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心
夜深。
王文領着王婆歸來，見朱大常家中燈火通明，院子大門開着，他皺了皺眉頭，暗道：“奇怪，朱大常不是去城裏了么？為何不關門？”
早些時候，他看到朱大常神色匆匆的離開，隨後又看到符景炎離去，此時屋子裏應該只剩下豬笑天，如今村裡鬧鬼，按理說豬笑天不應該把門打開睡覺才是。
王文將王婆送進自家院子后，道：“娘親，您先去歇息，我去看看笑天這孩子，這麼大了也太不省心了，睡覺居然不關門。”
王婆不知是傷心過度，還是太累了，神色有些恍惚，不過仍提醒道：“去吧，記得給笑天拿點零花錢，那孩子聰明着呢，將來肯定會有出息，給他點幫助，權當結個善緣吧。”
王文點頭，關上自己院子大門后，四下打量了一眼，從袖口掏出一張黃符，快速的貼在了自家門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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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進朱大常家，王文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面色微變，衝進南屋中，見豬笑天的屍體靠在牆上，眸子裏滿是畏懼，胸口處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身上的鮮血早已經凝結成血痂。
“哎...父親常說你命好，沒想到終究還是沒有長大。”
王文嘆息着，走上前去想替豬笑天合上眼睛，可當他的手覆蓋在豬笑天臉上的時候，竟然感覺到其鼻尖仍然在冒出氣息，他頓時縮回了手，連退兩步，喊道：“笑天，你究竟是死是活？”
然而，豬笑天並未回應他。
“心臟被利器轟碎，應該是死了，可他的身子居然還保持着強烈的生機，莫非這孩子是傳說中的特殊體質？”
王文暗道，想起他曾經讀過的一本古籍，傳說這世間有許多幸運兒，初生之時便受到上天眷顧，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大體質。
他走上前去，抓起豬笑天的手腕，感受到一股強勁的脈搏，頓時大喜，連忙將豬笑天放倒在地上，輕輕的搖着他的腦袋，喊道：“笑天？笑天？”
然而，豬笑天雖然身子與常人無異，仍然帶着溫熱，卻無論如何也叫不醒。
王文有些失望，他知道的，即便是特殊體質，受傷太重也會死的，他來得太晚了，或許豬笑天的靈魂已經離體而去了。
豬笑天，這個一出生便因為假夭而被親人棄入峽谷，又巧遇靈珠護體，苟延殘喘百年後，終究還是去了。
王文略顯唏噓，望着他胸口上的巨大血洞，不禁有些好奇，兇手究竟是誰？用了什麼兇器？
他總感覺，這傷口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哎...你苦苦掙扎了十二年，沒想到終究還是要曝屍荒野，苦命的孩子，希望你來世能投個好人家吧。”
豬笑天沒有親人，又未成年，在南山縣，這樣的人是不能入祠堂享受後世香火供養的，傳說若是不將他們丟入亂葬崗的話，他們將永遠無法贖去此生的罪孽，也無法步入輪迴。
王文是土生土長的南山縣人，本就對於本地的風俗深信不疑，早些年在南山道觀學道的時候，也曾從南山道觀中聽到了類似的說法，一個老道士告訴他，亂葬崗這樣的地方相當於那些流離失所的人祠堂，若是埋的人多了，也是能享受到香火的。
打算將豬笑天包裹起來，天亮命人抬去亂葬崗掩埋，王文在朱大常家的柜子裏尋來一張乾淨的床單鋪在地上，將豬笑天抱起正要放上去時，一顆石珠忽然落在了他的腳邊。
“咦...這是什麼？”
王文放好豬笑天後，彎腰將石珠拾起，發現石珠表面光滑，很是溫潤，給人一種璞玉般的質感，握在手中令人內心寧靜無比。
這石珠倒是有些奇特，他猜想豬笑天一定很喜歡這石珠，打算將此物給豬笑天當陪葬品，可豬笑天衣着簡單，渾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個衣兜，沒有任何裝石珠的地方。
王文拿着石珠，看了豬笑天胸口的窟窿一眼，見二者差不多大小契合，索性就將石珠塞了進去。
做完這些，他拉起床單一角，正要將床單捆綁起來時，忽然發現豬笑天心口的石珠散發出淡淡的紫光。
王文為之一愣，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那石珠沾染了豬笑天胸腔內的鮮血后，竟然將那些鮮血吸收了。
王文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只有具有靈性的寶物才會吸血。
