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翻車了
付宅是一個車手。
他翻車了。
一輛拉力賽車，完成了一次尋常的漂移，在碎石路上揚起一片煙塵。
捲起的沙石敲打在車身上，劈啪作響。
付宅此時正集中着自己的全部精力，撞過一個連續彎道。
前方灌木叢中飛出了一隻鳥，緊隨其後，騰起了一隻奶牛貓。
付宅踩死了剎車，正在出彎的車失去了動力，側滑，翻滾。
付宅眼中的世界，變成了一隻萬花筒，高速旋轉着。
前擋風玻璃碎成了蛛網，讓這個萬花筒更加光怪陸離。
四點式安全帶牢牢將付宅固定在座椅上穩固，安全。
付宅透過頭盔，看着眼前的擋風玻璃，蛛網狀的裂痕中彷彿能看到些許閃着光的文字。
【翻車系統已啟動】
【“翻車”越嚴重，你在系統的債務上限就越高】
【翻車嚴重程度由系統根據社會對宿主的期待與實際結果之間的差距決定。】
【宿主已經連續取得了三次拉力賽冠軍，這次比賽卻翻車了，債務上限升至5萬元】
【宿主可借到債務上限以內的資金。】
【系統資金劃歸宿主名下公司，不得用於個人揮霍】
【還清債務時，債務規模的百分之一將轉化為宿主個人資產，可用於生活消費。】
【只有上一輪債務清償后，才能借下一輪債務。】
【所有負債，零利率】
付宅懵了。
“翻車？系統？我終於成為了那個被選中的人！”
奶牛貓已經鎖緊了鳥的咽喉，付宅的賽車也停止了翻滾，搖搖晃晃，勉強停在了山坡上。
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
賽道前方發生山崩，巨大的滾石將賽道徹底截斷。
如果沒有這隻貓，那麼付宅尚未婚娶，便已有了葬身之地。
“宅，沒事吧?”
付宅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說話的，是他的領航員，尹航。
“宅?”
尹航搖了搖付宅。
付宅終於回到現實:“我沒事，你受傷了么?”
“沒有，快下車。”
尹航始終非常可靠:“小心賽車爆燃。”
解開安全帶，還好車門沒有卡住。
撞開車門，一束陽光從樹葉之間的空隙傾瀉而下，山崩的煙塵在光束中閃着星星點點的亮光。
突然，天旋地轉。
付宅出車門的時候，腳在車門框上絆了一下，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翻車，債務上限+1萬】
【債務上限，6萬】
尹航都看傻了。
“宅哥，比賽輸了就輸了，不必行此大禮。”
付宅從地上連滾帶爬地想要起來，卻發現視野已經碎成了無數個小塊，頭盔的風鏡，被地上凸起的一塊石頭擊碎。
【翻車，債務上限+1萬】
【債務上限，7萬】
付宅大喜過望，摔一跤1萬!
一個職業賽車手，從自己的賽車裏鑽出來，摔了個狗啃泥，當然算翻車!
屋漏偏逢連夜雨，摔破了風鏡，超級加倍!
那自己去摔跤場館當陪練，豈不是一天就能買個卧室，三天一套房，賣了房就能買一套拉力賽車的改裝套件了!
付宅並沒有強大的賽車團隊支撐，他和尹航，工程師馬力一起組成了這隻非常微型的車隊。
整個車隊，只是一個小型的工作室。
尹航看着付宅，表情非常複雜，問：
“咱們虧了還是賺了？”
“那肯定是賺了啊！”
“我想，我們的車，應該是沒了。”
“沒事，車沒了再賺！”
剛剛說完這句話，就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拉力賽車是非常昂貴的。
目前翻在路邊的這輛兩廂掀背車，匯聚了付宅，尹航和馬力三個人全部的資產。
為了這輪系列賽，他們賭上了全部。
現在，這輛車經過連環的翻滾，已經幾乎成了一堆廢鐵。
但是付宅卻並不這麼認為。
他現在是已經有系統的人。
付宅是一個車手，所有車手都是目標導向的人。
“現在，換賽道了。”
“從現在開始，我的目標不再是終點線，而是：借錢，借更多錢，讓債務的雪球，滾起來！。”
但是付宅很快發現問題不是那麼簡單。
現在系統資金的債務上限有7萬，且不說自己現在還不能轉化。
就算把債務上限拉到十萬，按照百分之一的比例轉化過來，也不過是一千塊。
一千塊在現在的北城，連個合租房的房租都付不起，更別說重建拉力賽車了!
尹航看着付宅獃獃得望着賽車出神，寬慰道:
“宅哥，別太難過了。”
“咱們哥三個當初一無所有，從修車小哥做起攢了一個車隊，我們現在也一定能東山再起!”
付宅聽到這裏覺得有點好笑:
“那我再去買一注彩票?”
尹航沉默了。
這隻車隊就是當初付宅一注頭獎的錢起步的。他們三個人的資產加起來都不夠頭獎的百分之十。
付宅家裏曾經是西瓜小販，轉行車手也不算跨界太遠，畢竟他七八歲的時候，就騎着賣西瓜的三輪在沙石路上漂移了。
後續的賽車也被堵在了路上。
山崩，賽事取消。
機械師馬力打電話過來:
“山崩了？”
“人沒事。”
“那車呢?”
