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石出
中午一點,渤海國際機場。
付志光帶着兩個人來給湯繼臣接機,剛接過湯繼臣的行李,後面就走出兩個人。
“崇先生想請您到酒店一敘。”
付志光眯着眼打量面前的兩人,倒不陌生,單放他手下的兩個人過去戰勝率都可以達到百分之七十。轉頭看湯繼臣的意思。
湯繼臣現出不耐煩的表情,付志光剛要下令,湯繼臣便揚了一下手。
“去吧。”
元和私人會所。
“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為何。”
湯繼臣點着自己嘴裏的煙,吹了一口。“其實你是一個懦弱的人。事情只要稍現端倪,你便立刻全盤否定。”
“這麼說你有打算過把她託付給我?”
“何時?”
“在你打算禁錮她並且摁斷我電話之前,一直都有。”
“哼。”崇山不屑。繼而怒吼:
“那你怎麼解釋孩子的事情!”
湯繼臣冷淡地抬頭看着崇山。
“崇山,你誤會了什麼?”
“你以為她喜歡給自己的孩子帶來個同母異父的兄弟?你覺得你有兩個孩子就穩操勝券?”
“其實你最接近成功的方法是有一個與她無關的孩子。現在理解了嗎?”
“所以你就把孩子換成你的?”
“哼,崇山。”湯繼臣翹着腿慵懶地靠在凳子上彈了一下煙灰。
“如果我想要一個和她的孩子,我不必換。”
“從前、現在、將來,她都會同意!不止同意,她還願意和我一起撫養,就和慎兒一起!”
“所以這是你在我頭頂架起的審判之劍?”
“為什麼?”
“因為視頻的事?”
“作為男人你不理解那種慾望嗎!而且那是我回加拿大前才弄的,我沒有一直監視她!”
“是,我理解。”
“而且我還理解你是為了防我才設的。”
崇山哼笑,並不否認。
“不。”
“你不理解。因為在你的意識里,性是對她的褻瀆!”
說著,崇山在桌上掐滅了手裏的煙。
“想不到我和庄淳斗得兩敗俱傷,到頭來便宜了你。”
“別說得好像是因為我一樣。你們不過是在為自己償還罪孽!”
崇山轉頭,認真道:
“我從沒有對不起她!”
“從沒有?”
“你告訴我,你真的是在車禍中第一次見她?”
“倒數第三輛雷克薩斯是誰的人?當時為什麼發生車禍,她又是怎麼被撞入積水的隧道,你又是怎麼到達現場的?你敢說不知道!”
吼完,湯繼臣的胸膛起起伏伏。剛才的煙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他又從口袋裏抽出一支,點上。
長長呼出口煙,湯繼臣說:“所以你英雄救美?嗯?”
崇山扶額。
“你果然知道!”
“但我不是故意的!”
“當時他們跟丟了,車速太快,雨天路滑剎車不及就撞上了!”
“你當然不是有意的,不然你怎麼還會活着!”
“所以,你沒有監視她?沒有對不起她?”
崇山癱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說:“是造化弄人!”
良久。
“我好不甘心!”
“我們差的是什麼?是付出還是時機,還是一個同志的身份!”
湯繼臣低笑。
“你錯了。”
“我們的差別是我要愛她,而你們要的是得到她!”
“那我和庄淳的差距是什麼?”
“為什麼!”
“你會為了她毫不猶豫放棄對泰山的控制?”
“那是因為她不會像愛他一樣愛我!孩子也不是我的!”
“我一無所有!”
“你看,你一直在計較。”
“庄淳在她年少時給予了她庇護和歸宿。你給了她什麼?”
“你遇見她時,她就是你喜歡的樣子,可知道她變成如今這樣又經歷過怎樣的挫折和痛苦?那時你在哪裏!”
“所以你憑什麼要她同等地愛你!”
一陣沉默。
崇山仰天道:“終究我是那個不該得到的人!”
“這個結果於你並不是最壞的。”
崇山苦笑。
“還做朋友嗎?”
“隨你。”
“可以告訴我,你愛她什麼嗎?讓你付出至此。”
“□□的靈魂。”
崇山低笑,站起身往外走。
“有時間來加拿大玩!”
