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玄鳳
正事說完,這場酒宴也很快臨近尾聲。
飲完酒的夏侯安忽然嘆了口氣。
陶謙望見,不由垂詢:“賢侄何故嘆氣?”
“唉,難得來趟徐州,本想去城中逛逛,可惜人生地不熟……”夏侯安故作辛酸。
陶謙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捋須笑道:“這有何難。”
說著,便吩咐起陪宴的典農校尉:“元龍,老夫腿腳不便,就由你代老夫陪同好了,一切花銷記我府上即可。”
作為下屬的陳登自然拱手稱是。
“多謝伯父。”
像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夏侯安開心不已,隨即又向陳登行上一禮:“如此,就有勞元龍兄了。”
“都昌令客氣。”陳登起身還上一禮,酒宴上他雖未發一言,但其實都看在眼裏,能從陶謙手裏討着便宜,這少年手段非常。
同時也對這個看似純摯的少年,暗生了幾許提防。
酒宴散去,夏侯安與陳登一同出府。
待到身影走遠,陶謙才輕咳上一聲,頃刻便有兩人從左右側堂走出,隨後面向陶謙行禮,恭敬的喊了聲:“父親。”
正是陶謙的兩個兒子,陶商和陶應。
出奇的是,這二位至今沒有入仕。
也就是所謂的‘白身’。
按理來說,陶謙作為州刺史,在徐州境內呼風喚雨不在話下,即便兩個兒子蠢笨如豬,想要安排個一官半職,也絕非難事。
但陶謙偏偏就沒有將兩個兒子引入仕途,不是陶謙不想,而是知子莫若父,調教多年,失望加重的陶謙深知兩個兒子不是當官的材料,而出仕一途,表面看似風光,實則波濤洶湧,稍有不慎就屍骸無存。
自己的兩個兒子資質駑鈍,怎麼駕馭得了徐州的這些豺狼虎豹,所以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兩個兒子安安穩穩的做個富家翁,好把陶家的香火傳承下去。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陶謙也因此在徐州獲得了賢明的名聲,得到民眾擁戴。
陶謙問起兩個兒子對此事的看法。
二兒子陶應早就憋着一肚子話,當即說道:“父親,進貢一事茲事體大,如何能交予一外姓小兒?”
陶謙也不想,但當時又沒有別的法子,聽得二兒子話里有質問的意思,陶謙不高興了,沒好氣道:“難不成交由你去?”
絲毫沒察覺出老父親的不悅,陶二公子甚至神色一喜,當即順勢應下,抱拳篤聲:“兒子願替父親前往!”
見老弟搶了先機,作為大哥的陶商不甘落後,也是請求說道:“兒亦願往!”
兩兄弟一直有做官威風的念頭,只是搞不懂為何父親不讓。
“大兄,分明是我先說的,你為何與我相爭?”陶應不樂意了。
陶商卻道:“這不是先不先說的問題,此去路途遙遠,你又少有歷練,萬一有所差池,該如何向父親交代,還是為兄更為合適。”
陶謙哪會不知道兩個兒子的心思,但他斷不會允許兒子前往,萬一朝廷將兩人扣下,予以虛銜,我反倒受制於人了。
“你們覺得夏侯安如何?”陶謙換了個話題,想看看兩個兒子的識人能力。
對此,陶應表現得不屑一顧:“乳臭未乾的小兒而已。”
陶商也是附和,夏侯安徒有其表,竟敢向父親咄咄相逼,簡直不知天高地厚,若是由他前往,定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在讓人失望這一方面,兩個兒子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陶謙心中悵嘆,老夫這一生也算是波浪壯闊,怎麼到老就生了這麼兩個丘八,因年歲和相貌而輕視他人,這樣的人才最為愚蠢!
試想,一個能讓王允嫁女、深得董卓曹操器重、又奉歸天子,使袁譚都鎩羽而歸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庸才廢物?
失望不已的老父親擺了擺手,都別爭了,去將曹豹喚來。
兩兄弟對視一眼。
得,落曹豹身上了!
