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何以脫身
說是不限制自由,石潭的自由僅限於文昌宮院子,他想出大門,沒門。他提出需要買藥材,購紗布,製作加板,這些事,全由常大柱派戰士代勞。
只要石潭的有求,常大柱一一滿足,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走出文昌宮半步。
石潭呆在文昌宮,碧雲鎮上發生事一概不知。送過來的傷員並不多,看來常大柱攻打碧雲鎮並沒有費多少事。
工農革命軍第七師失去了這塊僅有根據地。現如今,縣城被國軍佔了,碧雲鎮也是國軍的天下。農民翻身當家作主,還不到一年,世界又轉換了模式。
生活在這裏的人,活下來的人,更加迷茫,更加不知所措,他們應該相信誰,應該跟着誰,應該依靠誰呢?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石潭也在反省自己,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助紂為虐?將來革命軍打回來了,他會不會背上一個叛徒的罵名。
如果僅是罵名也就罷了,有可能被槍斃。一想到這些,石潭就心神不寧,他不能在這裏呆下去,必須想辦法逃走。
不管能不能替淑娟報仇,先保全性命要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石潭每天都在留意常大柱的生活習慣,漸漸的,他就摸到了常大柱的作息規律。
常大柱從來不在文昌宮以外過夜,即便晚上回來很晚,也一定是要回來的,而且次日照樣起得很早,這恐怕是練武之人自小養成的習慣。
常大柱喜歡享受,但凡有機會,他就要過他想像中的帝王生活,包括每晚臨幸女子。不過,他從不把女子帶到文昌宮後院來,這裏是他營部,也是處置公務的地方。他一定有一個金屋藏着玉嬌。
有一天晚上,石潭正在油燈下讀醫書,常大柱的警衛員突然來找他,說是常大柱讓他帶着看病的藥箱,跟他去給病人看個病。
石潭跟着警衛員出了文昌宮,拐彎抹角來到一戶人家。
推門進去,看到常大柱坐在床前,床上躺着一美貌女子。
常大柱說:“石大夫,你瞧瞧,水仙姑娘怎麼了,不吃不喝,渾身無力。”
石潭上前診脈,望聞問切,整了一通。收好藥箱,說:“常營長,姑娘沒病。”
“沒病?”
石潭拉了拉常大柱的袖子,示意他到門外來。兩人出了小屋,石潭說:“恭喜營長,那姑娘有喜了。”
常大柱樂呵呵地問:“真的?”
“千真萬確。”
“需要不需要吃點什麼葯?”
“不用,喝點老母雞湯,補補身了就行。”
“好,好,好,”常大柱連說三個好,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銀元,塞進石潭的手裏,“拿着,今天高興。以後隔三差五,可能還需要石大夫過來關照關照。”
石潭推辭一番,收下那些銀元。
“水仙姑娘最近一段時間,除了飲食還要注意些什麼?”
“姑娘多休養就行。只是常營長,你……”石潭欲言又止。
“我?我怎麼……哦,明白,明白。這個不需要石大夫提醒。”常大柱笑得更開心了。
“要沒別的事,我先迴文昌宮了。”石潭說。
“嗯——石大夫,這水仙姑娘肚子裏是男孩還是女孩?”常大柱關切地問。
“現在還不好說,胎氣初成形,要過一段時間方可診斷。”
“好,好,那就過段時間再來。”
石潭跟着警衛迴文昌宮。路上,石潭對警衛員說:“常營長後繼有人了。你沒討個喜錢。”
“賞了,常營長賞了一塊銀元呢。”警衛員掏出銀元,對着嘴吹了一口氣,然後拿到耳邊聽了聽,“夠分量。”
“有喜是有喜,不過那姑娘胎氣很弱,就怕有個閃失,常營長就空歡喜一場。”石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警衛員說話。
警衛員說:“常營長三宮六院,不在乎這一個吧。”
“哦,常營長還有別的妃子?”
“那當然了,別看文昌宮的後宮沒有女人,可是常營長的營宮多。”
“別的妃子有懷孕的嗎?”
“沒聽說。”警衛員有些顯擺的意思,“還有個住在桐林巷的小妞,脾氣太倔,營長到現在也沒拿下。”
“那一定是野味難尋吧?”
“是啊。”警衛員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警惕地打量了一下石潭,“我都是瞎說啊,沒根沒據,我姑且說,你姑且聽,就當聽笑話,別當真。”
“兄弟,多慮了,說笑說笑。”
回到文昌宮後院,石潭熄滅了房間的燈,坐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細想着如何脫身和報仇。忽然,他心生一計。
常大柱向來好色,那就從他的毛病處入手,定能找到對付他的辦法。
那夜,常大柱很晚才回來。石潭一直等到常大柱進了屋,熄了燈,他才點亮自己房間的燈,拿出藥箱,開始調配一種特殊的藥物。
調好葯之後,石潭又從針袋中取出幾枚銀針,有剪刀將銀針剪斷,每截尾部打上結,再找些細線製成穗子,鑲在銀針的尾部,這樣就製成了一枝枝微形的箭。
這箭簇是沒法搭弓的,只能另找別的器具發射。石潭把屋角的一捆蘆葦打開,選了兩根筆直且關節長蘆葦,截下兩斷,將小小的箭頭送進蘆葦管內,對着屋內的木柱一吹,“嗖”那小小的銀針箭飛速而去,扎在了木頭裏。
石潭又試了幾次,將那些銀針箭一一調度妥當。然後,把銀革浸泡在剛才調配的藥水中。
一個多時辰之後,他才從藥水中取出針箭,包好,與蘆葦管放在一起,貼身裝在胸前。
此後的幾天,常大柱每晚早早就回到文昌宮。有時,石潭提出要去文昌宮外的店鋪買點東西,常大柱也允許了。隨着碧雲鎮局勢一天一天穩定下來,石潭的活動範圍一天天在擴大。
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
那天,常大柱又請石潭去水仙姑娘那裏看病。石潭診斷之後,開了一個藥方,警衛員去了好幾家藥鋪,也沒找到其中一味葯。
石潭說,只有進山采些葯回來炮製。常大柱沒有同意進山,而是派人去黃江縣城買葯。
也許是常大柱大意,也許是他為了確保買來放心藥,他把平時看管石潭的那個士兵派去執行這項特殊任務。
石潭身邊終於不再有尾巴,他也有出入文昌宮的自由,逃跑的時機似乎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