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婚宴

霍家林的婚禮提前四五天就開始準備了，雖然物質上有些匱乏，可結婚這件事，氛圍上一定得搞的熱鬧起來。

孫梅把家裏久存的一塊的確良的布拿出來，找鎮上最好的裁縫給霍家林做了一身新衣服，又親手給他捺了一雙布鞋。

村裏的嬸子大媽嫂子弟妹的每天忙完地里的活就來家裏幫忙，把屋裏屋外收拾的乾乾淨淨。又買來紅蠟燭，紅紙，紅鞭炮。心靈手巧的女同志，把一張張紅紙剪成各種喜慶的圖案，大紅喜字是必不可少的，此外還有鴛鴦形狀的，有一串串心形的，更有手巧的剪出了一男一女親嘴的形狀，逗的大家哄堂大笑。

結婚的前一天，村裏的男同志就用紅紙剪成了三四厘米平方的正方形，把這些紅紙貼在迎親隊伍要走的路上，每隔一段距離貼一個，一般貼在樹上，門墩兒上，電線杆上，這些紅紙片兒標誌出迎親對隊伍的接親路線。迎親隊伍按當地的講究，來回不能走同一條路，叫做“不走回頭路”。

霍家峰也在婚禮前一天回了家，迎親前一天晚上，幫着把屋裏屋外都佈置好。門窗上都貼滿了大紅喜字，把紅蠟燭也點燃了。

院子裏挖出一個大灶坑，支上一口大鍋，明天的喜菜就要在這裏完成了，燉粉條是永遠的主角。用綠豆做的粉條，加上黑木耳，金針，切上兩顆大白菜，這次還專門買了半斤五花肉，這鍋菜早成了孩子們的重點關注對象，這年頭一年也沒幾次見葷腥的機會。

按照老黃曆上的良辰吉日，迎親隊伍要在凌晨四點出發，但女方必須在六點后出門。由於是本村，離的近，這中間就有一個多小時是要等待的，即便如此還是要按照吉時出發。

等時間一到，隨着一陣鞭炮聲響，迎親隊伍就開始出發了。

霍家峰則留在家裏，幫襯着佈置桌椅板凳，擺上煙酒果蔬。雖然不是很豐盛，但必須滿滿當當的，就為了兩個字“熱鬧”！

六點多鐘，天亮了起來。本村的親戚鄰居先到了，門口有專門收禮錢的村民，親戚鄰居們把禮錢遞上，記在名冊上就進院子，找好位子坐下，喝點茶水，吃點瓜子花生的，靜等新人的到來。

這間隙，霍家峰被傳國大爺叫到一邊：“家峰，一會兒開席了，記得多陪親戚喝點酒，把親戚都給陪好了，明白嗎？”

“嗯嗯。”霍家峰答應着，但是他還沒有喝過酒呢。

七點前，鄰村的親戚也都到齊了，整個院子屋裏屋外一共有十幾桌，都滿滿的坐上了人，還有村裡來幫忙的鄰居。散落在院裏各個角落，有站着的有蹲着的也有隨地而做的。孩子們則滿院子亂跑，笑的鬧的還有哭叫的，烏央烏央的。這正是婚宴要有的氛圍，熱鬧熱鬧，就要鬧鬧哄哄的。

七點半，霍家林把新娘接來了，人群瞬間炸了鍋，每個人的聲音都高了好幾個分貝，更有起鬨亂叫的，笑聲一浪又一浪。

霍家林抱着新娘子從人縫裏穿過，進了院子，先在預先準備好的一張朝東的凳子上坐一下，然後就把新娘子放下了。新娘子接着就被領着進了屋裏，裏面有專門的一桌酒席是給新娘子準備的，由姑嫂們陪着。

霍家林則要去跟各位親戚敬酒，霍家峰也需要陪着。於是霍家林擺手示意霍家峰過去，霍家峰見叫他過去，左手拿了一瓶白酒，右手拿着一個酒杯，便快步走過去。

走到第一個桌前，霍家峰看時，除了自己的親娘舅，剩下的幾個全然不認識。不過看的出來都是有點頭臉的人，至少是長輩。霍家峰就把左手瓶里的酒倒到右手的酒杯里，倒了滿滿一杯準備着。

有人先介紹了一下其中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說到：“這是王村的，你母親的表妹的爺爺，你們應該叫……”那人也有點繞暈了，停頓了一下。桌上有另一個人先一步說到：“太老舅爺。”

“對對對，太老舅爺，哈哈哈……”

