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破山河菩提千葉 嘆時代會否更迭
此言一出立刻便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眼光，洛小乙也隨着眾人的眼光看去，只一眼便覺得心中安了大半，不為別的，只因為走進來的那個小和尚正是聖玄。
張賀雲皺眉說道：哪來的小和尚，嘴裏這般的狂妄，莫不是整日念佛念得瘋魔了。
聖玄卻不理他，徑直走到洛小乙身旁微笑道：你膽子也太大了，這般排場你不有多遠躲多遠，偏偏湊上來。
洛小乙笑了笑說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被人帶來的，剛剛確實怕的要死，不過現在卻不怕了，還沒問你呢？你來這裏辦事？
聖玄搖搖頭說道：本來是準備去辦事情的，但是聽說你在這裏，就合計來找你一趟。
洛小乙心中感動，聖玄嘴上不說，但是他卻明白，聖玄一定是聽說自己有危險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要事，趕過來幫自己。
洛小乙剛想要繼續說話，張賀雲卻起身兩步來到聖玄身邊，伸手一把扯過聖玄的衣襟，低聲喝道：小禿驢，老子和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張賀雲本就是個急躁的性子，加上自趁不凡，可聖玄剛剛卻連搭理他都沒搭理，張賀雲當即便覺得自己失了面子，心中惱怒之下便決定出手，他本來就是個粗人所以言語之間也就少不得零碎，也沒多少的心智，更不會想到在場尚有不少的和尚，一句禿驢便脫口而出。
這句禿驢倒是引得少林眾人面色不善，不過更多的還是好奇這小和尚是何許人也。
聖玄微微一笑伸手在張賀雲手上拂過，張賀雲整個人如遭雷噬退開兩步，一臉驚駭的看向聖玄，滿場眾人除七情殿幾人外皆變了面色。
張賀雲從小就練得一手的外家功夫，一雙手掌能和鋼鐵相比，單掌合握堪比鐵鉗，可遑論他手上的擒拿功夫，但是剛剛這小和尚一拂之力便使張賀雲鬆開手掌，可見這小和尚本事不凡。
聖玄抬手撣了撣衣襟微笑道：恰逢故人怠慢了施主，真是失禮，但是我佛講求法相莊嚴，這衣着更是禮節，施主剛剛的行為和言語過於魯莽了，不過小僧乃是出家人，心胸寬廣，自然是不會怪罪的。
張賀雲右手緊握，心中驚怒更勝剛才，這和尚剛剛除了顯像自己的不凡外，卻也折了他的面子，若非是手上尚有些許刺痛，張賀雲立刻便會再次出手。
空玄起身向前打了個佛號問道：老衲剛剛倒是眼拙了，敢問小師傅在那座古剎清修？
聖玄微笑道：好說，好說，小和尚從小長在普善寺。
普善寺三字出口，在場老一輩的眾人同時面色微變，空塵居士皺眉問道：慧文是你什麼人？
聖玄微笑道：正是家師。
李寒江聞言微笑道：原來如此，那小師傅這般不凡倒是合情合理，小師傅請落座。
聖玄行個佛禮轉身便走回去坐好，李寒江笑道：張賀雲也回去坐好吧。
張賀雲站在原地卻未動作，李寒江輕笑道：既然你不願落座，那就站着聽也無妨，隨後李寒江起身拱手說道：承蒙諸位今日不辭辛苦來此一聚，雖未到約定之日，但想來諸位也是明白事態之嚴重，故而早到，既如此我等便不應糾結於往日之事，還是應該以大事為先，今日寒江邀諸位前來，為的是商議天帝違背兵武約一事，究竟應該如何處理？
李寒江說完，便引來一聲輕笑，沈天擎笑道：兵武約中儘是先輩心血，違背兵武約便是江湖公敵，其應一死以謝天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還有什麼可商議的。
沈天擎說完便聽到一人大笑，眾人側目看向聖玄，聖玄笑的一手按着桌角，一手捂着肚子，沈惠文大怒道：大膽，這般場合豈容你這般放肆。
聖玄勉強止住笑聲說道：沒事，不用管我，只是他說的這話好笑。
