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從犯
小李全名叫李巧靈，此時還沒有完全從先前的驚嚇中走出來。她坐在張成功辦公室的椅子上，腦袋耷拉着，兩眼注視着地面，嘴唇蒼白，雙腿微微打顫，兩隻手捧着杯茶，茶水因晃動而不時地從杯沿濺出。
“李巧靈。”張成功見對方沒有反應，緊接着提高聲音再次叫道，“李巧靈！”
“什麼事？”李巧靈一個激靈，差點把手中的杯子給扔出去，慌亂的眼神打量着四周，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警察局裏。“哦，對不起，我剛才有點走神。”
“沒關係。”張成功盡量使自己表現的溫和一點，以免讓對方再次受到驚訝。他輕咳一聲，接着問道：“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李巧靈緊張地看着張成功，輕點了下頭，哆嗦地說：“記得，她想殺我。”
“誰想殺你？請你說清楚一點。”張成功說。
李巧靈深吸一口氣，努力吐出一個名字：“徐凡。”
“徐凡，你是指玉緣美容院的老闆娘徐凡嗎？”
“是的。”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老闆，我是她手下的員工。”
“她為什麼要殺你？”
李巧靈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恐懼的表現，搖了搖頭說：“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巧靈又搖了搖頭。
張成功有些失望，扭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高峰，接着走到李巧靈身前，沉聲講道：“李巧靈，你現在在警局，我們會保護你的，沒人能傷害得了你！”
“你們真的會保護我？”李巧靈渴望地看着張成功，就像一個即將死去的人突然面臨一次重新活下去的機會。
“我們會的，你應該知道之前就是我們救了你。”張成功說。
李巧靈點了點頭：“我聽說了，是你們及時趕到現場救了我，不然我現在可能已經......”說到這裏她又開始渾身顫抖了起來，不願再多談下去。
“你應該相信我們。”
“我相信你們。”李巧靈終於下了很大的決心，“你們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們。”
“好。”張成功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旁，示意胡兵進行筆錄，再次問道：“她為什麼要殺你？”
“誰，你是指我老闆徐凡嗎？”李巧靈好像沒聽清問題。
張成功點了點頭說：“是的，她為什麼要殺你？”
“因為她想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張成功眼裏放出精光，他知道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
“是的。”李巧靈應道。
“她為什麼要殺你滅口，你知道些什麼東西嗎？”
“因為我知道她是殺人兇手。對的，她是殺人兇手，這一個月來的命案都是她做的，她就是兇手！”李巧靈說完大口地喘起氣來，剛才耗費了她不少精力，差一點就虛脫了。
張成功機警地看着李巧靈，試探着問：“這一個月來的命案，你是指之前發生的四起命案嗎？”
“不，只有之前的三起命案。我知道那三起命案全都是我老闆做的，至於第四起命案......這個我不太清楚，或許也是她做的。”
“你不能肯定嗎？”
“我只能肯定前三起命案是她做的。”
張成功又一次扭頭看向高峰，面露喜悅，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找對方向了，徐凡就是兇手，前三起命案的兇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高峰現在沒有高興的意思，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破獲第四起命案的關係。不過這不要緊，能破獲前三起命案也算是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至少可以給公眾一個交待了。
張成功抿了抿嘴唇，控制住內心的喜悅，平靜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就是兇手的？”
“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
李巧靈又變得緊張了起來，看着張成功，小聲說：“如果我能證明她就是兇手話你們會怎麼對她？”
“把她交給法律，由法律對她進行制裁。”
“是不是每一個犯法的人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是的。”
“如果這個人是被逼的呢？”
張成功皺了皺眉，意識到李巧靈可能也被牽扯到命案中去了。為了能讓李巧靈把所謂的證據拿出來，他只能講道：“看這個人犯的是什麼罪，還要看他認罪的態度。如果這個人犯的罪不是太嚴重的話，再加上她主動認罪，我想法官會從輕考慮的，甚至不判刑。”
“真的？”
“是這樣的，只要與我們合作就可以減輕罪行。”張成功說。
