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俊朗

鬼市外，西鄉街。

這裏的風光和鬼市相差甚遠，如果說鬼市是燈火輝煌、燦如白晝，那麼西鄉街就是煙波浩渺、霧靄沉沉。

雲辭鏡隨海棠一路到此，半道聽她說了不少有關弟弟的事。海棠的弟弟名叫陳潯，聰明懂事，勤奮善良，二人在人世流浪的那段日子，八九歲的小孩子學着劈柴生火，晚間也不忘抱着書本細讀。

談到陳潯，海棠木訥的表情有一了絲鬆動，眉眼間的鬱氣也消散些許。雲辭鏡本想安慰幾句，但話到嘴邊，又覺得空空的，未經他人苦，所有的勸慰都不值一提，不如不說。

“姑娘請進，寒舍簡陋，您勿怪，我這就叫小弟出來。”海棠推開門，請她進去。

“阿潯，姑娘來了！”

院中空蕩，無人應答，海棠又喊了兩聲，心中忐忑。

她不由得又想到人間的事，臉色瞬間蒼白，顫抖着說：“姑、姑娘……阿潯他……他……與我通信說好的，今日……沒有信件要送，會不會……出事……”

“不會的。”雲辭鏡握住她的手，鎮定道，“阿潯知道你要今日回家，許是去準備菜品了，你先在家裏等等，我出去附近找找看。”

不等海棠開口，雲辭鏡身影一閃，消失在院落中央。

西鄉街很長，一眼望不到盡頭，再加上此地霧氣重，只能一小段一小段地找。也許是運氣使然，她剛找了不大會兒，就聽路過的鬼說街角有個十來歲的小孩子正和乞丐聊天。

她沿路掠過，在街角駐足。

旮旯里的霧氣比長街更重，若是沒有附近竹竿頂上懸着的一盞小燈，大抵是伸手不見五指的。

此處燈光昏黃幽暗，細細探看可見周圍的一切都被濃霧打濕，間或有水珠凝聚，順着竹竿、牆壁成股滑下，殘留的水痕用不了多久又會被水霧重新覆蓋。

“陳潯？”她試探着叫了一聲。

正對着她的男孩聞聲抬頭。

“你是叫陳潯嗎？海……你姐姐來看你了。”

陳潯站起來，拍拍身上沾的草屑，說了句：“先生稍等。”便朝雲辭鏡走過來，少年猶豫着問，“您是……雲姐姐嗎？”

雲辭鏡一愣，隨即笑着點頭，“你認得我？”

“不認得，但是聽阿姐說過，姑娘是個頂好的人，性格好，脾氣好，為人也大方，長得也是樓里最好看的！”陳潯仰頭看她，眼中滿是開心。

雲辭鏡被他誇得飄乎乎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笑問：“你阿姐當真這麼說？”

“當真！真得不能再真了！”陳潯怕她不信，特地加重了語氣。

雲辭鏡偏頭看到背對着他們的人，那人身形單薄，穿着一件寬大的深灰色衣袍，衣袍除破舊外滿是褶皺，明顯不是他本人的衣裳。

陳潯反應過來，擋在雲辭鏡身前，“哦對了，雲姐姐您先等我一下，我去和先生說一聲就回去。”

他跑到那人跟前，簡單說了兩句就又折回來，“雲姐姐，我們走吧。”

雲辭鏡看着那人的背影出神，陳潯見狀又喊：“雲姐姐？”

相比於雲辭鏡的恍若未聞，對面的人更像是被呼喚的那個。他依舊坐在那裏，只是上身微微轉過，露出一張胡茬滿布的臉。觸及到雲辭鏡的目光，他微怔一瞬又迅速恢復到原來的模樣，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雲辭鏡眉頭微蹙，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想不明白。直到那人站起身，露出空蕩的袖管，她才驚覺此人沒有右臂。

正當她愣神時，對面的人看着她笑出聲，“姑娘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