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壯哉

“嬰兒在母體孕育時，體內會生成九道先天元氣，分佈在五臟、皮膚、血肉、骨骼和經脈中，滋養肉身魂魄，伴隨一生。修士以靈根為媒介，按照仙法吞吐靈氣，運轉周天循環，逐一煉化這九道先天元氣，便是練氣九層境界，是為大道之始，修行根基！”

“待達到練氣圓滿境界，以仙法和靈根為引，將九道先天元氣匯入丹田，化為元氣之海，是為築基境。而後淬鍊元氣，摒除雜質，使之氣息相近，彼此融合，最終凝練成一枚內丹，是為金丹境。”

“練氣、築基、金丹三境，以元氣為基礎，以經脈為線，溝通五臟六腑、骨骼穴竅，拓展丹田，淬鍊體魄，使四肢百骸間的內在聯繫，暢通無阻。為仙道修行的基礎，故稱為下三境！”

“金丹凝練，肉身無垢，元氣充沛。三者具備，便可進一步溫養神魂。待神魂壯大，與金丹融合，于丹田內化為道胎，溯本歸源，再造先天，是為元嬰境。”

“元氣與神魂交融，元嬰成長，最終分化陰陽兩神，沿着經脈熔煉各大穴竅。直至元氣、神魂、肉身三者圓滿，再度融合歸一。是為化神、合體兩大境界。”

“此三境以神魂為主，外參天地大道，內悟人體玄妙，精、氣、神渾圓無缺，彼此交融，循環自如，已有三分道韻，是為仙道九境中的中三境！”

“至於渡劫、大乘、飛升這上三境，則以參悟大道，身合天地，演化乾坤為主，玄奧非常。以老夫的修為，所知寥寥，就不多做概述了。”

岳陽抿了口靈茶，繼續道：“靈根先天而生，萬中無一，後天無法凝練創造。然人體蘊含無窮玄妙，最為契合大道。不僅有經脈溝通諸天穴竅，亦有有血脈遍佈全身血肉。”

“百萬年前，在人族暗弱之時，大力聖皇應運而生，師從七位當世大能，汲取先賢智慧，拋開靈根，另闢蹊徑，以血脈為道，搬運精血，熔煉九道先天元氣，開闢凝血九層境界，鑄就武道根基。其後吸納仙道神魂之妙，妖族鍛體之長，引導氣血進入丹田，凝練精粹血海，鑄造金身，是為觀海、金身兩境。”

“凝血、觀海、金身三境，對外吞吐靈氣，對內淬鍊體魄，以血脈貫通全身，使臟腑百骸融為一體。使元氣、精血在體內運行暢通，為武道根基。故稱之為武道八境中的下三境。”

“體內氣血充沛，則滋養神魂。神魂壯大，則反哺肉身。兩者相互促進，臻至圓滿，便可開闢容納神魂的紫府，是為洞府境。”

“精血如汞，元氣充盈，神魂無缺，三者皆備，則肉身無漏，精華內斂，神魄自成，凝練神魂虛影，是為神玄境。”

“神魂圓滿，紫府拓展，逐漸達到肉身所能承受的極限。若想登臨更高，則必須打破肉身樊籠，如鳳凰涅槃，重塑血肉骨骼，最終完成蛻變，是為涅槃境。”

“武者修行，前五境注重內在錘鍊，只需堅固道心，無需感悟大道，因此精進速度極快。但想要跨入涅槃這一步，則千難萬難，痛苦非常。非大毅力、大機緣不可嘗試。想我泱泱三國，武道昌盛，然萬年以來，能夠進入此境界者，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其艱險程度，可想而知。”

“至於最後的生死、造化兩境，以及大力聖皇推演出的聖域境，距離我們實在太過遙遠，就不多做贅述。”

說到這裏，岳陽拍了拍膝蓋，鄭重道：“爾等身負靈根，拜入我紫霄峰，自然都是修行天才，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心中難免會有幾分傲氣，看不起其它道路上的修行者。但老夫要告誡你們的是，武道發展百萬年，人傑輩出，功法武技層出不窮，就數量而言，並不遜色於歷經數個紀元發展的仙法仙訣。雖然武者元氣斑駁，精而不純，仙家百藝不顯，但他們肉身強大，擅長近身搏殺。這一點，我仙道修士中，唯有劍修能與之爭鋒。”

“除此之外，還有手段莫測的神道真靈，山精鬼怪，以及至今仍為人族大敵的妖獸。因此，爾等日後行走天下，遊歷在外時，需時刻心存敬畏，切不可自持修士的身份，莽撞自大，輕視其他修行者。”

