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無悔
“行,為了袁兄,我就當這一回小人吧!”
夏侯安一咬牙,似乎是做了天大決定。
北海郡,郡守府。
自打袁譚被擒以後,王修這兩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只想着該如何向袁譚作解。本來還寄希望於袁譚能擊敗夏侯安,然後自己來個裏應外合,將功折罪,現在看來,計劃果然是趕不上變化。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想法子見上袁譚一面,將誤會化解,再尋法子脫身。
只是,該用什麼借口去呢?
思索間,一道身影不經通稟的邁過門檻,徑直走了進來。
擅闖郡府大堂,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郡守了……王修心頭湧起一陣火氣,正欲發作,抬眼望去,只見來人身着布衫長衣、個子消瘦,乃是夏侯安的心腹之士路粹,於是又將內心的不悅給咽了回去。
夏侯安身邊的人,他是惹不起的。
受制於人,王修的覺悟很高。
所以在見到是路粹時,立馬又換了好臉色,笑臉相迎的主動打起招呼:“路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路粹對這位名義上的郡守大人無感,不過對於王修的忍辱苟活,他倒是頗為認可,在他看來,王修城府很深,倒也是個人物。
可惜,馬上就要死了。
路粹拱了拱手,說明來意:“在下奉命前來相請,袁譚在營地絕食,都昌令知你是袁家故吏,所以想請你過去規勸,別讓他餓死了才好。”
聽聞此話,王修眼神一亮,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自己正愁沒機會接近袁譚,這不就是大好時機么?
遂也不疑有他,當即應下。
出了郡府,車駕在外已經準備妥當。
王修與路粹有說有笑着一同走下府門前的台階。
此時,迎面有個身披斗篷的身影走來,吸引住了王修的目光,只是此人將帽檐壓得很低,很難看清模樣。
王修在馬車前停下腳步,不知怎地,他竟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就好像自己在哪兒見過一般。
路粹倒是知道來人身份,但他非但沒有點破,反而出言吸引走了王修的注意力:“郡守,咱們還是趕緊上車吧,別讓都昌令久等了才是。”
儘管不情願,王修還是點了點頭,孰輕孰重他倒也分得清楚,於是強壓下心中好奇,在路粹的主動攙扶下,邁開左腳踏上車板。
然則就在另一隻腳也準備抬腿跟上時,那斗篷人竟忽地拔足狂奔而來,迎面的寒風將他壓低的斗篷吹落,凌散的髮髻下,路出一張平凡而熟悉的臉。
王修驚詫出聲:“大公子,怎會是你?”
袁譚不答話,心中只有怨恨,眼神里更是戾氣十足,右臂一抖,匕首從袖袍落到掌心,五指將其攥緊。
兇器的寒光閃爍得王修心頭一顫,再結合袁譚所流露出的煞氣,他便已然知道來者不善,急忙想要躲避,然則從旁攙扶的路粹卻將他臂膀鉗住,一時竟難以脫身。
掙脫不開,王修又驚又急:“大公子,你聽我解釋!”
可袁譚認定了是王修出賣的自己,尤其是剛才王修想要逃跑的舉動,更是坐實了這點,如果不是,那他為什麼要跑呢?
衝到面前的袁譚對着王修胸口就是狠狠幾刀捅去。
哧~哧~哧~
刀刃來回穿插,發出有節律的低響,頃刻間便將胸膛的衣衫浸染血紅。
王修想要反抗,可他哪裏抵擋得住袁譚的力氣,何況另一隻手還被路粹給鉗制着,於是只能替自己辯解,因血液流失急速,連聲音都變得無比的虛弱起來:“大公子,我、我……沒有……不是、不是我……”
然而袁譚哪會相信,他這會兒已經紅了眼,與其說是刺殺,倒更不如說是在發泄這兩天戰敗和關押時所憋在心裏的怒氣。
直到王修咽氣,他才停下手來。
見到袁譚停手,路粹給了眼神示意。
袁譚火氣消得差不多了,又重新將斗篷戴好,轉低身子離去,很快便消失於街巷之中。
路粹則將王修拖至馬車的車廂內,然後駕馬出城。
當天下午,便有消息傳回。
郡守王修在巡視附近縣地時,於途中遭遇賊人,遇刺身亡。
…………
都昌城下。
沮授統領大軍,立足於陣前,經過這幾日的僵持,局勢已經到了該收尾的時候。
昨夜,自知勝算渺茫的徐榮選擇了孤注一擲,率僅存的士卒發動襲營,背水一戰,若非沮授反應迅速指揮得當,差點就讓其得手。
此刻想來,仍是一陣后怕。
所以沮授才決定在今日內務必將都昌克破。
立於城下,沮授並不着急,城內的守軍已成強弩之末,不具威脅,倒是徐榮這些時日的亮眼表現,令他大為欣賞,於是起了招降之心,大聲喊道:“徐將軍,城破在即,吾不欲見你葬身於此,你有將帥之才,何必屈居於一小兒之下?”
聽懂沮授的言外之意,立於城頭的徐榮語氣冰冷:“你的意思是要我投靠袁紹?”
“將軍能降董卓,降夏侯安,為何不能降我家主公?”
見徐榮沒有明確拒絕,沮授覺得還有希望,繼續循循善誘:“我家主公禮賢下士,虎踞冀州之地,你若肯降,我必定全力保舉,屆時將軍定能大有所為,封侯拜將亦是不在話下。”
徐榮不為所動,趁着沮授招降的間隙,側身與身旁奮戰多日的太史慈交代起後事,讓他帶曹昂、秦真、王粲等人撤離。
“那你呢?”
仍有一戰之力的太史慈不禁反問,眾多人中,也只有他至今未披重創。
而且經過這些時日的並肩作戰,太史慈對徐榮的惡劣印象已經大為改觀,徐榮雖說冷漠孤傲,喜歡自作主張,但他在軍事指揮上洞悉全局,堅毅,冷靜,果敢,而且膽大。
換做自己,廝殺倒是不怕,但肯定堅守不到現在。
“這是主公交給我的擔子,何況我若走了,誰為你們爭取時間?”
徐榮揮了揮手,走吧!
留下來的結局不言而喻,但太史慈別無選擇,唯有顧全大局,鄭重抱了個拳,低沉的聲音中飽含敬意:“保重。”
說罷,轉身而走,準備去傷兵營尋曹昂等人。
然則走不多遠,卻忽聽得背後傳來一聲挽留:“子義。”
太史慈立馬頓住腳步,回過頭來,以為徐榮改變了主意。
面如病色的徐榮微微喘氣,臉上浮現出一種看破生死的釋然而笑,隨即搖了搖頭,“沒什麼,你也多加保重。”
那些想說出口的話,也因覺得矯情,被他藏於心底。
如果見到主公,就說徐榮有愧於他,沒能守住都昌。
以後,不能幫他了。
但,徐榮無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