長姐。”

寧世遠的母親，雖是嫡長女，但不是長女，上頭有一個庶出大姐姐。

所以，太妃是寧夫人的大姐姐。

“你養的流雲，它母親有個同胞妹妹，我和世遠母親一人一隻。”

七彩鸚鵡，是兩姐妹的信物。

所有一切謝汐兒都明白了，至親才會不顧性命幫忙。

但離開之前，她仍然要問，“寧世遠擁護煜王，造反了，你是現今皇上的養母，你幫我……”

還沒說完，就被太妃打斷。

“我只希望你們留厲兒一命，他這孩子執念太重，心不壞。如果不生在宇文皇室，他會很好。”

說著，太妃嘆了口氣，“到底是命，他不該做皇帝。”

謝汐兒聽了，沒有說話，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那麼簡單就行的。

她沒有資格放過宇文厲，她要對得起趙家列祖列宗，同時，也要對得起她這條命，更有她和寧世遠的回憶。

“太妃娘娘，我走了。”

說著，謝汐兒又改口，“姨，我走了。”

太妃娘娘笑意濃濃，看着謝汐兒進了密道，見不到身影后，她才按下開關，蓋上床被一切恢復如常。

緊接着，她掀開內簾，裏面是一處小佛堂，她跪在匍匐上，閉上眼睛緩緩撥動佛珠。

裊裊檀香從暖爐升騰，靜謐又安詳。

不知過了多久，太妃緩緩一笑，一如從前笑靨如花。

“語兒妹妹，你說過來世我們還做姐妹，這一回，你做姐姐，我做妹妹。”

說罷，她再次閉上眼睛，面色更加安詳。

城西旁一處廟宇，菩薩底座突然一動，青石板被狠狠抬開，月色下，一隻纖細的手伸出。

緊接着，玲瓏身影步出。

謝汐兒率先出來，然後轉身拉住另一隻手，不一會，御史千金爬了出來。

兩人拍拍身上灰塵，廟宇離宮門很長一段距離，四周靜謐又安詳。

等出來，謝汐兒才看到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北風呼嘯透着肅殺的寒冷。

“你不要跟着我，先回家。不，你找個客棧住下。”

謝汐兒一邊說一邊摘下耳墜，“拿去典當，就有銀子了。”

說罷，她走向遠處，去的就是宮門之處。

她不能躲起來，也不能在後方，她會保護好自己。

何況，常知茉還在那裏。

“寧遠侯夫人。”

忽的，嬌亮的女子聲從后響起，謝汐兒扭頭看去時，就見御史千金甜甜一笑。

“我叫喬嫣然。”

她和寧遠侯夫人不熟，但經歷這次，也算生死之交了。

“我叫謝汐兒。”

緩緩一笑，已是朋友。

喬嫣然看着謝汐兒迅速走遠，她看着夜空，摩挲手中耳墜，低聲呢喃。

“希望一切回歸，寧遠侯成功，父親安全回來。”

茫茫夜色中，因為白雪點綴，四周亮堂不已。

謝汐兒速度敏捷，她不再遮掩，曾經武師傅教她的步伐，教她掌握的速度，今夜全都派上用場。

鏗——，不停的兵器交加聲傳來，就在宮東門不遠。

東門，皇宮正門，破宮一說，正是闖入東門。

謝汐兒小心謹慎，恍然間，金釵已經落於手中。

這是她今日最後一件首飾，頭部悠然藍色，於夜空中，仿似奪命之器。

她迅速而過，當看到東門時，只有黑壓壓一片兵士，兩面旗幟升騰，一面寫着寧，另一面是煜。

視線穿過人群，她一眼看到騎在黑色駿馬上的高挺男人，一身軍裝襲長不已，而他座下就是疾風。

一片寂靜，靜的令人發慌。

可謝汐兒依舊知道，造反成功，她們勝利了。

“寧世遠！”

熟悉的男子聲傳出，即便失敗，也不掩藏帝王威嚴。

“千古罪人莫過你，你可知道？曾經朕奪得權勢，卻失去一個人。而今，朕的滋味，你嘗到了。”

言下之意，所有人都聽的出來。

寧世遠淡然自若，唯面龐肅冷，宇文煜沒有定住心神，透着肅殺之氣問道。

“你把阿姐怎麼了！”

宇文厲笑了，笑的自然又隨意，“怎了？自然隨朕而去，黃泉路上等朕，做一對鬼夫妻。”

“你！”

宇文煜氣急，左右雙手拉弓射箭，然而，他還未射出，另一道極快暗器飛出。

嗖——，正中心臟位置，短小的金釵，卻尖利不已，只露出一個頭。

命中要害，頃刻，宇文厲呼吸不穩，可他沒有踉蹌，唇上鮮血汨汨而出。

他深邃的眼瞳抬起，透過人群，安然中又有釋懷。

對他來說，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可惜，到了這一步，他才懂。

漸漸的，一道嬌俏身影穿過人群，頃刻，所有寧家軍半跪。

他們沒有見過寧遠侯夫人，但現在來的女子，只會是她。

如此，就是認主。

黑壓壓一大群士兵跪下，剩下的就是倒戈的禁軍。

謝汐兒淡然走過，寧世遠低眸瞧她，他沒有說話。

銀裝素裹間，宇文厲看着女子走來，周身氣韻熟悉不已，這一刻，他感覺他的女孩回來了。

可他……

他低頭看着胸膛穩穩安插的金釵，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死在你手裏，也好。”

他淡淡一笑，是釋然的微笑。

謝汐兒雙眸平靜，本以為殺了宇文厲，她會特別激動，大仇報了那種爽快。

可現在，她分外平靜。

她走到宇文厲不遠處，最終停下。

“你偷來的一切，此刻償還，趙家滿門，萬家和常府百條人命。”

對宇文厲來說，生死已經不重要。

“憐兒，如果你不是趙家人，我也不是皇室人，你會愛上我嗎？”

說罷，宇文厲又搖頭，“你不會原諒我。”

話落，他猛烈咳嗽起來，嘴角汨汨流血，最終他緩緩倒下，眼睛卻一直睜着，看着他的女孩。

呼吸越來越淺……

他的樣子，謝汐兒熟悉，七年前，她就是如此，嘴角不停流血，也不停咳嗽。

或許，要他命的，不是金釵，只是加速他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