李巧靈認真思考了下，最後咬了咬牙說：“好，我告訴你們，不過將來到了法庭上你們可要幫我求情！”
“當然，我保證。”
“開始的三起命案都是我幫老闆打電話將受害人約了出來的。”
“你說是你打電話約受害人出來的？”
“是的，剛開始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後來我發現被我約出來的人第二天就死了，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是怎麼約她們出來的。”
“這個很簡單。她們都是店裏的客人，我對她們多少都有所了解，而且她們很相信我，只要我投其所好就可以輕鬆地將她們約出來的。”
張成功看了高峰一眼，高峰還是沉着一張臉，什麼話也不說，不過他卻覺得事情進展的出乎意料的順利。“你一共約了幾個人？”
“三個。”
“就是之前死去的三命受害者。”
“你用哪裏的電話聯繫受害者的？”
“手機。”
“你自己的手機？”
“不，老闆給我的。每次她都會給我一張新手機卡，等我成功約出受害者之後就又會讓我毀掉手機卡。”
“你把手機卡毀掉了？”
“毀掉了。這不能怪我，老闆在一旁看着我，我想不毀都不行。”
張成功有些失望，接着問：“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徐凡是兇手，那為什麼還要幫她約受害者出來？”
“她威脅我。”李巧靈又現恐懼之色，“如果我不幫她約人出來的話，那下一個死的人將會是我。”
“為了你自己的安危你就去害其他人？”
“我也不想的，再說我也只是打了個電話，其他什麼事也沒做！”李巧靈為自己爭辯。
張成功有些生氣，本以為李巧靈是無辜的，卻沒想到她會是從犯。“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證據嗎？”
“沒，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張成功逼視着李巧靈。
“沒有了。”李巧靈不敢正視張成功。
張成功憑藉著多年的辦案經驗知道李巧靈一定還有什麼東西瞞着自己，他本想繼續逼問的，卻被高峰在這時打斷了。
“還是講一下之前她對你滅口的經過吧。”高峰突然說。
張成功回頭看了高峰一眼，接着向李巧靈說：“談談之前徐凡想殺你的案發經過吧。”
“好，好的。”李巧靈還是有些緊張，不過和剛才比起來卻又輕鬆很多，“當時徐老闆把我叫到房間裏，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讓我繼續打電話騙人出來。果然，她像往常那樣遞給我一部手機，讓我打電話。”
“你打了？”張成功突然問道。
李巧靈慌忙搖頭說：“沒有，這次我沒有。”
“為什麼？”
“我害怕。都已經連續出現四起命案了，我知道我打電話之後就會出現第五起命案，我怕自己會越陷越深，所以就沒有打電話。”
“之後呢？”
“徐老闆見我不願意打電話就非常生氣，並表示要殺了我。我本想逃走的，可是她卻抓到了我，於是我們兩個就打了起來。”
“你能打過她？”張成功問道，他記得徐凡曾經獲得過散打冠軍，一般人是近不了身的。
“我打不過她。”李巧靈說：“我事先藏了一支麻藥在身上，當徐老闆靠近我的時候我就將麻藥注射在她身上了，就是肩膀的位置。可我沒想到徐老闆會那麼厲害，被注射了麻藥還能把我摔出去，甚至還把我打暈了過去。要不是我提前藏了一支麻藥在身上的話，我想我現在一定已經死了。”
“那把手術刀呢？”
“手術刀？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徐老闆提前藏在身上的吧。天呀，現在想起來徐老闆早就打算殺我滅口了，要不然也不會藏一把手術刀在身上。”
“好了，我知道了。”張成功說著扭頭看向高峰，“你還有什麼要問她的嗎？”
高峰搖了搖頭。
“現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李巧靈突然問道。
“對不起，現在還不能讓你離開。”張成功說。
“為什麼？”
“現在案子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而且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你是從犯，所以我們還不能讓你離開。”
“可是我把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了你，而且你還說會替我求情的！”
“我會的，這點我保證會做到的。”張成功說，“好了，有問題的話我會再找你的。”說完就吩咐人將李巧靈帶了去，回頭向高峰問道，“剛才你為什麼阻止我？”
“我阻止你什麼了？”高峰有些不解地看着張成功。
“她明明隱瞞着什麼，我想她手裏還握有證據，可你卻阻止我詢問她，這是為什麼？”張成功說。
高峰驚訝地說：“哦，是這樣呀，我當時並不知道，你怎麼不早說？”
“你......”張成功生氣地看着高峰，“先不談這個，說說你的看法吧。”
“什麼看法？”
“對案子的看法，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想先知道的你的看法。”高峰說。
張成功看了看高峰，最後講道：“好吧，我先說我的看法。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徐凡確實是前三起命案的兇手。”
“理由呢？”
“理由有一大堆！”