“車翻了。”
電話那頭的馬力沉默了好一陣。
付宅確信，馬力的沉默並不是因為比賽的無疾而終，也不是因為賽車的死於非命。
馬力正在努力想像:
山崩，怎麼能把賽車崩翻了呢?
尹航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它指着宛如一堆廢鐵的賽車，問: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還記得我們的夢想么?”
“你不會還惦記着開勞斯趴活兒呢吧?”
“不愧是我的領航員!”
尹航因此確信，付宅仍然保持了基本的理智。
實際上，三人賽車團隊的終極目標，就是財務自由后開勞斯趴活兒，還得三班兒倒，人歇車不歇。
說話間，馬力開着救援車到了山崩處，搖下車窗:
“怎麼回事?”
“緊急避讓。”
“讓誰?”
“它。”
付宅指了指賽車的引擎蓋。
引擎蓋上，那隻奶牛貓正在享用自己的獵物。
貓是不會管這輛車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對它來說，引擎蓋就是一片溫暖異常的區域。
馬力寬慰道:
“宅哥，你別太着急上火了，這事兒是沒辦法的事情。”
付宅抱着頭盔:
“走，回維修區”。
板車把車子拖了上去，三個人魚貫鑽進板車的駕駛艙。
拉上門，搖下窗。
懊喪的氣氛瀰漫在維修區。
其他車手嘆息着，精心準備的系列賽，就這樣半途而廢。
馬力把板車停在維修站前。
付宅拉開車門準備下車，一隻腳已經探了出來，突然想到:“我在這裏摔一跤，豈不是債務上限能再拉一波?”
想到此處，付宅立刻開始琢磨怎麼才能不留痕迹地摔一跤。
然而故意摔跤並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事實上，人對如何保持平衡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付宅突然想干預這種肌肉記憶，讓他的肌肉無所適從，手忙腳亂間，付宅劈了一個叉。
左腳還掛在車門裏，右腿直挺挺地伸了出去，在沙石地上劃出了很深的一道壕。
【警告，故意翻車是無意義的。】
系統不跟付宅扯皮，不行，就是不行。
付宅苦不堪言，付宅並無舞蹈功底。
劈叉這個成就，二十幾年根本沒完成過。
尹航和馬力在車裏。
“宅哥沒事兒吧?翻車那會兒究竟怎麼了?”馬力有點懵。
“不好說，回頭做個檢查吧。”
“怎麼說?”
“宅哥從賽車裏爬出來的時候，就摔了個狗啃泥。”
“那是得去醫院瞧瞧。”馬力熄火。
“你們倆怎麼回事?”
付宅此時還架在車和地面之間，劈叉的姿勢非常標準，表情非常痛苦。
付宅的抱怨還沒來得及得到尹航和馬力的回復，付宅就失去了平衡，仰面栽了下去。
賽車服給了身體極好的保護，地板上仍然騰起一陣很大的煙塵。
尹航和馬力趕緊從車上跳下來，圍過來:
“宅哥沒事吧？”
付宅只看到澄澈的天空。
完成史詩級劈叉成就對於人來說可能還有一些新鮮的快意，但是對腿部肌肉和韌帶來說，就不那麼好玩了。
付宅掙扎着爬起來。
【仰面摔倒，翻車，債務上限+1萬】
【債務上限，8萬】
付宅哭笑不得，合著自己設計好了想摔一跤，沒有翻車成功，劈了個叉，沒立穩倒下去了，反而翻車成功了!
在尹航和馬力的幫助下，付宅終於爬了起來。
“沒什麼事，絆了一下。”
豈止剛剛說完，付宅就覺得腳下真的有什麼東西絆了自己一下，險些摔倒，低頭一看，竟然是那隻奶牛貓。
看到這隻貓，付宅的心情非常複雜。
那隻貓倒是表情恬靜，還過來蹭了蹭付宅的褲腿。
這時，一輛配置堪稱誇張的豪華賽車剎停在三人面前，車窗里一個人語調挑釁:
“怎麼?我宅哥要回去做宅男了?”
“挺好的賽車啊，怎麼說翻就翻了呢?”
“宅哥，要不這樣，加入我的車隊，給你一輛和我的車一模一樣的。”
說話的是張燁，家資巨富的職業賽車手，和付宅這種漂移賣西瓜的野路子出身的完全不同。
張燁現在擁有的車隊叫“幽”，聽上去詭譎異常，不過倒是非常符合他們的技術路線。
付宅和張燁的私人關係倒是不錯，說話也就不避諱什麼了:
“沒辦法，為了避讓自己家的貓，一輛賽車算什麼!”
說著彎腰把那隻奶牛貓抄起來，抱在懷中。
付宅暗中捏住了後頸皮，總算讓那隻奶牛貓保持了基本的平靜。
也虧了堅韌的賽車服，尖利的爪子沒能在付宅的胳膊上留下傷痕。
張燁收起了剛才的非常欠揍的語氣，真誠的說:
“付宅，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很欽佩你對賽車運動的天賦。”
“張燁，很感激你能在這個時候幫我，不過我找到下一份工作了。”
“是哪個孫子搶了我的人?”
“我們車隊轉職了。”
“做什麼?”
“跑網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