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扯席子跑路

第十八章 扯席子跑路

趙雲娘看了看四周,確認再無他人後,邊走邊說道:“爹爹,事情是這樣的,今日相公把棺材賣了二十兩銀子,我倆正高興之際,卻有人來敲門。然後相公去開了門,誰知,來的是一群禽獸不如的畜生,進門后便要強行……強行……女兒竭力反抗,他們人多,強行把女兒拉進卧房裏。幸虧相公及時拿了腰刀趕來,才把那幫畜生都給殺了,要不然…….要不然,女兒只怕……都見不到爹爹你了。”

趙師來聽了個雲裏霧裏,又一連串問陳林道:“你們殺人了?殺的什麼人?土匪么?怎的不去報官?”

陳林道:“報不得官,殺的是本府知府的外甥,張公子。進了衙門怎會有咱們講道理的地方。我本想先把雲娘送到陳二家,再去城裏找丈人你,如今禍事不惹也惹下了,若我倆跑了,周圍親近的人只怕也要擔上干係。我這裏有四十來兩銀子,夠我們路上的盤纏了,待會兒到了陳二家,爹爹趕緊回去帶上家裏的人,也別收拾什麼東西了,等那倆轎夫一發現屋裏的蹊蹺,必然要去報官。”

趙師來聽陳林說罷,勃然大怒道:“你這逆子,好不知天高地厚,竟做下了這等禍事,倒不如當初便死了乾脆。”說道這裏時雙手拳頭青筋暴露,拿一對牛眼瞪着陳林。少頃見陳林凌然不懼,凝視片刻后終於放緩語氣道:“那張公子是何等人也,就是你爹爹在世時,與他沾上干係的事情也是要忌諱的,你…..你……你竟把人給殺了,這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說罷抬首望天,臉上竟已急出眼淚來。

陳林遭岳父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心中便先有了抵觸,復見他着急的模樣,更有些輕視,不過旋即便明白此人是真心關心自己的,方才訓斥時話雖說的絕,卻純是長輩對晚輩的口吻,等罵完了,多半還是要幫他想辦法擔下事情的。只是惹出如此大的事情,他區區一介鏢師,又有什麼能力去擺平呢?是以絕望之餘,三四十歲的人了竟掉下淚來。

想明白的陳林先自慚了一把,也把那輕視之心收了,開口道:“爹爹,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何況他張公子更不是什麼王公貴胄,一刀下去,一樣的皮開肉破,流出的血也是紅的,有何殺不得?殺個張公子是死,殺個地痞無賴也要賠命,有什麼區別。今日非是我要殺他,那張公子早先便來過幾回,也怪我不曾早看穿他不安好心,直到前幾日他前來,卻說要拿銀子買了雲娘去,雲娘是人,卻不是那市場上論斤買賣的貨物,既嫁了我,如何能讓他這般侮辱,因此被我將張公子一干人轟出門去。哪裏曉得他竟還不死心,軟的不行便要用強,今日準備好了來,倆小廝攔住我,倆婆子和一丫鬟去捉雲娘。我力小,打人一拳至多只能讓他疼痛片刻,痛過了卻依舊要來制我,若糾纏的久了,他本來人多,打得開這個卻又上來那個,如此往複折騰,終究不免要吃他制住,到時卻只能由人家宰割了。是逼不得已,我才取了刀來,一刀一個將這幫畜生殺了乾淨。”

古時奉行愚民教育,對普通老百姓,講究弱其志,因此普通百姓多為碌碌之輩,全不似後世般人人有遠大志向,鮮有人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種大逆不道之言。趙師來常年在外走鏢,倒是極有見識的人,聽陳林開始那一番言語,便曉得這小子年紀不大,志向卻十分遠大,若此番不死,長大成人多半是個人物。又聽他說清事情原委,雖然還覺得他做得莽撞,但細想起來,換做自己當時也不會有什麼更好辦法,倒是這年紀不大的陳林有擔當些。因此沉默少許后道:“陳林你把刀給我,你倆到那個什麼陳二家后,陳林就趕緊去家裏把你娘和弟弟接來,那兩個轎夫在不遠處的樹底下打盹,方才我見到了,說不得,這便先回去料理了那兩個轎夫再來。”

陳林回頭看了眼老丈人,這才想起他是個鏢師,便把刀遞給他道:“那倆轎夫也是下苦力的,爹爹能不傷他性命,還請手下留情的好。”

趙師來嘿嘿一笑道:“倆轎夫而已,若上去便動刀子,跑散開來我未必能都追上。你爹爹我走南闖北,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待我去扮作個劫道的土匪,先讓他倆跪下磕頭,然後押到你屋裏綁了便是。我原本也不曾想傷他性命,不過萬一遇到反抗的,說不得也只能下一回狠手了。”

