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牌十二道
“原來如此！官家真的是聖心明斷。”一向波瀾不驚的秦檜，眼中居然露出了驚嘆的光芒，讓趙構看得龍顏大悅，微笑着接了一句：
“嗯，不過愛卿考慮的也是——
這樣吧，我昨日看到那楊再興楊十萬，原是本朝忠良楊家將之後，與沂中甚至還有姑表之親，只不過後來家道中落，不幸落草為寇，斬殺了岳飛的弟弟岳翻。
再怎麼說，跟岳飛之間也是有嫌隙的。
既然他此次立下潑天大功，前罪盡免，嗯，看軍報似乎沒什麼統帥之才，就是一個猛將，倒也讓人放心。
就讓他晉陞為殿前檢點，權輕位高，留在臨安，將養忠心，若有戰事，正可以派出去分掌岳家軍的軍權。”
“岳飛么，讓他班師，晉陞為太尉，封樞密副使，與張俊一起在朝廷當差，算是酬謝這些年他血戰連連的功勞。”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秦檜聽得讚嘆不已，這就是自己扶保的人主，果然不是易於之輩。
不管岳飛是不是有異心，我不給你反叛的機會就成了！
這樣還能成全岳飛，留下美名，又給了高官厚祿，怎麼都不能說是虧待了——
太尉已經是武官極品，樞密副使也僅僅在張俊之下而已。
岳家軍？就讓他保留這個稱號罷，也可以震懾金國，免得他們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秦檜心頭一動，開口道：“那金國使臣所說之事？”
“你去安排，就說兩國和睦，朕也願意，不過，斬殺岳飛之妄語，朕不跟他們一半計較。發出金牌，讓岳飛即日撤兵，返回襄陽，而後帶領立功諸將，回朝領賞。”
“朕也要親眼看一看，這猛逾關張的破軍星楊再興，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哈哈哈！”趙構覺得，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至於，在五羊城中受苦受難的父兄，與自己何干，那都是他們自己造的孽！
不理朝政，寵幸奸佞，該死！
“要是岳飛抗旨不遵，想要繼續北伐怎麼辦？須知此時金兵大敗，已經沒有了再戰的勇氣。”秦檜小心翼翼地問道：“萬一，岳飛攻下汴京……引得金國大怒，將二聖送還？”
“嗯？！岳飛他敢？！”趙構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又聽到秦檜補充了一句：
“武將不都想着建功立業么，攻下汴京，這名聲可就響亮了，就算岳飛不想抗旨，可要是被眾意裹挾，就難說了。”
“你說的對！”趙構臉色變幻，突然開口：“我不能讓岳愛卿背這個惡名，再下十二道金牌，看情況，如果真有諸將想要抗旨，裹挾岳愛卿北伐，就讓金牌現身，免得岳愛卿難做。”
“官家考慮周全，能夠為臣下擔負這樣的責任，真是聖明之主！”秦檜是真的佩服，能夠把一件極其齷齪的事情，說的這麼光明正大，趙構是第一個吧？
不過，有這樣的官家，自己以後的名聲也會好許多。
……
在率領大軍前往朱仙鎮的路上，陳玄還在細細琢磨自己這一次的戰將成就，居然只有三個，也就是說，只有金兀朮、夏金吾、粘汗孛堇三個名字，這個意思，是級別不夠，那就不算是將？
要知道，那十幾個千夫長，自己可是親自與他們戰鬥過，這武力，絕對在八十以上，在這方世界的意識中，都算是將，可是，降神器分身不認，自己也沒有辦法！
唯一可以欣慰的就是，楊再興的執念任務，已經完成了，嗯，還有三點不知道效果多大的功德。
望着飄揚的大宋軍旗，陳玄暗中嘆息，按照謀定技能所提供的詳細無比的知識，接下來就應該是十二道金牌了，後續的謀划，自己得想清楚才行。
朱仙鎮郊外，岳家軍軍旗招展，河北義士紛紛舉兵，派人前來聯絡岳家軍，人聲鼎沸，士氣極盛。
聽說陳玄帶兵前來匯合，岳飛大喜，親自出迎潁昌大戰的英雄們！
就在兩軍會合，陳玄正要跟岳飛說話的時候，一騎快馬趕到：“聖旨到，岳飛接旨。”
陳玄抬頭一看，這馬上之人，滿面鬍髯，面目兇惡，身材魁梧，卻穿着岳飛都沒有的紫袍，胸前綉着一隻獬豸，這是誰啊？
卻見岳飛一愣，當即笑容滿面地迎上去：“原來是楊總管，官家可是知曉了大勝的好消息，準備讓我們再接再厲，直搗黃龍么？”
“咳咳，”那武將乾咳兩聲，笑着擺手道：“岳家軍兩場大勝，大振我大宋聲威，這是官家給你們岳家軍的聖旨，個個都加官進爵，武功大夫，準備接旨。”