“那就慢慢說給我聽吧。”高峰坐在那裏看着張成功，等待着他的演說。
張成功走到高峰對面坐下：“首先是楊兵，他為了徐凡而主動承認自己是兇手，從這點上來說我們就可以充分的懷疑徐凡。”
“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他手裏一點證據也沒有。”高峰不以為然地說。
張成功眉頭微微一眉：“至少他可以證明徐凡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高峰聳了聳肩，示意張成功繼續說下去。
“其次是我們親眼見到的，從現場環境來看徐凡當時確實是想殺李巧靈滅口，只是她沒有成功。”
“從表面上來看確實是這樣，這點我承認。”高峰說，“接下來呢？”
“最重要的一點是李巧靈，她是我們重要的證人！”
“哦？”
“你也聽到她剛才的話了，每次都是她幫徐凡約受害者出來的，她是徐凡的從犯，可以幫我們證明徐凡有罪。”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話。”
“怎麼，你懷疑她說的話的真實性？”張成功有點意外地看着高峰，“如果她說的是假的話，那為什麼要擔當從犯的罪名呢？”
“我只是覺得她的話只能證明她自己是一名從犯，其他什麼也不能證明。”
“好吧，別忘了她手裏還掌握着充分的證據！”
“你見到了嗎？”
“如果不是你......”張成功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冷哼一聲說，“你等着瞧，我現在就可以讓李巧靈把她手裏的證據拿出來！”
“你打算對現在就對她重新審問？”
“沒錯，是這樣的！”張成功瞪着高峰，他憋着一口氣，急於證明自己剛才的話都是正確的。
高峰攔住張成功說：“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沒那個必要？”張成功疑惑地看着高峰。
“是的，沒那個必要。”高峰重複了一遍，“就當你是對的，李巧靈手裏的還掌握着重要的證據來證明徐凡的罪行，那你現在也不能去逼問她。”
“為什麼？”
“我想你剛才也注意到了。她故意隱瞞了這些證據，這表示她不想將這些證據拿出來。如果你一定要逼她的話，我想可能會出現事得其反的效果。”
張成功猶豫了一下：“那你說怎麼辦？如果沒有她手上的證據的話，我們就沒有辦法將徐凡完全釘死！”
“放了她。”高峰說。
“放了她！”張成功張大嘴巴看着高峰，“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如果她跑了的話，那我們可就失去了一位重要的證人。”
“她不會跑的。”
“你肯定？”
“你只要向她說明她跑掉的話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及她所需要背負的法律責任就好了。重要的是，你要告訴她就算她跑了也會被警察抓回來的，我肯定她在知道了這些之後是絕不會跑的。另外，現在放她走對我們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好處？”
“你必須給她留下足夠的空間讓她自己想明白，等她想通之後自然會把證據拿出來的。”
張成功想了想說：“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有時候我們必須冒點險才行。”高峰說。
張成功緊皺着眉頭，認真思考了之後說：“好，我相信你的判斷，現在就放她走！”
剛剛被帶走的李巧靈又被帶了回來，這讓她多少有些緊張，小聲問道：“還......還有什麼事嗎？”
“你可以離開了。”張成功說。
“離開？”李巧靈有些沒弄清狀況地看着張成功。
“是的。”張成功點了點頭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離開警局了，你自由了。”
“我真的可以離開了？先前你不是說案子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我是從犯，不能離開嗎？”
“是的，之前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後來我們又認真考慮了一下，介於你的合作態度和立功表現，我們決定先放你離開。記住，你只是能離開警局，並不是說你可以離開這個城市，你必須留在城市裏讓我們隨時可以找到你才行。如果你突然離開了城市的話，那將會是很嚴重的罪行，到時我們會對你發出通輯，而你也必將受到法律的嚴懲！明白嗎？”
“明......明白了，我保證不會離開城市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
李巧靈站起身來，卻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再次問道：“我真的走了。”
“走吧。”張成功說，“是不是還需要我派人送你離開？”
“不，不需要了，我認得回去的路。”李巧靈連忙說，打開門走了出去。
張成功長長地鬆了口氣，轉身卻又不放心地看着高峰：“你認為這樣真的可行，要不要我派人監視着她？”
“你最好不要那麼做，不然就沒有一點效果了。”高峰說。
“好吧。”張成功回頭看向房門，心裏多少有點後悔讓李巧靈就這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