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惡婆娘也可愛

第十章 惡婆娘也可愛

有死了幾日卻神奇復活的陳林在那擺着,棺材鋪子的蔣老闆也是信得真了,只是他卻不是想把棺材買來自己用,而是想買回來轉手賣個大價錢。想那陳家小子不過是半大孩子,婆娘也不過剛懂事的年紀,卻不怕糊弄她不住,只需使弄些嘴皮子上的手段,說得她原價把棺材還賣給自己也並非難事。進屋后,蔣老闆見陳家連個長年(長工)都沒有,卻猜到陳家如今是缺錢的緊了,更打算只半價便把棺材收回去。

陳林入屋,一面笑盈盈說道:“怠慢蔣掌柜的了,家裏的長工前些日子被驚走了,又沒招得新的,這才不得不自家去端茶,卻冷落了蔣掌柜獨坐。”說著一面把茶杯擺在蔣掌柜面前,倒了茶水,又在自己的位置邊放了茶杯,倒滿,這才落座。

蔣掌柜走了十幾里路,正口渴得緊,一手拿起茶杯,嘴裏先客套道:“令尊在世時與我是十分要好的,都是兄弟論交,我這裏就斗膽叫你一聲賢侄了,卻說什麼冷落的話,是有勞陳賢侄了才是,害賢侄親自勞累,愧疚得很。我此來是為近日鋪子裏短了貨源,想起當初送了口棺材到賢侄家,如今賢侄你無恙,又年紀青青,留着那不吉利的物什也晦氣,倒正好還賣與我,兩家都得好處。”說完口裏越發的乾渴了,也顧不得失禮,一口氣把茶杯里的茶喝了個七七八八。

陳林心中竊喜,卻不緊不慢替蔣掌柜續了茶水,這才搖頭道:“這棺材我已經買過手了,哪有還賣給世叔的道理。正好鄰村看地的陰陽是家父舊交好友,前些日子我去尋他替我拿主意,他卻說這棺材是賣不得的,要我擇吉日取家父的骸骨來盛了,另選好地葬下,必能蔭及子孫。”

蔣掌柜倒沒想到陳林這般老辣,那話里意思卻明顯,棺材你已經賣給我了,斷無收回去的道理,這棺材我要留着自己用。不過蔣掌柜既然敢來,胸中早有定計,自然不會被這幾句話打發走了,便又把杯里的茶水喝下半杯,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道:“令尊在世時與哪家不交好呢?不過卻有親疏遠近之分的。想當初令尊在世時,我隔天便與他在茶館裏喝茶聊天,那才是至親至近之人,只可惜這麼熱忱個人兒,卻如此薄命。”說罷拿衣袖在老臉上擦,又沒擠出半滴眼淚,卻不曉得擦的什麼?擦完又道:“那陰陽劉老頭是什麼人?與令尊至多不過是見面打個招呼的交情,怎值賢侄信任?想他平日裏全靠一張嘴掙銀子過活,哪有幾句真話呢?十句話里倒有八句是蒙人的,怎會把真心話說給賢侄聽,還不是想騙賢侄你請他擇穴、選日,套賢侄幾個酒錢。”說完卻眯着眼睛看陳林臉色,看他動不動心。

陳林本就是要賣棺材,只是曉得這等做老了生意的人,賣給他定然討不到什麼好,只是既然有人上門了,說什麼也要讓他把自己想賣的消息放出去,便裝作被他說得動搖的樣子沉思,少頃又嘟囔道:“不…..會吧,我看劉叔不是那樣的人啊”

蔣掌柜把茶杯往几上一放,將那乾癟癟的身子往陳林身邊靠近了些道:“賢侄涉世未深,哪裏曉得那些專靠嘴皮子吃飯的人的厲害。我觀賢侄家裏這日子也過得緊,何苦去花那許多冤枉錢,倒不如把棺材賣與我,換得個把月的用度銀子,卻強勝去務那些虛頭八腦的東西。現如今我鋪子裏缺貨,正好可以給你賣下,等過些時候不缺了,即便看在交情上買你的,只怕也出不起原價了。”他本是來算計陳林的,只是這買賣棺材的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陳林,有心算無心,不知不覺間竟反而入了陳林的套,又把進門前打算給的價錢拿出來說了。

陳林又假作沉思狀,片刻后拿起茶壺替蔣掌柜倒茶,卻故意把茶倒了個十分滿,直等到茶水滿出了幾滴在桌子上才急急忙忙收手。

有道是“酒滿敬人,茶滿欺人”。這樣倒茶卻是很失禮節的。蔣掌柜看在眼裏卻高興的緊,麵皮上裝作不知,只等陳林拿不定主意來問自己。

陳林裝作掙扎了一番才問蔣掌柜道:“蔣叔,實不相瞞,午間吃飯時娘子便告訴我,說家裏米面快沒了,又沒得錢買,還說當日辦喪事時欠下的米面錢還沒給呢,正愁沒什麼東西可賣。只是不曉得如果我把棺材還賣給蔣叔,能值多少錢?”

