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鄲凱莉
這天,侯波出門早了幾分鐘,一人前往醪糟巷那個約定的茶攤,與白小凱和龔琪志遠會合。
隱約之中侯波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
兩次假裝彎腰系鞋帶,從兩腿之間往後窺視,侯波發現大愣子跟了上來,後面還有一個跟班。
還不見白小凱和龔琪志遠的影子,顯然自己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對手,侯波心砰砰跳。
一個小雜貨店,當街這面的櫃枱邊上有個平放的小木板,掀開板就可以進入店內。
侯波顧不得那些了,直接從木板子下面鑽入店內。
一個中年男人拎着開水壺從內屋出來,以為侯波有什麼不軌的企圖,正要開罵,裏面出來個同齡的小姑娘。
“侯波?”
“鄲凱莉?”
兩人幾乎同時叫出了彼此的名字。
“爸爸。這是我同學。”鄲凱莉管眼前的中年男子叫爸爸。
侯波感覺自己安全了。
這個中年男子就是鄲凱莉父親。
這小子是自己女兒的同學,而且兩人打招呼的時候,面帶微笑,中年男子不再追究侯波私闖民宅的無理行為。不過,自己的女兒很少和男孩子交往,心裏還是有些不快,呵斥道:“一大清早急急忙忙,鬼攆起來了?”
“不是鬼,是流氓。”侯波心不由己地說出這話,只不過為了躲大愣子,把他定義為流氓,自己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流氓?怪哉!我在醪糟巷住了幾十年,還沒看見過流氓長什麼樣子,我要看看他是三頭六臂還是青面獠牙還是血盆大口。”
說著,鄲凱莉她爸爸拎着壺出門給客人倒水,同時向街兩頭張望,好像要在街上不多的人裏面,辨別出“流氓”來。
鄲凱莉是侯波的同班同學,當然,也是白小凱和龔琪志遠的同班同學。
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是侯波、白小凱、龔琪志遠他們屬於廠礦子弟,而鄲凱莉屬於街道居民子女,這樣以來,在同學的心目中,就行成了無形的等級。
在廠礦子弟心中,好像自己天生就比那些街道上的子女高一等。
鄲凱莉長相一般,不多言多語,不像有的女同學嘰嘰喳喳,自以為是,說話還討厭。
侯波與鄲凱莉平時很少有交往,相互不太了解,但侯波感覺鄲凱莉不像那些嘴巴子“叉巴”女同學,顯得文雅,一點都不像有些街道居民家的女孩子,潑辣還滿嘴怪話。
侯波不知道這就是鄲凱莉的家,今天在這裏與她相遇,純屬巧合。
有鄲凱莉爸爸在,侯波沒有那麼怕大愣子了。
鄲凱莉家這套房子屬於家帶店的格局,經營小賣店的同時,在店前的行人路上兼賣茶水。
侯波像個大人一樣,掏出自己的私房錢,在鄲凱莉家街邊的茶攤上要了最便宜的茶,叫鄲凱莉親自給自己沏上,咂了一口茶,燙舌頭,急忙哈了兩口氣,放下茶杯,像那些大人一樣,靠着椅背,翹起了二郎腿。
大愣子在街口的大梧桐樹後面向侯波這邊張望,見侯波沒躲藏,懷疑他耍了諸葛亮類似的“空城計”,一時不敢靠近。
其實,侯波也與當年的諸葛亮一樣,表面鎮靜,內心也是虛的,畢竟大愣子打將過來,鄲凱莉他爸也不肯定要百分之百幫他。
那天白小凱與大愣子打架,鄲凱莉也在場,看見白小凱和大愣子“頂牛”,體力有些不支的時候,侯波抓住大愣子的腳踝,使勁一拽,大愣子立馬一個撲爬摔地上,鄲凱莉和那些圍觀的小學生一樣,都為侯波這瀟洒的一拽,拍手稱快。
鄲凱莉也看見了街口張望的大愣子,知道大愣子是尋釁而來的,安慰道:“侯波,你不要怕,他不敢咋滴。我哥在家呢,要不要叫我哥出來?”
侯波知道鄲凱莉有個在足球學校學習的哥哥,像大愣子這樣的小學生,三個五個想必也不是他的對手。
鄲凱莉這話叫侯波放心了,不過面子還是要綳起的:“沒事,我一個人就能對付他。”
這時,三個同班的女同學來找鄲凱莉,看見侯波人模人樣地坐在鄲凱莉家的茶攤上喝茶,莫名其妙感覺到氣憤。
“給茶錢沒有?”那個叫葉先秀的女生首先發難。
“給沒給錢,關係你啥事?”侯波來氣了,“我願意給錢就給錢,不願意給就不給!”
