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 誰算計了誰
一零一誰算計了誰
南宮季雲靜靜地看了秦楚一陣。就在所有對他有所了解的人都以為他會拂袖而去或者勃然大怒時,他卻淡淡地道:“既然殿下定下規矩,季雲又怎敢不從命。”秦楚冷冷一笑,對站在南宮季雲身後替他斟酒的宮女道:“還不去給世子殿下拿三壺酒來!”說罷又對南宮季雲道:“季雲這些年不見,酒量看漲啊,本王實在是佩服,佩服。”
南宮季雲不應他,只接過宮女遞上來的酒壺,打開蓋子就要喝,吉祥見那酒壺至少是能裝二兩的樣子,他這三壺喝下去,都半斤多了,而且看太子這陣勢,只怕會沒完沒了的敬酒,他這麼個喝法,還不得出人命哪?於是忙拉住南宮季雲的手,有些着急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喝,耍賴混過去就行了,她相信在座的人,沒誰敢來摁着自己和南宮季雲灌酒的。
誰知南宮季雲卻低頭看向她拉着自己的手。笑了笑,輕聲道:“沒事。”然後決然地仰頭,將那壺酒一飲而盡,三壺酒一轉眼便都見了底,太子坐在首座上,冷笑着拍手道:“好氣魄,好酒量,好體貼,來來來,本王敬你三杯,聊表敬意。”自有宮女上前將南宮季雲的杯子滿上,他也不推辭,舉起酒杯與秦楚各飲了三杯。
酒桌上要敬酒,那借口可謂花樣百出,太子與南宮季雲喝了三杯后,又把目光轉向吉祥,嘴角掛着笑道:“看來世子妃嫁了個好夫君哪,可喜可賀,來,本王也敬你三杯。”……
太子和三皇子輪番上陣敬吉祥和南宮季雲的酒,在座的人都不傻,看出來苗頭不對了,想上前幫忙,但這干起仗來的兩個人,一個是當朝太子,將來十有**會成為皇帝,另一個是平王世子。將來鐵定會成為平王,幫誰都會得罪另一方,偏偏這兩人又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於是索性都假裝看不見聽不見,一個個的都低頭悶聲不哼地吃起菜來。
南宮季雲的面前,不一會兒便堆了近十個空酒壺了,吉祥看得觸目驚心,一再地扯他的手,暗示他不要再喝了,誰知他卻像是已經喝醉了似的,完全無視吉祥的暗示,只要太子和三皇子來敬酒,他就喝。最後吉祥實在是忍不住了,起身道:“太子殿下請恕罪,他已經不能再喝了,請殿下容我等告退,免得壞了殿下酒興。”其實,若是南宮季雲獨自在外應酬,就是喝死了吉祥也不會有半點心疼,但這會兒他畢竟是在替自己擋酒,喝成這樣。她不能不管他。
太子笑道:“你們兩個倒真是恩愛得很啊,本王都有些嫉妒了。不過,不是說好了不醉不歸的么?你看,他還沒倒下呢,還能再喝,繼續,繼續。”吉祥急道:“殿下,他真的不能再喝了。”南宮季雲眼神迷離,伸手一把抓住吉祥的胳膊,搖頭晃腦地道:“誰說的,我還能喝。”
太子心裏好不得意,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起來,對吉祥道:“你看,季雲他自己都說還能喝,你就不要攔着了,若是你實在心疼他,也可以替他喝,不過,還是一杯酒換一壺,你可要想仔細了。”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將這兩人都灌醉,然後讓吉祥和隨便哪個誰弄出點醜聞來,讓平王府從此抬不起頭。到時候出了事,即使有人追問起來,他也可以推說自己喝多了,沒防備會出這等醜事,反正經手人不是他,要獲罪,也是別人獲罪。
吉祥自然不知道太子的齷齪想法,但她也知道不能兩個人都喝醉了。否則事情恐怕會不妙,但是南宮季雲這樣眼見是不能再喝了,再喝保不齊會出什麼岔子,而自己也不能替他喝酒,吉祥一時怔怔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就在她遲疑的當口,便聽見外頭有人笑道:“皇兄,你的生辰怎麼也不請臣弟來喝酒呀?”接着從門口閃了一個人進來,正是先前未曾露面的二皇子秦昊。秦楚臉色沉了沉,冷聲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外頭的人怎地沒有通報?”二皇子笑道:“皇兄見外了,臣弟還帶了一個人來,慶賀皇兄的生辰呢。”說罷笑眯眯地側身讓開,這時又有一人從門口進來,眾人一看,頓時愣住了,那人一身明黃,正是太子的親爹,皇帝陛下。