桌上其他人也都跟着“哄”的一下笑了。

霍家林先喊了一句太老舅爺，然後一杯酒就下了肚，緊接着擠着眼泯着嘴去消受這烈酒的刺激。

霍家峰看了看手裏的酒杯，酒杯是陶瓷的，形似萎縮版的高腳杯，這杯酒有桃核大小的體積，裏面的酒看起來極其透徹，跟白水差不多。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有點好奇這東西的味道如何。霍家峰於是也上前叫了一聲“太老舅爺”，那“太老舅爺”微笑着說“好好好”，然後把酒喝了。

霍家峰也一口把酒吞了進去，但酒在嘴裏沒有直接咽。直接咽下去或許還好，但是在嘴裏一品，這東西又既不甜也不香還有點苦澀，味道怪怪的且很刺鼻。霍家峰在嘴裏含了一會兒，想吐卻又不好意思，咽又實在難以下咽。

說話間，他們又走到另一個老者前面了，霍家峰只得硬着頭皮把那口酒咽下。酒經過喉嚨，只覺得火辣辣的，如同一條火線只接通到胃裏，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這杯酒還沒應付過來，又到他喝第二杯的時候了，於是他又倒滿一杯，這次沒敢讓酒在嘴裏逗留，直接咽下，以減少一份痛苦。

由於咽的太猛，刺激有點激烈，他忍不住伸出舌頭，“哈～哈～”的往外喘着氣，有點像用舌頭散熱的狗子。

“哈哈哈哈”眾人又笑了，有人勸他吃點東西。

霍家峰夾了一口菜，和剛才的酒味一對比，他瞬間感覺這菜比平時香了好幾倍，菜香覆蓋掉了酒味，他舒服多了。

接下來，他每喝一杯酒，就夾口菜，這樣就輕鬆的應付了下來。不知不覺一桌喝完了，足足喝了十杯白酒。

此時，飯吃了有一會兒了，新娘子就被人擁促着出來了，要“上拜”。“上拜”就是新娘子給長輩行跪拜之禮，長輩則給新娘子“拜錢”。“拜錢”不同於“禮錢”，這是專屬於新娘子的錢。當然“上拜”也不一定要跪下，一般點下頭就可以了。

上拜之前，新郎和新娘需要先向父母行禮，這禮卻是需要真的下跪的。

只見霍傳章和孫梅被從屋裏請了出來，就在台階上擺上兩張椅子。霍傳章穿上了平時都不舍的穿的一身中山裝，胸前還別了一朵花。孫梅則專門為此做了一身大紅色的外套，兩人都滿臉堆滿了笑容，端坐在哪裏。霍家林和周燕按照司儀的指揮，依次給兩位老人磕頭。

本來端坐的孫梅開始還沒什麼，看見孩子這一跪，想到霍家林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這樣一天天長大，今天就這麼要成家立業了，又想到這些年的含辛茹苦，鼻子一酸，眼淚就流出來了。這一哭，就有點剎不住車，竟哭出聲來。

旁邊的霍傳章看了，也忍不住了，開始只是流淚，最後竟也抽泣起來。旁邊的人趕緊上前，把兩個人拉回屋。孫梅還不停地跟人說：“我這是高興，高興！”

霍家峰這酒一喝，還居然停不下來了，敬完一桌，又去敬領一桌。慢慢的感覺腦袋有些木，且非常想表達自己的想法。

於是他不停的喝，不停的說，霍家林沒事了就和他一起敬大家酒，霍家林有事走開了，霍家峰就自己喝。直把整個婚宴氛圍烘托的熱鬧非凡，把親戚鄰居陪的十分到位。

他偶爾停下來，看着大哥和嫂子，就不由得想起來趙雪兒，甚至在幻想，有一天他也舉辦一場這樣的婚禮，新娘當然是趙雪兒。當然，想完了還是一頭扎進宴席間，一杯又一杯，去弄起宴席喜慶氣氛的潮。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婚宴最終還是散去了，親戚鄰居都漸漸離去。霍家林早喝的爛醉如泥，喝了更多酒的霍家峰卻沒有醉倒。

霍傳國遠遠的看着，不由的對霍傳章讚歎：“小峰是真能喝呀！能喝！”

直到親戚們都走光了，自己家裏幾個人，便簡單的把碗筷收拾起來，剩下的明天再大收拾吧，天色已晚。看看霍家林爛醉的樣子，鬧洞房算是沒戲了。

如此，圓滿完成了這場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