陳林聞言心下稍寬,對老丈人的印象更大為改觀,既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之人,又對自己夫妻二人的關心發自真心,絲毫不做作。這樣的人,日後交往起來,卻要省下許多心力去防備。

趙師來說完便提着腰刀去尋轎夫,陳林二人徑直到了陳二家。陳二在陳林家吃了飽飯回來,卻趁着有力氣上山砍柴去了。陳林喊開門,讓雲娘進屋拿衣服先給陳二婆娘穿了,陳二的女兒有新衣服,倒用不着陳林擔心。

陳林快步往山林方向去尋陳二,走出沒多遠,便碰上挑着柴禾回來的陳二,便讓他把柴禾扔了,倆人一塊兒往回走。陳林一路走一路把事情經過說與陳二聽,末了說道:“如今張公子死在我家裏,我跑了,他家裏必不肯干休,你我兩家離得最近,即便不會牽連你吃官司,一眾差官衙役也必多有叨擾,你又沒銀錢打發,弄不好被他們抓去頂罪可就冤枉,是以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跑路。”

陳二先前雖和陳林說了要追隨他去落草,但真要走,心裏難免有些猶豫,此刻聽陳林一分析,曉得留下來斷不會有好果子吃了,因此狠狠一跺腳,咬牙道:“這世道,哪有我們這等窮人的活路,似陳林你這樣一等一的好人,尚且要遭那惡人算計,反被逼得沒了活路,這老天哪裏還有什麼眼睛。莫說陳林你跑了我必會受牽連,即便不被牽連,少了你家的看照,我陳二又如何過得下去日子。橫豎是個死,倒不如去做個土匪,好歹能混得一兩頓飽食再死。”

陳二這番話,與其是對陳林說,倒不如說是他自己在說服自己。陳林倒沒想到陳二有這許多話說,聽罷搖頭道:“土匪都還沒做,說什麼死不死的?世事無常,如今這天下是大亂之兆,安安心心做個良民未必能求得活路,做了土匪,手裏握着刀把子,也未必不是活路。陳二你也別擔心那麼多,日後有我陳林一口飯吃,就有你陳二一口飯吃。說遠了我不敢保證,只要逃出這登州府,我這身上的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也有四十來兩銀子,飽飯還是盡可以吃的。”

陳二聽陳林這一說,滿腦子的大白面饅頭,咽下一大口唾沫道:“平日裏看你家過得節儉,卻不曉得家裏竟有這許多銀子。”說話間腦子裏盡在換算四十兩銀子要買多少米面。

明末天災不斷,導致糧食減產,因此銀子的購買力大為下降,一兩銀子大概能買三百多斤大米的樣子,陳二又不曾讀過書,一百以內的算數都吃力,卻如何算得清四十兩銀子能買多少米面,算到最後竟張大了嘴,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陳林看前面不遠便是陳二家了,一邊加快腳步往前趕一邊回答陳二道:“倒不是先就有的,今天從府城回來后賣棺材得了二十兩,殺死那張公子,從他身上又得二十多兩,這才有這許多銀子。”

陳二聽說從那張公子身上搜出二十多兩銀子,咬牙切齒道:“殺的好!***平常作威作福,咱們也拿他銀子來快活快活。”

陳林聽罷不由得搖了搖頭,先前說如何被張公子欺負才不得已殺人,也沒見陳二呼半句痛快。說從張公子身上搜出二十來兩銀子,卻說殺得好,這陳二的心態很有問題,倒比自己更有匪性些。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陳二門口,都要一起跑路的了,陳二在門外對婆娘打了聲招呼便帶着陳林進了屋。陳二的婆娘已經聽趙雲娘把事情原委說了,只是陳二沒回來,她不敢拿主意,是以並未收拾東西,倒是雲娘好說歹說,總算讓她把拿來的衣服先換上了。

陳二進屋便讓婆娘趕快收拾東西,陳林想起還要去接丈母娘,對陳二道:“你這家裏有什麼好收拾的,就讓雲娘看着收拾吧,我倆還得去府城一趟,把雲娘母親和弟弟接來。”

陳二點頭答應了,倆人出了門,徑直奔府城而去。陳林不認識趙雲娘家的門,好在接雲娘過門時陳二去過,倒沒走彎路。

進了城,陳林沒來由心焦起來,深怕萬一事情敗露,在這城裏不好走脫,因此尋到趙師來家,敲開門,陳林怕三言兩語扯不清,到時丈母娘還要問長問短,白白耽擱了時間,因此進了屋陳林便撒謊說岳父在自己家裏與人爭執,失手殺了人,讓丈母娘方氏趕緊撿緊要東西收拾了跑路,晚了只怕官差都上門來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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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殺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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