傳道授業，可不是扔兩卷仙法仙訣這麼簡單。

仙靈天下，何其廣袤。生生死死何其多，天機運轉，變化莫測，不是那百年不變的市井鄉野。

大道上的世界，有天崩地裂，有翻江倒海，有草灰蛇線，伏筆千里，有恩怨糾纏，百代難消，有聖賢難定的善惡，有種種突來的意外。一旦遇上了，誰敢真正放心？

只不過，既然踏上了這條路，除了向上攀登，或者自我放棄，沒有別的辦法。

岳陽神色和藹，輕鬆道：“說過了大道歷程、聖賢偉績，老夫再嘮叨點兒其它的。你們要是聽的不耐煩，可以偷偷溜走，可以調息養神，但絕對不能打瞌睡。要是讓我聽到了呼嚕聲，以後有你的小鞋穿！”

沉悶的氣息散去，數百弟子發出哄堂大笑。

老人微笑道：“很小心眼是不是？嗯，你們別光笑，宗門每年發佈的高額懸賞任務，大約有四成都是我紫霄峰完成的，靈點賺了不知多少。這般霸道的吃獨食，其它峰脈的弟子能沒意見？能不和你們起衝突？至於合作共贏，或者乾脆退讓一步？嘖嘖，咱們紫霄峰人數雖然不多，但劍修成群，窮鬼遍地，哪個本命飛劍不是吞金的無底洞？幾千柄本命飛劍嗷嗷待哺，多少靈點都喂不飽，哪有空管別人的死活啊！”

數百外門弟子先是疑惑不解，很快就又哈哈大笑起來。

大道萬千，劍修獨佔鰲頭。在仙武兩修中，實力最強，殺力最大。外淬肉身，內煉神魂。可與武者近身搏殺，可與修士仙法對決，可一劍破除神道萬法，可一劍降妖除魔，搬山倒海，堪稱同階無敵。

不過，劍修雖然戰力強大，但對修士的資質要求頗高，不僅需要靈根，還要有先天生成、適合溫養飛劍的穴竅。再加上飛劍的煉製、溫養和提升，都極其消耗資源和精力，絕大多數修士都承擔不起，因此，劍修的人數在修道中的比例極低。

想到這裏，蘇陌不禁揉了揉眉心，神色微苦，感同身受。

“說過了咱們苦兮兮的紫霄峰，老夫就再給你們說說宗門往事。”岳陽等眾人恢復平靜，沉聲道：“天下承平日久，你們這些小輩，大概無法想像八百年前的情景。那時南域大戰剛剛結束，合體境大能盡皆隕落，宗門遭受重創，高層死傷大半，門下弟子更是不足萬人。然而，就在這急於修生養息的關鍵時期，太陰教強勢崛起，趁機佔領混亂之地全境，侵吞我太玄宗半壁江山，並與落日山脈妖獸結盟，來勢洶洶，大舉進攻我宗門腹地，想要趁機覆滅我太玄宗，獨霸三國！”

“危急關頭，宗門九位宿老帶傷出關，帶領六千精銳弟子主動出擊。聯合天林國三萬禁軍鐵騎，轉戰三千里，六戰六捷，最終將八萬魔修和妖獸聯軍擊潰於秋雲古道。”

“那一戰，九位宿老盡數戰死，六千弟子僅歸來八百，三萬禁軍鐵騎建制全廢。曾經繁華的秋雲古道地脈斷裂，陰氣匯聚，最終化為惡煞鬼蜮，殭屍肆虐，陰魂徘徊，三國與混亂之地的聯繫，也因此中斷，至今都未能恢復，損失不可謂不慘痛。”

“然而，正是這慘烈一戰，彰顯了我太玄宗威武不能屈的堅定信念，重創了氣焰囂張的魔修和妖獸聯軍。在局勢最艱難的時期，打出了數百年的安定！”

岳陽望着台下那些年輕的面孔，大多數神色憤懣，也有為宗門取得最終勝利的自豪，當然，也有全然無動於衷的淡漠。

老人見慣了風風雨雨，並不感覺奇怪，只是淡然道：“當時的我，還只是個初入築基境的內門弟子，沒能參加那場廝殺。不是不敢，而是怕自己修為太低，實力微弱，在戰場上成為長輩和師兄們的負擔，會死的毫無價值。”

全場寂靜無聲。

岳陽突然神情堅毅，極具威嚴，沉聲喝道：“當年迎接師兄們凱旋時，老夫便有個願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若能躋身高位，必將那一場場廝殺，一場場血戰，一場場捍衛宗門尊嚴的犧牲，述於後輩聽！”

“老夫由衷的希望，你們能在這難得的優渥環境中，秉持先賢大義，恪守道心，讓太玄宗再度復興！”

岳陽臉色微紅，停頓許久，冷笑道：“世人畏我紫霄峰齊心，罵我紫霄峰跋扈，恨我紫霄峰每戰爭先，骨頭最硬！”

老人驟然高聲道：“千年以來，執法殿前後三任殿主，九位副殿主，半數出自我紫霄峰！”

“八百年來，宗門對外戰死的弟子美謚，同樣半數出自紫霄峰！”

“五百年來，宗門斬殺的魔修妖獸，我紫霄峰獨佔三成！”

“三百年來，配享英靈神殿的烈士，我紫霄峰獨佔鰲頭！”

“我紫霄峰！何其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