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守靈
棺木沒有現成的,需要夜裏加班現做,這需要工頭亓淳周盯着。王福清夜裏還要牲口,並負責給大家做飯。陳興是死也不肯夜裏守靈。二小姐年齡也小,還要照顧兩個小弟。所以夜裏守靈的的事情就只有李三立一個人陪仆散梨花了。
此時剛剛進入農曆四月,夜裏還有些涼,只穿一層單衣的李三立就有點受不了了。“立娃子,要不你回家去睡吧!”仆散梨花憐惜地說。
“大小姐,一會王大爺一準會給我送被子過來。我是男人,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娃獨自守靈呢。再說老爺還沒有成殮。”李三立堅持說。
“凈是蘆花絮的,就是有被子也不抗寒啊!”仆散梨花撇撇嘴說。
“我是男人,活力強,沒事!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把身下的乾草墊的的厚一些。”李三立關心的說。
“我沒事,有毛氈墊子。倒是你那邊要多墊些乾草。”仆散梨花反過來關心地說。
“反正也不能打瞌睡,不如我給你說說印書的事情吧!我的印書法跟現在的印書法不同。現在是刻木版,我用的是活字法。要先做許多瓷土的凸起反字,也叫陽反字,然後燒成瓷的。之後,挑選好需要的字,放在手邊,將一個弧形的鐵板燒熱,撒上粘葯,待粘葯熔化后,將瓷陽反字一個個沾在上面,這樣就製成了印版。再將印版固定在一個小手搖轆轤上,把紙張放在平板上,調好高度,這樣,小轆轤轉一圈就會印一張紙。每印兩張紙,要在印版上輕輕刷一次墨。如果要連續印的話,四個人配合,一天一版可以印5、6000張。”李三立不厭其煩地跟仆散梨花介紹起印書的事情來。
“立娃子,你說的太快,我聽不懂。今天有月明地,你還是過來比劃着說吧!”仆散梨花邀請說。
“不行啊!大小姐,男女授受不親。再說您是主人,我是奴隸。現在又是夜裏,我跟你靠的近了,讓別人看見會說閑話的。我可不敢玷污您的清譽。”李三立假意地婉拒說。
“沒有人會看見的!”仆散梨花慫恿說。
“不,老天爺看得見。離地三尺有神靈。神靈也看得見。”李三立堅持說。
“看見又怎麼樣,他們又不會說出去!”仆散梨花毫不在意的說。
“不,我不能辦欺昧神靈的事情。那樣,我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李三立正義凜然地說。
“你啊!就是一個榆木腦袋的瓜娃子。小小年紀,禁忌倒不少。你不過來,我可要過去了。”仆散梨花威脅說。
“別,別!大小姐,老爺在這呢!”李三立提醒說。
“是!我知道了!”仆散梨花感激地說。“嗯,你可以過來站着給我比劃!”隨即她又想起了這個辦法。
“好,還是大小姐聰明!”李三立很是衷心地贊了一句。
於是,李三立過到了另一邊,又是手比劃,又是在地上畫地,給仆散梨花解釋起來。經過李三立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敘說,仆散梨花是徹底地懂了。
“立娃子,你怎麼這麼聰明呢?”仆散梨花由衷地說。她那眼裏,已經十分大膽地流露出了崇拜和欽羨的目光。
“大小姐,我想再給你重複說說釀酒的事情。咱們來個徹夜長談如何?”李三立提議說。
“嗯,你說吧!我仔細聽着呢!最好說的再詳細一些。”仆散梨花鼓勵說。
這次,有了充足的時間,李三立說的就更詳細了。連需要什麼樣家什(工具)都講出來了。“大小姐,如果你家把這兩個作坊能夠辦起來的話,我敢保證,你們仆散家一定會成為山東西路的首富,就是猛安老爺,見了您也得恭恭敬敬地稱您一聲大小姐的。”李三立最後總結說。
“三立,你說錯了,應該是‘我們家’!”仆散梨花很是親熱地糾正說。
“不行!大小姐!我把這兩個作坊辦成功之後,還是要離開您的!我們漢人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的身份再卑賤,也是要留個下輩的。到那時候,拿着您恩賜給的一點賞錢,不管瞎的瘸的,丑的麻的,我總要討一房老婆,要個給養老送終的後代!”李三立十分低調地說。
“三立,你以後真的要離開我嗎?”仆散梨花噘着小嘴問。
“大小姐,等到作坊辦起來了,即使我不走,您也是要嫁人走的。”李三立勸慰說。
“我不嫁人,我死也不會離開這個家!我也不許你走!”仆散梨花執拗地說。
“大小姐,這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事情。我們倆畢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能有幸一起把這兩個作坊辦起來,這就是緣分。也只能緣盡於此。”李三立有些傷感地說。
“什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就不信!”仆散梨花有些憤怒地說。
“我講得夠多了!我也就這點能耐能報你家的恩德。老夫人願意辦呢,我就儘力辦好!不願意辦呢,我也沒有辦法。好好當幾年教諭,補償一下我對你家的虧欠,過了22歲以後,我就走人。”李三立有點絕情地說。
“你可是說過,願意在我家終身為奴的!還說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仆散梨花眨巴眨巴眼睛說。
“我說過嗎?”李三立疑問說。
“你說過,絕對說過!”仆散梨花沒有一絲置疑地說。
“那好吧!既然說過,我就終身為奴吧!”李三立假裝很沮喪地低下了頭。
“嗚,嗚!”一陣狼嗥聲從遠處傳來!
