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暉:“阿離,我不明白……”

韓暉依舊坐在床沿摟着站在眼前的阿離,終於問出這句很早就想不明白的話,沒有底氣,整張臉都埋在阿離的腹部上,不敢抬頭看看這人的臉色。

深怕這麼一問,那道深埋心裏的隔閡就要浮在兩人之間,形成無法抹滅的裂縫。

但是,如今是兩百多人的生命,韓暉再也綳不住了。他想拉這人一把吧,怎麼卻越陷越深了?

阿離沒說話。但是韓暉從阿離起伏的胸腔知道阿離嘆了口氣。繼而是冷笑一聲。

阿離:“暉子。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真正想要劉卓以命相抵的,應該就屬我一人了。你以為當今皇上御駕親征是真的想殺了劉卓嗎?恰恰相反,劉符並不想讓劉卓死。”

韓暉這才抬起頭來,眼前的人看起來很疲憊,靈魂上的疲憊。原本撫在自己頭頂上的手已經變成下垂,沒有一絲寬慰人的力氣。看起來那麼孤單可憐。

韓暉頓時就心疼了,彷彿看到這個人因為剛才自己的一句話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與掙扎活着的信仰,在那麼一瞬間,神經,綳的一下就斷了。

韓暉:“阿離!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

韓暉蹭的就站起來,猛的把人抱進懷裏。

似乎,怎麼也捂不熱了。

相擁不過一刻,阿離抬手抵開韓暉的胸膛,神色淡然。韓暉卻滿臉錯愕。

阿離:“暉子,有些話我們今晚且說清楚了吧。我知道你一直有想問的,你問吧,下山之後,我可就不回答了。畢竟隔牆有耳。”

韓暉:“我沒有!”

韓暉心虛,也心慌。比起心中的不安與疑惑,他更怕的是失去這個人的。

韓暉想要拉住這個人的手,阿離卻已經轉身坐到桌旁的木凳上。

兩人面對而望,屋子很小,距離不足兩米,韓暉卻覺得這中間被阿離的漠然神色畫出了界限。那份對自己獨有的溫柔一掃而空,凝視自己時多了與常人一般無二的冷淡,也許其中還夾雜着失望。

但是韓暉統統看不見了,他不要這種跟別人一樣的神情,他要的是自始至終的唯一。

韓暉想要跨過去,阿離卻揮起了手。

阿離:“暉子,你就坐那,聽我說完。”

說什麼要這樣正襟危坐。

韓暉卻不敢靠近,阿離這幅近乎面無表情的認真讓人生怯。

韓暉在這一刻算是明白了旁人的心態,如若不是跟阿離親近的人,眼前這位絕美男子就像高嶺之花,只可遠觀,甚至不是隨便任何人都可觀賞的郎艷獨絕。

阿離悶了一口退了溫度的酒,滑進心裏都是冷的。吐出來的字也就沒了感情。

阿離:“峪融城緊挨西邊峪關山這道天然屏障而起,充足的雪山水源足夠峪融城五穀豐登,但卻因為以北散落戎狄各部落,每至豐收時節,峪融城便陷入無休止的搶掠之地……”

阿離:“普天之下,認為他劉卓乃不世功臣的人,大有人在。就好比如峪融城百姓。劉卓所率軍隊退居峪融城后,戎狄之族便沒了可乘之機的機會。劉卓的名聲在外,戎狄之族並不敢輕易侵襲,於當地百姓而言,可不就是保了一方平安。於京都而言,更是穩固了邊陲防線,當今皇上,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嗎?你還會覺得劉符是真心想要劉卓的命嗎?如若劉卓一死,戎狄便可破了峪融城,一直西下,隨時會威脅到京都的安全。如今能與劉卓在戰場上一較高下之人的將軍並沒有,劉符當了皇帝,比誰都惜命。”

韓暉不是將軍,都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他做不到感同身受。所謂的戰爭,對他來說,都太遙遠太陌生。

阿離:“劉符將劉卓逼退到邊陲,不過是為了把這頭狼趕到足夠遠的地方去給自己看門,所謂的御駕親征不過是為了徹底馴服這頭野狼罷了。只可惜這頭狼的眼睛盯的是京都的皇位。我為什麼要殺劉卓那麼多人?我若不斷挑起這場戰爭,他們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韓暉:“你要報仇的不只是一個劉卓嗎?”

阿離:“是一個劉卓,僅憑我一人之力,我又能奈何?能殺的話,我自己就殺了他上千次上萬次。你當劉符一直沒碰我,是真的愛我?暉子,這個世上想睡我這具皮囊的千千萬萬……”

韓暉的手不經意間握起了拳。

阿離:“我知道你不是。”

阿離:“我能預知得到,一旦劉符與劉卓談不攏,劉符一定會把我當成其中一道籌碼,拱手送到劉卓的手裏。回到劉卓身邊我是什麼下場,暉子,你是見過的。”

什麼下場,韓暉至今都不敢去細想當初看到的情景。

阿離:“內服的,外用的,沒有不在我身上試過的葯,只有他們搜刮不到的葯。暉子,你能體會那種滋味嗎?我就像只被撕開的鬼,沒有心跳,幾天幾夜的供他蚩弄……”

韓暉:“阿離,你別說了。”

韓暉已經抱頭迴避阿離的眼神了。

阿離:“噢,呵,對了,劉卓還特意打造了一對黃金手鏈,腳鏈,你知道他把我綁到什麼地方過嗎?”

韓暉:“阿離,是我多嘴了,你別這樣。”

韓暉紅了眼眶,看着阿離冷笑的表情,癲狂而神經,駭人心痛,那股故作堅強的冷漠,像是敘說旁人的故事,自己卻像被押上了刑場而渾然不覺。

韓暉起身顫抖的將人摁進胸膛內,小心翼翼,畢恭畢敬。卻也只是畢恭畢敬,怎麼抱緊都體會不到那種親密無間了。

阿離像是沒了知覺,依然沒有抬起手去給韓暉任何回應,而是繼續往下自言自語。

阿離:“可恨的是,我連求死的機會都沒有。我賤命不足惜,韓氏又錯在哪?本是帝師的人物,彪炳春秋,享有無上榮光。可你見過韓府上下數顆人頭懸於門上的場景嗎?”

韓暉:“阿離,你想怎樣,我都陪你,都聽你的,你別這樣……”

阿離:“呵,我都沒機會知道自己是否也可以喜歡女人,若沒有這一切,我是不是會像個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

阿離沒有流淚,韓暉卻先哭了,大滴大滴的淚啪嗒嗒的滴落,阿離始終面無表情,那模樣就像心死了,亦或是過去得太久,久到不似曾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一樣。

或許真的是在過去的日子裏,不斷的提醒自己為了保持理智,不斷的警告自己要用旁人的眼光去審視所發生的一切,久而久之,連自己都騙過了。

卻沒想到,再談起,要緩過勁來,依然很困難。

韓暉慌亂的跪在阿離面前,真正知道什麼叫做,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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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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