見自己的父皇來參加自己的生辰酒宴,秦楚還是有幾分高興的,忙不迭地起身道:“父皇怎麼來了?”說話間,在座眾人都跪了下去,三呼萬歲,就連吉祥也不例外。但她跪下后,使勁地扯南宮季雲的衣擺,他卻半點兒反應也不給,依舊是直愣愣地站着,吉祥心想,他面子大倒是可以不跪,而且又喝多了酒,想來皇帝也不會怪罪於他。正想着,卻見南宮季雲捂嘴低頭,一股殷紅的血從他的指縫裏冒了出來,紅得觸目驚心。
因南宮季雲站着。眾人的目光本就落在他身上,所以他這會兒的動作眾人都看在眼裏,二皇子驚呼了一聲:“世子怎麼了?掉牙齒了嗎?”吉祥已經急得像一團亂麻似的了,慌忙地起身扶住南宮季雲,驚惶地問道:“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南宮季雲搖了搖頭,鬆開捂着嘴的手,唇上下巴上滿是鮮血,結結巴巴地道:“沒……沒事,我還……能喝。”說罷轉頭看向太子,抬起那隻沾滿血的手沖太子招了招道:“殿下,繼續喝,你喝一杯,我喝一壺,你只是別叫我娘子喝酒,她不能喝。”
吉祥聽他這話,頓時紅了眼眶,卻聽二皇子道:“啊呀呀,皇兄,你怎麼做這種事情啊?你喝一杯,人家喝一壺,神仙也喝不過你嘛。”
秦楚見皇帝臉色沉了下來,已經是有些心慌了,再聽秦昊一陣胡扯,心知要遭,忙解釋道:“父皇,你別聽二弟胡說,我和季雲是鬧著玩兒的。”
皇帝鐵青着臉道:“鬧著玩兒的?鬧著玩兒能把人喝吐血了?有你這麼鬧著玩兒的?是不是你逼着世子妃喝酒,季雲要替她喝,你就讓他喝一壺?”秦楚辯解道:“父皇,那是季雲他自願的。”皇帝怒極反笑,點頭道:“他是自願的?他當然是自願的,自願得都喝吐血了,他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你就等着給他償命吧。”
秦楚被“償命”二字驚呆了,他萬想不到他的父皇會說出這種話來,要他給南宮季雲償命,他可是太子啊。哪國的太子需要給臣子償命?哪國的太子不是想殺誰就殺誰?難道自己已經失寵了?難道父皇已經打算另立太子了?
皇帝見秦楚慘白着臉坐在那裏,心裏也十分不忍,但是不給他敲響警鐘,他就會一再地找南宮季雲的麻煩,到時候激怒了平王,惹得他心生防備,轉移了家產,就算自己將來做足了準備扳倒了平王府,也撈不到半點好處。但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他也不想讓他太過難受,便放緩了語氣道:“還不趕緊請御醫來瞧瞧。”
秦楚忙讓他身邊的太監去請御醫,又叫了兩個太監扶着南宮季雲去偏殿的一間房裏歇息。吉祥見南宮季雲被那兩個太監半拉半拖地扶往偏殿,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一路淚眼婆娑地跟進了偏殿。
偏殿裏有矮榻,南宮季雲臉色慘白地躺在矮榻上,雙眼緊閉,唇色烏紫,氣若遊絲,竟像是命不久矣的樣子。吉祥坐在床邊,哽咽道:“季雲,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裏痛?”南宮季雲沒有響應,卻抬手抓住了吉祥的手,緊緊地握着。這下吉祥更傷心了,昏迷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難道已經是迴光返照了么?他這個人雖然討厭,但娶了自己后,對自己也還是不錯的,這回又是替自己擋酒才出的事,若他真的有個好歹,只怕自己會內疚一輩子。
“季雲,季雲,快醒醒。”吉祥嗚咽着換他的名字。南宮季雲緩緩地睜開眼,目光迷濛,斷斷續續地道:“我……喜歡聽你……叫我夫君。”吉祥心想,搞不好他就要死了,叫幾聲夫君算是了卻他的心愿吧,反正平日裏也叫過夫君了,不差這幾聲,於是忙道:“夫君,你哪裏痛?”但南宮季雲卻不再應她,而是緩緩地閉上眼,不再說話,任憑吉祥怎麼喊,卻只是抓着她的手,不再睜眼。