陳林雖有些做作之嫌,但他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樣子,表現的過於老練倒反而惹人生疑。蔣掌柜哪裏曉得面前這半大孩子有的是三十歲人的閱歷,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強壓下心中竊喜答道:“賢侄小小年紀便要為生計操心,真是苦了你了。也罷,叔我就不折舊了,這棺材上了漆,我拿回去找木匠颳去了重新修整過便是,也不算你銀子。當初是一兩八錢銀子賣與你的,如今還是一兩八錢銀子買回來。”

陳林這些日子來早問過趙雲娘物價,曉得一兩銀子大致等價於後世的七八百元人民幣左右,若是在剛進入21世紀那會兒,卻只相當於三百來塊了。古時人們生活簡單,只為肚子,沒那麼大花銷,摻雜着些野菜麩皮,倒是夠兩個月的生活了。他只是想讓這蔣掌柜傳出他有意讓出棺材的消息,卻不打算真賣,便假意作不得主模樣道:“真是有勞蔣叔照顧了,待我問過娘子,等她同意了,就把棺材賣與蔣叔。”說完裝作急不可耐地出了堂屋,也不顧禮數,實際上卻是被這些虛頭八腦的禮數弄得煩了,急於逃開,更着急要到廚房把好消息說給雲娘聽。

趙雲娘只聽陳林說買棺材有了着落,雖覺得不靠譜,畢竟家用銀錢吃緊,卻也着實期待着,等了半晌,正自心焦,欲到間壁房裏看看能否聽到什麼,才抬起腳,陳林卻樂滋滋進了廚房,一進門便張臂要抱雲娘,半途又把手放了下來,改作一把拉住趙雲娘手道:“雲娘,這蔣掌柜果然是來買咱家棺材來的,我都說叫你不要急嘛,如何?”說話間臉上頗有得色。

趙雲娘聽罷也心中一喜,連日來的焦慮多少得到些舒緩,明知故問道:“真的么?有人肯買就好!這棺材使用過了,又染了墨着了相,正愁沒人要呢。”說罷反手握住陳林,想要誇獎他幾句,似又想起些什麼不放心,問道:“答應賣了么,多少價錢?”

陳林自見到趙雲娘以來,雖因為近段時間教她太極拳的緣故不再看臉色了,倆人似今天這般發自內心的親近卻是頭一遭,不是身體的距離,而是心的距離,此時陳林才感受到面前的是自己的家人,是那種熟悉的命運共同體的感覺,是以興緻高昂道:“他說要原價買回去,我沒答應賣他,只是不好就這麼推脫,託辭來與你商議,回去便回絕了他。原價就想買回去,哪有那般…….”

“都出了原價,你怎的不答應了?”趙雲娘聽得說“要原價買回去”,這些日子來的擔心一下子去了一半,臉上洋溢着喜色,待聽到陳林後面的話,卻換做滿臉焦急之色,迫不及待地打斷了陳林即將出口的吹噓。

陳林腦子裏閃過一句“頭髮長見識短”,嘴裏卻沒說出來,這話在後世說,那是玩笑話。在這裏說,卻多少有些輕視女性的意思。趙雲娘聽慣了那些重男輕女的話語未必會介意,陳林卻不願如此說,只慢慢解釋道:“貨賣要家,東西要賣好價錢,得賣給需要的人。蔣掌柜雖然也需要,卻是生意人,買這口棺材回去是為牟利,比不得那些真正需要它來用的人。他今日來,定是因我編那如何復活的故事傳開了,有人出高價找他來買。這種生意人最是狡猾,能給我十分之一的價錢就不錯了,偏生我沒辦法試探出他的底線,賣給他是一定討不了好的。”

趙雲娘着急應對眼前的危機,怕錯過了機會,又覺得陳林說得有理,是以未針鋒相對地爭執,而是好言勸道:“你我二人都還年青,這棺材也是用不着的,賣了卻能幫咱們度過眼前的難關。我原本想能半價賣出去就好,若賣到原先的八成就謝天謝地了。如今蔣掌柜肯出原價,那是再好沒有的了。你今日謝絕了他,明日想賣時找上門去,只怕又要吃他打壓,能賣出半價便不錯了。”

以前這個小家裏的決定權在趙雲娘,這次趙雲娘卻明顯將決定權交給了陳林,只是從旁勸說,二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將在家中的角色對調了而不知。

陳林在後世也是家裏拿主意的,倒不覺得反常,搖頭道:“既然有人找上門了,我又故意露出想賣的態度,不愁沒有人來問。我們就先熬一熬,實在不行,我再去找劉陰陽,讓他替我尋個買家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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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殺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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