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曾
“我說。”
宮女沙啞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白錫聽了手扯掉了汗巾,有膽大的看過去,那跟手筋斷了,斷裂處極其扭曲醜陋,又趕忙低頭祈禱自己忘掉這個畫面。
“我叫語素,是秀女陳茹玉的貼身丫鬟,進宮沒多久我家小姐就病了,當時和我家小姐一個院子的就是林袖舒,我家小姐就沒出過金蘭閣,所以一定是她害了我家小姐,
小姐臨死前給她的信,要她寄給老爺,可是她沒寄,我家老爺到現在還不知道小姐沒了,林袖舒這個惡毒的女人,她不得好死,你是皇帝,怎麼不判她謀害皇嗣呢?怎麼可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姐,語素做的不錯吧,哈哈哈哈……”
侍衛上來將她抬了下去,不多時侍衛來報語素將棉被套撕開綁在一起懸樑自盡了。
皇帝屏退了眾人,暈倒的讓人抬回去,脫力的扶回去,幾位親王妃用轎子抬出長春園,並賜了幾箱珠寶畫冊以示安撫。
此時慶元殿門緊閉,裏頭就剩下皇帝和皇后,白錫在殿門口守着,白恪回了聽雨樓。
“呂纖,你後悔了嗎?”
呂纖,好多年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了,從她一身紅裝踏進午門開始,呂纖這個名字就掩蓋在皇后這個稱號下了,她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
皇帝許久沒有聽見回答,轉過身來看着皇后,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不再明艷,不再沉穩,眼神中的凌厲也盡數褪去,皇帝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了當年那個身穿皇后大婚正裝,頭戴九鳳金冠的妙齡女子,手執朝笏,從午門一步一步走到坤寧宮。
“妾身……後悔了。”
“如果你還和當初一樣,你父親也和當年一樣,朕一定會給你一個孩子,甚至讓他當太子,可你卻被權勢迷了眼,露出了你本來的面目,梓潼,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梓潼,她有多少年沒有聽見他叫她梓潼了,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從第一批秀女進宮后,從她出手害死他第一個孩子開始,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妾身不後悔,妾身也沒有被權勢迷了眼,妾身是為了宏兒,皇上曾答應過妾身會讓宏兒做太子的,妾身在等,等宏兒投胎到妾身的肚子裏,可是他遲遲不來,他可是皇上的嫡長子,不能等他回來了有人搶他的皇位,不能!”
皇后突然撲過來抱着皇帝的腿,拚命地搖着頭,淚水糊了她的妝,髮髻散亂。
皇帝蹲下拿出帕子擦去了她的妝容與淚水,露出她本來清麗的面容,又拆了她的髮髻,用手理了理她的烏黑的發,三千青絲中隱約有了幾根銀白的發,給她梳了一個垂掛髻,這是皇帝第一次見到呂纖時她梳的髮髻,那時她還不是皇后。
“皇上,皇上妾身錯了,原諒妾身好不好,妾身知錯了,原諒妾身好不好。”
“宏兒不會回來了,你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不可能……再有,皇后定定的看着皇帝,眼神中的充滿了哀求,她怕皇帝說出自己不想聽的話來,可是皇帝既然已經對她失望了,又怎麼會在乎他的。
“你生宏兒的時候虧了身子,御醫說你難再有孕,即便懷了也生不下來,必定會流,朕怕你傷心瞞了下來,可是你後來的所作所為令朕憤怒至極,失望至極,所以,朕給你下了絕子丹,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不,不,皇上,妾身的父族皇上不是還有用嗎?皇上這麼絕情不怕妾身告訴父親嗎?”
皇帝捏着皇后的下巴,眼神中充滿嘲諷,戲謔的笑了笑。
“皇后啊皇后,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傳信給你父親嗎?你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朕,想來你也不了解你的父親吧,他拉攏朝臣培植勢力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進兵部,他有反心,你說朕焉能留他?”
皇后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想的是某逆,她只是以為他父親貪點錢財,培植點勢力留退路,沒想到呂亓東野心如此之大。
良久,皇帝移開眼神,將皇后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站起身要往殿外走去,皇后又抓住了他的腿。
“皇上,妾身……明白了,妾身不會向父親傳消息的。”
皇后鬆開了手,皇帝起身朝殿外走去,白錫聽見腳步聲連忙開門,走到門口,皇后的聲音從殿內傳來,皇帝停了腳步。
“你可曾愛過我。”
不是皇上,不是妾身,而是……你和我。
“不曾。”
語罷,跨過門檻,毫不猶豫地離去,白錫緊緊地跟在其後。
不曾,她明明知道答案了,但是她還是問了,為了心裏的那一點寄希,是她天真了,可從他口中說出答案后,她釋然了。
他不懂愛,太可笑了,嫁給他九年的光景,她才知道枕邊人不懂愛,或者說他沒遇到那個可以讓他愛的人,不,他遇到了,只是他不知道,林袖舒,她應該是后宮裏最幸運的女人了。
“皇上,妾身會……好好地做一個傀儡皇后,會……好好地保護林才人,等到她羽翼豐滿的那一天將皇后之位拱手相讓,也會……好好地愛你。”
皇后的貼身侍女雲禾看見皇后失魂落魄地坐在慶元殿裏喃喃自語,她聽見了皇后說的話,抬頭看了一眼皇后,看見她束着自己從未給她梳過的垂掛髻,
她想起皇帝以前常常給皇后束髮,每次都是垂掛髻,因為他只會這個,也只有這個梳的好,那時皇后可以頂着閨閣女子才梳的垂掛髻開心一整天。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皇后變了,皇帝也變了,又或許皇帝沒變,只是皇后不足以讓他再做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