不一會兒,御醫連滾帶爬地進來了,皇帝與三位皇子也跟在御醫身後進來,御醫顫顫巍巍地走到矮榻前,想伸手替南宮季雲把脈,卻見他手裏還抓着吉祥的手。吉祥略有些尷尬,紅着臉低頭仔細地掰南宮季雲的手,生怕用力太大會傷到他,好不容易才總算掙脫出來,站到一邊,將位置讓給御醫。
那御醫滿頭的汗,在替南宮季雲把過脈后,汗就更多了,起身朝皇帝一輯道:“回皇上,世子殿下乃是飲酒過量傷了肝臟和脾胃,幸好發現及時,若是再繼續喝下去,只怕……”皇帝臉色一沉,問道:“會怎樣?”御醫一張老臉皺到一處,重重地道:“吐血而亡。”皇帝臉色又沉了幾分,轉頭瞪了他身邊的太子一眼,然後對御醫道:“可有立時痊癒的葯?”
那御醫搖頭道:“回皇上,沒有立時痊癒的葯,此病須得悉心調養,藥劑反而與此病無益。”皇帝一聽沒有葯可以立即治癒,心涼了半截,暗道看來這回把平王府得罪得狠了,心裏對太子的魯莽無知更是惱火了幾分,面上卻不露分豪,和顏悅色地對吉祥道:“世子妃也不用太過擔憂,方才御醫也說了,此病只需調養就能痊癒,不如你們就在這東宮之中調養幾天罷,待季雲好些了再回去。”把人留在宮裏,只派人跟平王和王妃說季雲喝多了,要在宮裏住幾天,想來還能遮掩一二,若就這個樣子把人送回去,那兩口子,還不得立即翻臉?
吉祥哪裏知道皇帝的想法,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東宮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含着淚搖頭道:“多謝皇上美意,只是夫君他眼下這個樣子,留在宮中頗不方便,還請皇上准我們回王府去。”這時一直都沒做聲兒的二皇子在一旁點頭道:“啊呀呀,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的確還是家裏好呀。”說罷嘿嘿地笑了起來。
皇帝氣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二皇子撅嘴道:“父皇為何瞪兒臣?把世子灌得吐血的可不是兒臣哦。”皇帝氣得不輕,也不搭理二皇子,只朝吉祥擺了擺手道:“也罷,你們便回去吧,朕明日叫御醫再去平王府瞧瞧。”說罷回頭吩咐太監去把還被攔在偏殿裏的平王府諸人叫來,送南宮季雲和吉祥回平王府。
黑鷹和南宮傲還有菊總管,都被南宮季雲的慘狀驚呆了,菊總管是王妃跟前的紅人,說話做事膽子自然格外大些,他又是看着南宮季雲長大的,對他格外心疼,見他這般模樣,便問吉祥是怎麼回事,吉祥也不隱瞞,當著眾人的面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直聽得平王府的眾人臉色發青,東宮的諸人臉色發紅。南宮傲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卻被黑鷹死死地按着肩,什麼也做不了。菊總管看了南宮傲一眼,冷冷地道:“還不過來扶殿下?”又轉頭對皇帝一輯道:“皇上,奴才等這就告退了。”
南宮傲上前連喚了兩聲,南宮季雲卻半點反應也沒有,眼看是沒辦法走了,南宮傲只得將他橫着抱了起來,一行人這才出了東宮,上了馬車,回平王府去了。
上了馬車,吉祥見南宮季雲還是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雖然也知道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心裏還是一陣難過,看着他平日裏總是神采飛揚的那張臉如今面無人色,便忍不住地落淚。淚眼朦朧中,卻見南宮季雲睜開眼來。吉祥忙關切地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裏疼?”南宮季雲笑道:“我沒事。”
吉祥哭道:“都吐血了還說沒事?你不用安慰我。”
南宮季雲笑道:“我真的沒事。那血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