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人不會哭
狗剩子抱着小虎子，其實，應該說是抱着小虎子的屍體了。
余大田將那鋤頭別在腰上，雙手抱着自己的老婆。
錢滿祥則是背着自己的老娘。
此時，余大田的屋子已經有了濃煙，就差火苗往上闖了。
狗剩子道：“大田哥，咱們往哪個方向走？”
本來，往西走小路，就是路陳村的後山，一般來說，想要跑路，都是先往山裡躲，畢竟山上雜樹叢生，躲人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你都這樣想了，那羅圈腿肯定也這樣想的，何況那山頭也不高，羅圈腿手裏還拿着槍，那可是槍，是可以殺人的，並不是燒火棍。
余大田看了看四周，道：“往東走，找我小舅子去。”
大田的小舅子是個獵戶，他的家就在山裏，雖然距離遠一些，可是周圍顯然不能躲了，自己不但殺了人，而且還殺了兩個，雖然都是羅圈腿，屬於畜生，算不得人，可是現在羅圈腿得勢。
余大田的小舅子一向在蒼龍山打獵，也將家安在了蒼龍山的山腰上。
三年前，一次余大田進山挖草藥，無意中救下了現在的小舅子，也就得了一個老婆。
那時候，鄉下人賺錢的門路比較少，除了養些雞鴨外，主要是養豬，其他的收入就很少了，一些膽子大一些的年輕人只好去山裏尋找一些草藥，送到縣城裏面的藥房，換一些閑錢貼補家用。
余大田雖然沒有住在山裏，可是記性好，認識的藥材多，所以經常進山挖草藥，這樣就認識了現在的小舅子了。
周圍的村子肯定不能躲了，連周圍的山上也不能躲，唯有進山一條路。
蒼龍山其實是個總稱，也就是山連着山，覆蓋的範圍比較廣，據說，整座山周圍就有幾千里路，而且山裏有好多人跡罕至的地方，具體的沒人去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蒼龍山範圍比較廣，倒是真的，當初，余大田進山採藥，其實就是在蒼龍山的外圍。
余大田不知道的是，其實蒼龍山的另一邊有一條官道，連接的是兩個省。
一行人來到余大田的小舅子家裏，小舅子進山打獵了，沒在家，山裡人除了一些鋪蓋，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門根本就沒是鎖。
余大田推開小舅子家的門，找到幾塊木板，用兩條凳子將木板墊起，小心翼翼地將老婆放在了木板上，狗剩子趕緊將手裏的小虎放在了他母親的身邊。
余大田找來一把斧子，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錢滿祥的老娘道：“滿祥你跟着他，狗剩子，你去打一盆清水來。”
老人知道大田此刻心裏的苦，可是作為一個漢子，哭都哭不出來，唯有先去找些木頭，將她娘兒兩下葬再說。
狗剩子小心翼翼地擦洗着小虎子。
錢滿祥的老娘小心翼翼地擦洗着小花。
不長時間，那余大田和錢滿祥每人扛着一捆圓木進來，原來，余大田捨不得將小花娘兒兩草草下葬，就算粗糙一點的棺木，也要做一個的。
余大田正在忙碌，一個漢子扛着一頭野豬闖了進來。
那漢子一見余大田，欣喜道：“姐夫，你來了，我今天打到一頭野豬，正好打打牙祭。”
小花的衣服被刺破了，這兒又沒她穿的衣服，滿祥他娘正在給她補衣服，連小虎身上衣服的破洞也補上了。
這漢子正是余大田的小舅子，他有個大號叫謝山虎，外號叫虎頭。
余大田一言不發，忙着手裏的活。
錢滿祥過來道：“山虎，回來了。”
謝山虎道：“怎麼？都來了？”
錢滿祥低聲道：“山虎，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謝山虎道：“出事？出什麼事了？”
狗剩子在旁道：“是嫂子出事了，還有小虎侄兒。”
謝山虎這才看到木板上的姐姐和外甥，姐姐和外甥都靜靜地躺在木板上，謝山虎大叫道：“姐，小虎。”
姐是不會答應了，外甥也不會答應了。
謝山虎忽地抓住余大田的脖子道：“姓余的，你是怎麼看着老婆的，你說，你快說啊？”
錢滿祥趕緊拉住謝山虎的手道：“這不怪余大哥，全是那羅圈腿造的孽。”
謝山虎道：“羅圈腿，羅圈腿是誰？老子活剝了他。”
狗剩子道：“羅圈腿就是縣城裏面的日本兵。”
錢滿祥道：“今天，大田哥剛剛去田裏幹活，村裡來了十幾個羅圈腿，以前的時候，那些羅圈腿只是來村裡抓一些雞鴨，威嚇一番就走了，今天，不知怎的，有一個羅圈腿竟然看上了連妹子，將連妹子拖到她家裏，將她糟蹋了，她的老爹氣不過，想要上前拚命，也被羅圈腿用刺刀捅死了，有兩個羅圈腿闖入了大田哥家裏，當時我正好在家，就去田裏找大田哥，等大田哥趕回來，嫂子和侄兒就成這樣了。”
謝山虎雙目盡赤道：“那兩個羅圈腿畜生呢？”
錢滿祥道：“那兩個羅圈腿讓大田哥用鋤頭砸死了。”
滿祥母親道：“孩子啊，節哀順變，這是命，咱們窮人家敵不過命啊。”
謝山虎知道這是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只是搶過余大田手裏的斧頭。
眾人合力將小花母子安葬在山上。
謝山虎見余大田一直都沒有說話，知道姐夫心裏苦，又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只是道：“姐夫，你要是再不說話，姐地下有知，會更心痛的，你要是覺得心裏苦，就哭幾聲吧，不是有句話叫，男子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知道你愛姐姐，現在姐姐忽然走了，你緩不過勁來，那就哭幾聲吧。”
余大田終於道：“我不會哭，你姐更不希望我哭。”
錢滿祥道：“你終於肯說話了，那咱們就計議一下，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路陳村暫時回不去了，可是咱們活着的人還需要生活的。”
狗剩子道：“就是的，雖然咱們在村裏的家是窮家，可是好歹咱們也有幾分薄地，辛苦一點，也夠個溫飽的，現在咱們除了一個人，啥都沒有了，怎麼辦？”
這裏幾個人都瞧着余大田，畢竟，以前在村裏的時候，錢滿祥和狗剩子都對余大田唯命是從。
余大田道：“都是因為我的緣故，讓嬸娘和兩位兄弟跟着我遭劫，既沒別的地方去，咱們暫時就在這兒落腳好了，至於生活問題，我覺得咱們還可以重操舊業，山虎繼續蹲點打獵，我和滿祥我採藥材，狗剩子年紀小，進山有危險，就留在家裏照顧嬸娘好了，順便在屋子周圍開墾一些菜地，怎麼樣？”
謝三虎道：“這個主意好，不過，我倒是覺得咱們先搭建幾間房子，省得大家都擠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