出了刺史府邸,夏侯安婉拒了乘車的請求,與陳登在城內閑逛起來。
作為護衛的許褚自然形影不離。
走在城內平坦且開闊的道路上,目視着來來往往的南北行人,以及周遭幢幢屋舍建築,夏侯安不禁感慨,大城市果然氣派。
自己的都昌小縣與之相比,實在差得遠了。
一路走至市集,這裏的道路稍窄,卻人數眾多,商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大為喧囂,各色商品俱有,看得人眼花繚亂。
夏侯安隨意逛盪起來,稍有中意的,便喚商家打包帶走,不到一個時辰,許褚的兩隻手就已經抱滿買來的各式物件。
陳登看在眼裏,雖然嘴上沒作聲,心中卻是連連搖頭,大好男兒,竟喜婦人所愛。
走不多遠,前方人頭聳動,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喝彩。
這麼多人圍觀,定是有熱鬧瞧了!
夏侯安快步上前,扒開外圍看客,靈巧擠了進去,定睛一看,只見一名頭纏紗裹的大鬍子商人正在炫耀着自己的商品,那是一隻兩腳鉤爪在木枝上的飛禽,頭頂有冠,約莫三寸,呈玄黃之色,其上喙銳利如鉤,兩眼后斜下的頰部,各有一塊圓形紅斑,羽毛以白色為主,其中也夾雜着稍許灰羽,一雙漆黑的眼珠格外明亮,透着靈氣十足。
黃化玄鳳!
只一眼,夏侯安便認出了此物種,也叫玄鳳鸚鵡。
只是這體格,似乎要比後世大上不少。
在看客們的起鬨聲中,大鬍子商人腆着肚皮,開始介紹起來:“諸位,此乃我從南越國花重金所購,名喚鶬鸚,其性情溫順,能吐人言。”
聽得此鳥能言人語,圍觀群眾霎時催促不斷:“快快快,讓它表演表演。”
“能說話的鳥,我這輩子都沒見過。”
“誰不是呢,老兄,你趕緊讓它叫喚兩聲呀!”
“就是就是。”
吃瓜群眾們起鬨聲不斷。
此時,起初得意誇炫的大鬍子略有難堪,面容泛起苦澀:“諸位,這個恐怕難了,可能是離了南越水土不服的緣故,這鶬鸚至今仍未開口,故而才在此賤賣。”
聽得不能說話,看客們不樂意了,這不是存心耍人么!
於是再一次七嘴八舌起來。
“看來是騙人的了!”
“我就說嘛,哪有鳥會說人話的。”
“哎呀,都散了吧。”
“這手段騙騙娃兒還行,想騙我,呵呵,還差得遠呢!”
不一會兒,原先人滿為患的攤位處,頓時走了個七七八八。
瞧熱鬧的人群走了,夏侯安倒是挺有興緻,上前逗弄起這隻玄鳳鸚鵡,只道:“商家,說個價錢。”
那原本沮喪的大鬍子聽得有人問價,神色一喜,連忙問道:“這位公子,您要買?”
夏侯安很淡定的點頭。
大鬍子眼神一亮,叨叨起許多心酸,最後說道:“這鶬鸚是我花五百萬錢買來的,這樣,我兩百萬錢賣您,權當交個朋友,如何?”
“一百萬錢。”
按照還價砍一半的原則,夏侯安豎起食指,淡定出價。
大鬍子商人聽得這個價錢,明顯肉痛不已,下意識的想要還價,可瞥了一眼后,又怕夏侯安不悅,最後咬咬牙,應了下來。
這邊拍定了買賣,夏侯安喚來不遠處的陳登,笑嘻嘻的說著:“元龍兄,我記得出來的時候,陶刺史說一切消費由他買單,這還作數吧?”
陳登一時竟啞口無言,傻子都知道,陶謙那只是表面上的假客氣,你這小子居然打蛇順桿爬,臉皮實在有夠厚的。
“自然作數。”
陳登面無表情,好在一百萬錢也不算多,於是寫了條子,喚來管理市集的市掾,讓他去取錢來。
買下玄鳳鸚鵡的夏侯安心情大好。
左手將半開式的掛籠提在半空,右手兩根手指不停的上下逗弄,同時不忘吹起口哨與之交流,嬉皮笑臉:“來,叫爸爸。”
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看得身後的陳登連連搖頭。
此子行事乖張,腦迴路過於清奇,實在讓人看不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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