“三立,我怕!怎麼辦啊!”仆散梨花頓時害怕起來。
“大小姐,不用怕!狼怕火,我們點一堆火,它就不敢靠近了!要是真的來的狼多了,你手邊有鑼,聽到鑼聲,寨子裏的人就會起來打狼的。”李三立安慰說。
“三立哥,快點火!”仆散梨花催促說。
“大小姐,我還沒有你大一歲呢!”李三立一邊用火鏈取火一邊糾正說。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才是哥哥!”仆散梨花剜了李三立一眼說。
“我就是年齡比您大,也是您的奴隸。您應該說,‘哪個立娃子,趕緊把火給本主公生起來!’或者說,小李子,把火給我生的旺一點。”李三立拿腔捏調地說。
“噗哧!”仆散梨花笑了!“三立,跟你在一起,我好開心啊!”
“大小姐,注意,不能這樣說!”李三立指指仆散新昌還未成殮的屍體說。
“三立,謝謝你!”仆散梨花頓時眼裏滿含熱淚。嗯,眼前的這個娃子實在是太懂事了!他今天已經這樣提醒自己三次了。
王福清一夜都沒有送來被子。抗不住冷的李三立只好走來走去地陪仆散梨花說話解悶,並且還很注意分寸,在其情緒高興的時候給與善意的提醒。這一夜,他把仆散梨花一顆少女的心都暖化了。由此,其成了李三立最堅定的支持者。
太陽終於露出了曙光,仆散杏花首先送飯來了。一罐小米稀飯,兩個饅頭,兩個高粱面窩頭,加上鹹菜。很明顯的,白面饅頭是給主人仆散梨花吃的。掀開蓋巾,仆散梨花卻搶了一個黑面窩頭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姐,你咋了!”仆散杏花很是不解地問道。
“立娃子和咱家無親無故地,陪我守了一夜的靈,理應和我吃一樣的飯食。”仆散梨花口氣十分堅決地說。
“大小姐,這可使不得!”李三立十分局促地說。
“行了!別得了便宜賣乖了!吃吧!”仆散杏花斜了一眼說。
“其實,白面饅頭還沒有黑窩頭抗餓呢!”李三立還真的得了便宜賣起乖來!他這一句話立即就把梨花、杏花姐妹逗樂了。
“好,好,兩個白面饅頭都歸你,行了吧!”仆散梨花忍住笑說。
“算了,你也不容易!我就吃一次虧吧!”李三立真的蹬着鼻子上臉起來。
“無賴!”仆散梨花低聲嬌嗔一聲。
壞男人才有人愛喲!沒有辦法,有的女人就愛吃這一口。
早飯以後,前來弔唁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李三立又的陪着仆散家的兩個丫頭大放悲聲。陳興也來了!也擺了個樣子跪在地上,可是,他就是哭不出來。也是,原來仆散新昌對他不是打就是罵的。
半晌的時候,棺木送來了。成殮之後,在李三立的堅持下,棺木沒有合榫。他說寨使是屬於暴死的,應該留給夫人看最後一眼。再說老爺還是個官身,謀克老爺也要察看。仆散梨花很是贊同李三立說的話。果然,謀克老爺來弔唁時,很是仔細察看盤問了一番,不過沒有發現任何的破綻。第二天一天也沒有等到寨使夫人回來。直到黑天之後,仆散梨花、李三立才在眾人的激烈反對和勸說之下,同意棺木合榫。合榫后的棺木就好照看多了。到底還是個孩子,仆散梨花的心勁一松,就沉沉睡了過去。李三立雖然還是要求守靈,也被亓淳周好說歹說地勸了回去。第二夜,由亓淳周帶着陳興守靈。
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了,還不見寨使夫人回來。就是搭在野外的蘆棚,也散發著一股股難聞的屍臭。可是夫人不回來是真的不能下葬啊!沒有辦法,寨子裏的族人只好派人騎馬去乾封縣城(今泰安)找人去了。金朝山東西路泰山南部只有一個三屯猛安,猛安就設在氣候涼爽的乾封縣城(今泰安)。猛安謀克是一套獨立於路府州縣的行政機構,猛安還高於“府”一級。此時管理這一片區域的是兗州府。其下轄瑕丘(今兗州)、乾封縣(今泰安城,后改為奉符縣)、泗水、龔丘(今寧陽)、曲阜、萊蕪、鄒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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