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輛馬車（二九）
在陳彪娘死的時候，陳彪身上的骨頭剛被打斷不久，他疼的無法放聲痛哭，只能默默流淚！
緊接着陳老漢的突然離世，讓猝不及防的陳彪心裏充滿了恨意！他咬着牙幾乎沒有哭泣一聲。
可是現在，陳彪身上雖然還是特別的疼！可是他內心深處的那份脆弱好像被觸碰到了！他最終忍不住還是放聲痛哭了起來！
他突然吃不下李沐陽帶來的燒雞了！
他痛恨自己在父母還活着的時候，沒能讓父母品嘗過燒雞的滋味！
不錯，其實陳彪還是很在乎他的父母的！
他為了能給父母多節省下一點兒吃的，寧願自己選擇背井離鄉、顛沛流離！
每一次回家來，看到父母充滿慈愛的笑容，陳彪的心裏就特別的幸福！
可是，從今以後，他再也看不到爹娘那慈祥的面孔了！再也聽不到父母那無休止的嘮叨了！
曾幾何時？自己非常厭煩的嘮叨一去不復返的時候，又是讓任何人都無法忍受！
而對於陳彪來說，這種心痛來的又是那麼的突然！
陳彪只想放聲大哭一場！
李沐陽勸不動陳彪，同樣他也受陳彪情緒的感染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也只能站在一旁跟着垂淚。
……
等一切都平息了！
痛哭了一場的陳彪心情好像突然好了起來，他不住地向李沐陽訴說著自己小時候的種種！並向李沐陽打聽了他的爹娘！
此刻，他們兩個人就好像兩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彼此不停炫耀回憶着各自的爹娘。
……
李沐陽以好朋友的身份，在陳彪的家裏照顧了陳彪幾天。
這一天，李沐陽想走了，陳彪也沒有阻攔。
“從今往後你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等我恢復了行動能力再說吧！你呢？”
“這幾天在你家，我也想了許多。這次回了家，我打算找點正經事兒來做，再也不想出去瞎混日子了。然後託人說媒為自己討一個老婆，平平淡淡地過日子！有時間了，再給孩子們講講你和我在外邊混過的那些混蛋日子……呵呵，就這些了吧！……你羨慕嗎？”
“羨慕！你這樣想很好！起碼你還有未來，還有希望……”
“你也是！你會好起來的。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腿斷過、胳膊折過嗎？你又看到哪個傢伙像你這種情況的沒有復原了？想開點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還有什麼事想讓我幫忙嗎？”
陳彪沉默了一會兒，說了聲“有！”
李沐陽也沉默了！
因為通過他和陳彪相處的這幾天時間，李沐陽明白陳彪的心中還有恨！
陳彪爹娘的死，讓陳彪一直無法釋懷！
其實李沐陽早已經明白陳彪心裏想做什麼了！
他也以為陳彪斷不會讓自己直接參与進來，他會自己慢慢想辦法的！
可是此刻陳彪卻有需要他幫忙的跡象，那麼陳彪心裏所想的，要比自己憑空想像到的會更複雜、結果也許會更嚴重。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小會兒。
李沐陽沉聲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你剛才說的話，對我觸動也很大！我也想過上你所說的那種生活。可是我必須要度過眼前的這個難關，才能談起以後。”
陳彪停頓了一下，他好像在思考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說？
李沐陽也不催他，自己掏出煙袋裝了一袋煙點上，周圍不一會兒就升騰起一層薄薄地煙霧。
就這樣兩個人默默地相對着。
過了一會兒，陳彪說道：
“一開始我知道自己偷人家馬大耙子家的馬，特別不對！可是當時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想等以後自己發達了，再偷偷彌補上這份虧欠！可是現在說這些，都他娘成了空談！”
李沐陽聽陳彪說話聲音有些嘶啞，就起身為他倒了一口水。
陳彪潤了一下嗓子繼續說道：
“當初找王於闊幫忙，也是出於想捉弄一下這個整天趾高氣揚的傢伙！沒想到我就用空話詐了他兩次，他就能對我下了死手！如果後來不是因為馬跟兒硬撞了我娘，前去找我解決問題，大概王於闊當場打死我的可能都有。”
“他們都他娘的太狠了！一個一下子撞死了我娘，一個直接對我下了死手！”
陳彪看李沐陽又點了一鍋子煙，示意李沐陽自己也想抽一口。
李沐陽頓了一下，還是把手中的煙袋遞給了陳彪。
而陳彪此時情緒有些激動，抽的有些用力過猛了嗆了一下。緊隨而至的咳嗽牽動了陳彪的傷口，疼的他眼淚都流了下來。
李沐陽趕緊把陳彪的上身抬起，隨手拿走陳彪手中的煙袋放在炕沿兒上。
他用自己的身體在後面撐住陳彪。
等陳彪平息了下來，李沐陽才把上身裸露於被子之外的陳彪放回枕頭上，又把被子重新給陳彪蓋好。
陳彪平復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既然王於闊他沒有打死我，我就要讓他一輩子都活在恐懼之中。”
“你打算怎麼做？”
“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剛才聽你說你想成家的那句話的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有兒子了，也許王於闊他不敢向我下這麼狠的手！他就是看到我家裏父母都老了，我再沒有其他親近的人可為我強出頭，他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的！”
“你沒有別的本家兒嗎？”
“有！可他們只在乎他們在村裏的面子和利益。他們這次只把我當成他們發家的工具和籌碼。短短几天的時間，他們就奪走了我家僅有的那二畝地，還有王於闊賠償給我的多半大洋。”
“唉！”
“他們拿了錢，說是會好好照顧我們父子，可是他們給我們端過來的也只是一些殘羹冷飯！
前幾天你都不知道我們父子倆是怎麼方便的……
如果他們盡心的照顧了我爹，我爹可能到現在都還活着。
他們拿了我家的錢卻讓我爹如此憋屈的死掉，所以我恨！我恨他們所有人！”
李沐陽知道，已經壞了名聲的陳彪，又沒有什麼讓別人垂涎的好處！連自己人都開始嫌棄他！鄙視他！
李沐陽只能說道：“他們確實也太過分了！”
“這些話我只能對你說一說，除了你，我只能讓它爛在肚子裏頭。”
又過了一會兒，陳彪繼續說道：
“現在，我手裏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可我的身子還不能自由活動，還需要人照顧。要想度過眼下這個難關，我也只能繼續威脅王於闊。”
“要不我繼續留下來照顧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