若是豬笑天還活着，他可能認為這是在認主，可豬笑天已經死了，斷然不存在認主現象，他更加確定，豬笑天應該是某種特殊體質，否則這珠子應該不會吸收他的鮮血。
“等等！珠子？莫非...”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喃喃道：“莫非這珠子便是當年的那顆靈珠不成？”
王文隨即搖頭，他與朱大常關係算不得太好，也不算太差，畢竟年齡相仿，又是同村鄰居，偶爾還是會有交集。
記得某次朱大常醉酒時說過，當年那顆護住豬笑天的珠子是一顆光芒耀眼的夜明珠，而眼前的珠子平平無奇，兩者不可相提並論。
“這石珠顯然也是寶物，或許這小子天生便與珠子有緣，可惜了。”
王文並未阻止，而是靜靜地看着石珠吸收豬笑天的鮮血，他不是迂腐之人，若是豬笑天還活着，他自然不會覬覦這石珠，可眼下豬笑天已經死了，他有緣遇到此物，定然要將其收入囊中。
然而，令王文沒想到的是，那石珠彷彿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忽然停下了吸收鮮血，光彩消失不見。
他有些失望，將石珠拿了起來，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略作思忖后，道：“罷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我這把年紀了，也不會再有什麼大出息，就不瞎折騰了。”
說著，他將珠子再次塞入豬笑天的胸腔處，開始用床單將豬笑天打包起來。
“這孩子還有救，你何必如此着急替他收屍呢？”
可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正認真處理屍體的王文嚇了一跳，猛的回過頭，見一滿頭白髮、臉上佈滿褶皺的老道士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此人他自然是認識的，正是南山道觀的掌門——南陽真人。
“弟子見過南陽真人！”王文連忙起身，躬身九十度作揖。
“不必多禮！”
南陽真人拄着拐杖，身子佝僂不已，吩咐道：“老朽身子虛弱，不便彎腰，你取兩張桌子來。”
王文不敢怠慢，急忙跑出去抬了兩張八仙桌進來，將桌子拼湊在一起后，將豬笑天抱了上去。
南陽真人走上前去，仔細的打量着豬笑天片刻后，不動聲色的將那石珠取出來，收進了懷中。
王文嘴角動了動，但終究還是沒說話，天材地寶有能者居之，南陽真人要取走石珠，他是沒有資格干涉的。
“你可知是誰傷了這孩子？”將石珠收好后，南陽真人頭也不回的問道。
“弟子不知！”王文搖頭，心裏有些納悶。
南陽真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符景炎在回去道觀的途中，被陌生人偷襲險些喪命，而我那大弟子亦是不知所蹤。”
南陽真人似乎會讀心術，適時的回答了王文的疑惑。
“居然能與師兄交手，什麼人這麼厲害？”王文略顯驚訝道。
“景炎昏迷不醒，書高也不知所蹤，事情暫時還沒有頭緒，聽說此地出了禍事，老朽便特意前來查看，沒想到卻遇到了這孩子受害，他體質有些特殊，或許還能搶救一番。”
南陽說著，手中憑空出現一顆黑不溜秋的心臟，此物甫一出現，屋子裏瞬間瀰漫起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那心臟上貼着一道黃符，流淌着黑血，竟然還在跳動着，通體散佈着一股難言的戾氣。
“啊...這是屍心，真人您要給他補心？”
王文驚訝無比，心中有些抵觸。
豬笑天只是個普通人，換上殭屍的心臟，若是血脈無法壓制那屍血的話，恐怕會落得個半人半屍的下場，甚至極有可能完全屍化，可謂後患無窮。
“這孩子體質特殊，雖然心臟破碎，但其命魂仍然還留存於體內，簡直是個奇迹。不過...”
南陽真人頓了頓，道：“不過他的意識此時已經沉睡，若是沒有足夠的魂氣補充，即便不死也會永遠的沉睡下去，如同行屍走肉。老夫給他換心，實屬無奈之舉，若是他能壓制這屍心，便能有一線生機，若是不能，老夫便親手斃了他。”
王文沉默，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
南陽真人將屍心塞入豬笑天的胸腔后，又取了一個瓶子，往裏面倒了許多不知名的赤紅色粉末，吩咐道：“好了，你去拿些繃帶來，將他的傷口包紮好，待到心臟與他的身體融合，這孩子應該就會蘇醒了。”
說完，南陽真人徑直離去。
王文嘆息一聲，眉頭緊鎖，忽然想起一些陳年舊事，他沒有給豬笑天包裹傷口，自顧自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