三對一,侯波與她們吵了起來。
這個年齡段,女孩子的個頭一般都比男生大,男生與女生打起來,不一定佔到多少便宜,吵架,女生絕對佔優勢,何況三對一。
一張嘴對三張嘴,侯波明顯佔下風,要不是鄲凱莉勸住,看那葉先秀的樣子,還要打侯波的意思。
大愣子看見他們吵起來,有些幸災樂禍,侯波晃眼看見大愣子在街口梧桐樹後面笑。
白小凱和龔琪志遠來了,侯波起身尋着他們去了。
收拾侯波的時機錯過了,大愣子和那個跟班,也往學校方向去了。
……
葉先秀、謝小燕、喬聖衣她們三個同學與鄲凱莉是死黨。
這事過後白小凱分析,之所以她們三個討好鄲凱莉,那是因為她們三個離家較遠,中午要在鄲凱莉家的爐子上熱飯,中午有地方玩,有地方休息,所以把鄲凱莉巴結得很好。
不論是現代還是古代,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既然要結黨,必然就有黨爭。
有一次,鄲凱莉一個人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或許被鄰班的那幾個野丫頭盯住了,趁那三個死黨不在一起,要收拾她。
糾纏之中,被路過的侯波看見,叫住白小凱和龔琪志遠,以及另外幾個班上的男同學,一起到街對面去看看,因為鄲凱莉是“我們班的”。
“我們班的”,這話看似簡單,其實含義頗深,親疏立判,雖有邦親不幫理的嫌疑,但這就是人的本性。
“我們班的”,大人對其深刻的含義已經淡漠了,幼兒園和小學生對於“我們班的”概念和含義是非常明晰的。
侯波、白小凱、龔琪志遠以及班上的那幾個男同學,立馬上前,解救鄲凱莉於危難之中,制止了一場校外的霸凌事件發生。
那天侯波在鄲凱莉她家的茶攤上躲大愣子之後,鄲凱莉給她父親講了自己那次受欺負,由於侯波的幫助,才得以脫身的事。
聽了鄲凱莉的話,第二天,侯波三個人又到醪糟巷會合,鄲凱莉她爸爸擺了一張小桌,叫他們三個在那喝水,還叫他們隨時來,把這張小桌子可以當成自己家的桌子用,在那上面吃飯寫作業都行,不要他們一分錢。
鄲凱莉他爸爸還撂下狠話:“哪個瓜娃子敢惹你們,老子開水直接給他淋到身上,把毛給他旋了,燉得稀溜耙,舀給你們吃。”
畢竟不是奪母之仇殺父之恨,小孩子也不是那麼記仇,興趣轉換也快,時間長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白小凱、侯波、龔琪志遠三個人從此成了好朋友。
當然,事情沒有絕對的,三個人雖然要好,但也經常吵嘴、扯筋。
三個人從小到大,有個改不了的毛病,就愛相互抬杠。
相互抬杠,好像可以獲得快感,長時間不抬杠看着對方就不自在,好像抬杠有癮一樣。
可鬧得再厲害,從來沒動手打架,杠得氣鼓氣漲,不過兩天,又和好如初。
三個人結成死黨,一方有難,兩方支援,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們三個人。
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老師叫各自的家長把孩子弄到醫院去檢查一下,懷疑他們三個人有好動症。
醫院檢查后,告訴三個人的家長,說這樣的孩子,對感興趣的事情能夠集中注意力,應該不是好動症,只是精力旺盛而已。
家長放心了,可做的事經常叫老師頭痛——給男同學文具盒裏放癩蛤蟆,往女同學辮子上綁王八這類的事情經常發生,這還不說,還帶領低年級學生在地上學狗爬。
老師告狀到家裏,免不了老筍子燉坐墩肉——竹片抽腚。
三個人雖然調皮,但好像都天資聰穎,學習成績大多在倒數最後幾名,加之嘴巴甜,見着老師就行禮打招呼,老師並不討厭他們。
到了五年級,三個人的情況有變,都不調皮了,可學習成績卻下降了,究其原因,三個人都迷上了電腦遊戲。
……
侯波的父母都是工程師,廠子效益不好,母親下崗在家,父親在一家私人建築公司上班,經濟條件一般。
龔琪志遠家裏的經濟條件最不好。
雖然龔琪志遠父親自己辦企業,企業越做越大,發了大財。但是過後的事情就像好多小說里的狗血劇情一樣,他爸被小三拐跑了,落下她媽和龔琪志遠一起過日子。
龔琪志遠的媽媽人窮志不短,不多要龔琪志遠他爸一分錢,街邊賣燒烤養活他,供他上學。
三個人之中就數白小凱家裏過得滋潤。
白小凱父母在郊區辦了養雞場,錢賺大發了,而且家裏雞蛋雞肉管飽吃。
那幾年,吃得白小凱打飽嗝都有股子雞屎味,看着要吃雞蛋,眼睛瞪得都比雞蛋大。好在一段時間鬧禽流感,看着好好的雞,活活的被集體屠殺。
雞蛋、雞肉不用天天吃了。
雞沒法養了,可場地、工人、圈舍還在,白小凱的父母改養豬。
豬肉雖好吃,可白小凱看了殺豬,覺得太殘忍,看見豬的蹄子整天都在自己的糞里踩,吃着豬蹄子感覺都有一股子豬糞味道,一段時間連豬肉也不想吃了。
白小凱的爸爸媽媽,一個屬雞,一個屬豬,好像和這兩種動物有緣分一樣,不養雞,就養豬。
因為這個,白小凱家裏的經濟狀況比龔琪志遠和侯波家裏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