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班的面試
魏醒被帶上了樓，還是同一個考場，只是大部分的位置已經被撤去，台下只留下了一張桌椅，台上的那一排監考評委神情嚴肅，見到來人後，為首的陳教授衝著門外的孩子點了點頭。
“朱老師，這是……”
“先進去，進去再說。”
感受到屋內的高壓氣氛，魏醒雖然面色如常，但心裏還是存着幾分的猶豫，好在屋中列位都是自己的師長，這才放心進了門。
等到魏醒坐下，陳教授面露慈祥，率先開口：“魏同學，恭喜你啊，這次華杯賽你榮獲了第一名的成績。”
“謝謝陳爺爺，這件事之前朱老師就告訴我了，但這不是我一個人榮譽，如果沒有老師們的栽培及賽組委組織的比賽平台，那麼我不可能獲得這次的成功。”
魏醒蹭地站了起來，快速掃了一眼那位老者桌上寫着“陳哲軒教授”名牌，喜悅地說著。
一個小孩獨自站在台下，面對一群在教育界德高望重的長輩，說不緊張顯然不可能，可好在魏醒這小子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強大，發言時的這份有條不紊更是在同齡人中殊為不易。
台上的幾位長輩對孩子的表現感到滿意，只有陳老壓了壓手，示意魏醒坐下，隨後話鋒一轉，道：
“魏同學，在給你頒獎之前，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還請你把心裏的想法跟我們說一說。”
魏醒坐下，乖巧點頭。
“我聽說你讀到三年級時，學校建議讓你跳級到初中，當時你為什麼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呢？”
魏醒給出的理由非常直接：“我聽說初中要上晚自習了，可我不想上晚自習，而且我爺爺一般晚上會教我練字和打拳，沒有時間，也不想花費這個精力。”
台上的幾個老師聽得啼笑皆非，誰都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說出這麼個原因。
陳老左右望了望，笑問道：“那你覺得讀書是一件很費精力的事情嗎？”
魏醒頓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讀書……還好吧……讀懂了應該就可以了，懂了之後就沒必要繼續浪費時間了呀。”
讀懂了。
這三個字對於這一群讀了一輩子書的評委來說，是很難說出口的，因為誰都知道學海無涯的道理。
不過對於一個小學生，自恃天賦口不擇言是常態，一群人倒也見怪不怪。
在少年班裏，陳老見過許多如同魏醒這樣的天才兒童，要從他們之中挑出比魏醒還狂妄的人亦是比比皆有，所以他也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回答。
畢竟天才，當有些異於常人的性格舉動時，反而就會顯得很正常。
陳老又問出一個問題：“我看你草稿紙上什麼都沒有，剛才的問題你都是心算的嗎？”
“是的。”
魏醒說得理所當然，陳老沉吟片刻，道：
“嗯……那好，我這裏有個問題，我只用說的，你要記好了，心算一下試試看。”
魏醒沒有立即回答，先是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憋住一口氣，點頭示意陳老出題。
陳老一指掛在自己頭上的掛鐘，說道：
“就這個掛鐘，每整點打一次鍾，幾點就打幾下。現在是晚上，你正在做一套題，20分鐘后聽到打鐘，你繼續做題，做完之後時針與分針剛好在一條直線上。你記得掛鐘打了不止一次，總共打了6下，且你做完題不到3小時，問你做題花了幾小時幾分？”
魏醒心念電轉，這麼一道題，如果光是寫在紙上，普通人也會多看幾遍理解題意，何況陳老是南方人，口音很重，6下被他說成了牛下，平翹舌發音更是混亂，可想而知現在魏醒腦中要處理的事情之多。
這道題，其實在計算量方面只能算是適中，當用嘴巴說出來時，難度就更多偏向了一個人的邏輯能力及記憶力。
魏醒從“總共打了6下”這個條件入題，因為這6下敲擊是由相鄰數字的敲擊構成，所以要把“6”分解成幾個連續相加的自然數，這樣就很簡單了，因為6隻能分解成：
6=1+2+3
也就是說，自己是在0點40分做題，又因為自己做題不超過3小時，所以在3點40分前做完題。
算出了做題的時間區域，接下來就是最大的難點，求出3點40分前，一次兩針共線的發生時刻。
這種結果包含兩種情況，一為兩針相互重合，二為兩針平行反向。
如果把3點整設為起始時刻，此時時針領先15格，重合的時間就是“時針領先格數÷兩針速度差=重合時間”也就是15÷（1-12分之1）=16又11分之4。