“是！”岳飛聞言，滿臉喜色地扭頭交代：“張憲，將部隊安頓好，再派人準備香案，令軍中校尉以上將官，都來聆聽聖諭。”
牛皋在一邊竊笑着對陳玄道：“這人，可是楊兄弟的本家，也是楊家將後人，叫楊沂中，深得官家信任，掌管十萬禁軍——
不過，他一向不以軍職為榮，倒是以掌管官家宮內之事為榮，人稱，楊總管。”
“楊總管？”陳玄忍不住想笑，這是大內總管的意思吧？突然看岳飛瞪了一眼過來，兩人這才勉強憋住笑。
不一會兒，香案擺好，岳飛帶着張憲、王貴、陳玄、董先等人按照官階跪好。
陳玄對於跪接聖旨這事情，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這個時代都是跪坐，低着頭聽就是了，反正自己前邊還有岳飛擋着呢。
就當是跪岳飛了，不膈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武功大夫岳飛，奉旨北伐，夙夜辛勞，血戰得勝，朕心甚慰……
今與金國和談，從此兩國休兵，不起刀戈。
……
令岳飛帶兵返回襄陽駐紮，而後與眾將一併進京，接受封賞。”
岳飛聽着聽着，臉色一點一點地陰沉下來，雖然，在聖旨之中，自己已經被封為太尉，加樞密副使，算的上軍方第二號人物，但是自己北伐中原，迎還二聖的目標還未實現！
何況，一旦返回臨安，官封太尉，就跟張俊一般，再無領兵北伐的機會了！
想了想，岳飛不接聖旨，就在香案之上，俯身展開奏摺，奮筆疾書：
契勘金虜重兵盡聚東京，屢經敗衄，銳氣沮喪，內外震駭。聞之諜者，虜欲棄其輜重，疾走渡河。況今豪傑向風，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弱已見，功及垂成，時不再來，機難輕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圖之。
瞬息之間便寫完，吹乾墨跡，合上之後交給楊沂中：“拜託總管，將此奏摺交給官家，十年北伐之功，萬萬不可就此廢止啊。”
楊沂中苦笑着伸手接過，嘆息暗示道：“鵬舉，你這又是何苦呢，官家與秦相心思周密，必然是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因素，才做出的決定，又豈能輕易更改？！”
“你雖然是官家的愛將，如此駁逆官家的聖旨，只怕也不好啊。我勸你，還是領旨謝恩吧。”
“還請總管辛苦一趟，我岳飛，在此等候。”岳飛低頭，堅決地抱拳：“拜託了！”
“好好好，我就再跑一趟好了。”楊沂中苦笑不已，就知道你這頭犟牛不肯老實聽話，可惜，官家知你甚深，早就料到了，後邊還有十二道金牌，你岳鵬舉能扛得住么？
臨行之前，楊沂中想了想，官家說到底對岳飛還是很信重的，自己也不必再做惡人，就又湊近一些，對岳飛低聲道：
“我在臨安時，城中滿是謠傳，說你得星君輔佐，胸懷大志！官家雖然識破了這離間之計，可是鵬舉若是抗旨不遵，需得好生思量。”
“什麼？！”岳飛震驚地抬頭，餘光瞥了一眼陳玄，如果是這樣，官家的聖旨，就不能只顧着自己一廂情願了。
須知有宋一朝，對於武將的防範，可是不輕！
想想自己與官家君臣相得如此，立下諸多戰功，也不過五品武功大夫，就知道了！
遙望楊沂中策馬遠去的背影，岳飛的臉色不由陰晴不定，官家一向聖明，想來不會中了金國的詭計吧？
可要是自己抗旨不遵，讓官家真的起了疑心，沒有了朝廷支持，自己還要、還能堅持北伐嗎？
正遲疑間，突然又有快馬奔來：“岳飛接旨！”
“天使剛走，怎麼又來一個，不會是假的吧？”大家都愣住了，牛皋更是低低地嘀咕。
眾人抬眼望去，卻見又一個紅袍武官，品階不低，應該也是宮中禁衛，高高舉着金牌，上邊刻着“如朕親臨”四個大字。
“岳飛，即可率兵返還襄陽，令到即行，不可拖延！”
岳飛見了便有些躑躅，舉棋不定。
第二道金牌——
還加了一句“不可留一兵一卒與河北！”
第三道金牌——
……
每一道金牌，措辭都更加嚴峻。
到了第十二道金牌——
“如再拖延，即為叛逆！”
此時此刻，諸將臉上再無一絲血色，看向岳飛的眼神都不對了，不少人帶着求肯之色。
胡閎休更是開口相勸：“岳帥，暫且回兵吧，真要北伐，還需等你跟官家分剖清楚了才行。”
岳飛悲憤昂首，抱拳向東南徐徐跪下：“飛，遵旨，即刻率兵返回襄陽！傳令，拔營！”
十萬岳家軍，在岳飛一道軍令之下，迅速行動起來，大軍向南，迤邐而行，說不盡的灰心喪氣……
北伐，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