林樹和陳將來了,他們比湯繼臣還早到一點。因為投票結果一出來,他們就被湯繼臣給炒了,沒能繼續參加後面的一系列會議。
庄淳敗了。
股東會上,湯繼臣以大股東身份細數董事長庄淳未經董事會同意,私自在渤海開設分支機構,並以高出市場價格百分之七十的售價購置漪園別墅等五大罪狀。並嚴重懷疑庄淳有挪用資金,與外單位勾結造成諸多壞賬死賬等嚴重損害股東利益的行為。
一款款一項項,罄竹難書。以至於庄氏的董事長罷免案,以百分之七十一的支持率高票通過。
庄淳身敗名裂,沒有一絲後路。
鄒明看着籠罩在詭異安靜里的庄宅,帶着林樹和陳將忐忑走上高高的門台。一樓客廳,庄鎮坐在上首,幾個保姆和奶媽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後。李月庄淳分坐兩側,慎兒扒在李月身上,像是黏住了一樣。唐錸、魏超、奇叔,還有眾多親近的同仁和傭人悉數站着,像是大家枕戈待旦一起應對不知名的災難。
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庄淳顫抖而難以置信的聲音響起:“你是說…”
“您是說…家裏那兩個孩子是我的?是我和月兒的?”
庄鎮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將天青釉的茶杯輕放到桌上。
“是。”
庄淳張大嘴巴,一愣一愣地轉頭看李月,又一愣一愣地轉去看庄鎮,臉色喜悅又扭曲。
庄鎮看向下首一直沉默地低着頭的李月,看不出她的表情。
“另外兩個也不是崇山的,是湯家小子的。”
“就是湯繼臣的,月兒。”
“卵子也不是來自於你,是他爹湯政綱在俄國找的。所以不必擔心,他們和你和慎兒都不存在倫理關係。”
庄淳往後靠在沙發上,用手掩住了自己臉的上半部,嘴角抽搐,不知道是笑是哭。庄鎮從位置上走下來,拿着凳子坐到李月面前,伸手扶着李慎的發頂。
“當年車禍你溺水昏迷不醒,崇山就近把你抱進了武警總院,被我碰見了。那時間我受傷回國,在那裏療養。”
“你們結婚的時候我知道,登記的時候也去觀了禮。但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國外,環境閉塞而急迫。很抱歉,那時候沒有幫到你,造成了如今這局面。怪我教子無方!”
“你生產後,崇山由暗到明。被湯繼臣斷斷續續地擋了幾次后,他便打算破釜沉舟,讓蘭香偷拿了你的卵子。蘭香師從姐姐蘭英,蘭英就職武警總院,是魏超的妻子。所以我在蘭香那就把你的卵子帶了回來。”
“湯家小子在崇山家的實驗室里發現了貓膩,然後讓付志光追到了加拿大,在安檢處換出了冷凍箱。代孕母體在加拿大出事,他還給了崇山幾名醫生,使得崇山在孩子出生后檢驗DNA時,根本沒發現孩子不是自己的。”
“保姆也是你的人?”
“是。但我沒有監視你的意思,我只想找個能盡職盡責照顧你和孩子的人,替我盡一點長輩的責任。”
“當然,我也希望能與你和孩子保持着聯繫,知道近況。所以你辭退她后,我便出現在了你們身邊。”
李月重新低下頭,沒有說話。
“你是個好姑娘。”
“湯家小子為你赴湯蹈火,我本打算讓你自己選擇自己的幸福,但終究還是捨不得。”
“我不想為自己的孩子狡辯什麼,但這份罪責里有我的原因。他母親帶着我畢生的情感早逝,我很悲傷。後面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敢回來,更對他疏於愛護和管教。直到他離家出走,我才發現一個人在這偌大的房子裏生活是如何地折磨和煎熬。”
熱淚順着庄淳的眼角洶湧而下,庄鎮直起腰清了清自己的喉嚨。又道:
“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挽留你,但你依然有選擇的自由。”
“他會把手裏的庄氏股份轉到你名下,加下我手裏的百分之二十和江海的百分之十,你可以絕對控股庄氏。無論你走或留,這些都是屬於你的東西。”
“孩子你也可以帶走,包括兩個小的。”
“但作為一個經歷了死別的過來人,我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內心,那裏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一點他的位置。”
“人生苦短,孩子。”
說完庄鎮伸手要摸李慎的臉,卻恰好接住了李月的一滴淚。庄鎮停住,最後只溫柔地撫了一下李月的頭,轉身向花園走去。
場面定格許久。
庄淳坐起身,雙眼是淚洗過的清明。
他緩緩走到李月面前,單膝跪地,看着李月儲滿淚水的眼睛說:“我想我的曾經百死莫贖。”
“但每在這個世界多待一秒鐘,我對你的執着和佔有欲便多生一分。”
“所以無論誰許諾給你自由,都不作數。你的餘生只能和我捆綁着,不管以何種形態。”
庄淳伸手給李月擦淚,越擦越洶湧。
李慎一手拍到庄淳的手背上,還沒來得及說“不要碰我媽媽”,就被庄淳張開的手臂狠狠地箍住。抵着李月的發頂說:“我很抱歉你這輩子沒遇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