然後是分針反超時針的情況，這個時候分針要走45格才能兩針一線，而這個時刻已經超過了3點40分，所以可以提前排除，採取時間重合的答案。
魏醒的臉因為憋氣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看上去煞是可愛，到目前為止，他只花了不到兩分鐘，最後在簡單心算完16又11分之4與0點40分的距離時間后，他脫口而出：
“答案是2小時36又11分之4分鐘。”
啪、啪、啪……
陳老驚喜地望着魏醒，臉色比憋氣的男孩還要紅潤幾分，他帶頭鼓掌，其餘人也跟着掌聲雷動。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一些神童當場的壯舉，但每一次見都會感嘆着大腦的奇妙，這一次也不例外。
“小朱啊，你培養了個天才啊！這題其實能解出來的人大有人在，但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通過邏輯與記憶，心算出答案的人，真的是少見。”
陳教授站起了身，姓朱的女老師面上也是與有榮焉。
“魏小同學，你解題為什麼要憋氣啊？這是你的習慣嗎？”
陳教授拿起桌上的茶杯走到魏醒跟前，小孩平穩地喘了兩口氣，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道：
“是啊陳爺爺，我玩遊戲，用狙擊槍瞄人的時候會聽見閉氣聲，然後準星就不抖了，後來知道這是在穩定雙手的抖動，畢竟手穩心不慌嘛。我閉氣其實也是為了求一個這樣的心理狀態，爭取一槍斃命，一口氣解決問題。”
陳老聽完哈哈笑道：“那如果一口氣沒解完這道題呢？”
魏醒搖了搖頭，帶着孩子特有的小驕傲表情道：“目前還沒碰上過這樣的題。”
“喔？”
陳老轉身與自己的同僚們相互望了望，隨後屋內笑聲更濃。
老人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有些感嘆，又有些悵然，雙眼裏帶着期望和複雜，魏醒不是很明白剛才還很高興的陳爺爺為什麼會忽然流露這麼一種他看不懂的神情來。
老人鄭重地開口：“要不要來我們少年班啊，我可以破一次例，讓你不用參加筆試，更不用你上什麼晚自習。”
少年班，一個神奇的存在，它是針對早慧少年的一種特殊教育模式，說穿了，這裏就是一個天才少年的集結地，從中走出的牛人數不勝數，他們如今已經遍佈全球，分別在各自的行業內成為中流砥柱，持續散發著光與熱。
如果奧數比賽只是錦上添花的存在，那麼少年班就等同於在人生的康庄大道上開啟了一扇門。
不過本是胸有成竹的老人，這次卻聽到了一個失望的答案。
“陳爺爺對不起，我已經選擇了水木附中了，他們也答應讓我不用上晚自習。”
老人汗顏，身後的同僚也很是驚訝，水木附中固然是京華的重點高校，但比起他們少年班，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這孩子這麼聰明，怎麼會做出這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情來？
魏醒看着氣氛不對，趕緊道：“其實吧，朱老師以前就跟我提過少年班的事，但我知道少年班是寄讀制，我還想天天回家玩遊戲呢，去了少年班肯定不行，而且聽說少年班的課題也很多，一天到晚就光解題了，這不是比上晚自習還要痛苦嗎……”
“你家長來沒來？”
陳老扶額，默默安慰自己說，孩子嘛，就算再如何聰明畢竟還是小孩心性。
“來了呀。”
“去，把他們喊上來，我跟他們聊。”
“好呀~”
魏醒屁顛屁顛的跑去找來了白升雲，這個戎馬半生的男人覺得今天一天過得真是長臉，自己乾兒子不光拿了個奧數競賽第一，還被破格錄取到了少年班，不過這件事，他自己也拍不了板，必須回去跟魏醒一家子好好聊一聊。
領過獎，拍了照，留下了聯繫方式，父子兩人告辭回家。
陳教授看着那輛遠去的轎車，從口袋中拿出一部老舊手機，撥通號碼響了兩聲后，對方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老陳啊，什麼事啊，你研究的那個課題有進展了？”
“快了……”
“那就是還沒進展唄，哈哈哈，你這不是故意打電話來讓我找機會奚落你嗎！”
“廢話少說，我記得你那邊有個十一二歲的寶貝疙瘩，最近有事沒？沒事拉出來比比啊。”
“這個啊？嗨別提了，她那些師兄弟被她比的連自尊都沒了，你確定要找這個刺激？不是，我記得你手底下的學生好像都比不過她啊。”
“今天發現個好苗子，就是有些不太用功，我想找個人激一下他。”
“天才嘛都是這樣，平時眼高於頂，要多多敲打才能讓他們知道天高地厚，這個我贊成，你找個時間，我讓他倆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