張賀雲冷哼一聲說道：沈前輩此乃金玉良言，何處好笑。
聖玄擺手說道：若是那位能一死以謝天下，何苦還要諸位聚集於此，那位若是不想死，天下何人能傷他分毫，所以我說這話可笑。
沈天擎轉頭看向李寒江問道：這位小師傅是李長老請來的？
李寒江搖頭答道：不是。
沈天擎再次問道：今日可是李長老相約會談之期？
李寒江皺眉答道：不是。
沈天擎微笑道：那老夫有些私事要處理，還請劍閣不要見怪啊。
李寒江剛要說話，沈天擎面色一寒伸手一指洛小乙說道：拿下。
沈天擎背後三位僕從同時躍出直奔洛小乙，聖玄向前一步，身後出現一尊八臂羅漢法相，羅漢三掌擊出正中三個僕從肋下，羅漢兩臂翻轉手掌按在歷清秋和柳傾城腰間雙劍，剩餘三臂探出，兩指一掌正對着張賀雲頭頂百匯，腹下氣海，背心命門。
片刻間六人中，三人重創，三人被制，歷清秋和柳傾城同時抬頭看向聖玄，聖玄轉身朝着兩人微微搖頭，示意二人不可出手，隨後轉身來到張賀雲面前微笑道：我佛慈悲。
隨即面色肅穆的說道：但佛也有火，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若閣下非要一意孤行，那下一次小僧便不會再留手了。
張賀雲額上一點冷汗滴落，剛剛他趁着三人夾攻搶先出手，卻被聖玄后發先至，搶在自己還未發力之時將自己輕鬆制住，聖玄收手之時他便覺得此人不諳江湖險惡，自己尚有下次偷襲的機會，但是剛剛卻在聖玄眼中、話語中發現了一絲殺氣，他明白自己若是再次出手這和尚不會給自己任何機會了。
聖玄轉身看向沈天擎問道：敢問我這兄弟和你有什麼過節？
沈天擎冷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聖玄搖頭輕笑道：如今江湖若以輩分論，唯你與家師，但你這些年恐怕是都活進狗肚子裏去了，對一個小輩出手，還真是一點臉也不要了。
沈天擎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成名數十載，如今天下和他同輩的只剩下一個慧文，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的，就連李寒江也要叫他一聲沈老，當初四家論武這般大事，他只需一句話便讓沈齊欽成為了四家魁首，以他這般資歷就算是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江湖中也是沒人敢指摘的，之前岳紅塵等人指摘劍閣也是趁着他在場才敢出口，可聖玄卻當著眾人的面這般說他。
沈天擎皺眉說道：小傢伙，就算是你師傅也不敢這般和我說話，就憑你，就憑剛剛的八臂神通？你可知上一個和我這般說話的人的下場？
聖玄雙手抱懷微笑道：上一個和你這般說話的人，我想想啊，哎呀，我想起來了，當年不是有個人當面叫了你一聲老匹夫，然後隨手劈了你一劍瀟洒離去了嗎？
聖玄說完一臉微笑的問道：怎麼那人如今可有半點不妥？
此言一出三老不禁輕笑，當年霍辛離世，沈天擎自覺天下再無敵手，處處壓制劍閣，李寒江等人無可奈何，卻有一位少年心中不忿，一人一劍殺上沈家，輕鬆擊敗沈惠文，當面大罵沈天擎“老匹夫”隨後一劍擊退沈天擎，一劍劈碎沈家大門飄然而去，少年離開時留言“敢入南楚半步，便叫你止步花甲”當日正是沈天擎六十大壽，昔年少年便是如今劍神。
此事一直是沈天擎甚至可說是沈家心中的一根刺，當年之人無人敢提，所以如今幾乎無人知曉。
沈天擎緩緩起身，面色陰沉的說道：好，很好，我如今倒是好奇，你有你師傅幾分本事，敢這般和我說話。
沈天擎說完一步跨出右手直指聖玄，掌中隱有絕峰之勢，在場眾人面色驚變，岳紅塵驚呼道：山河掌。
山河手乃是沈家秘傳絕學，共有三山五嶽，一江一河，招式多變。
聖玄嘴角微翹，雙手合攏胸前，身後一尊千手佛陀浮現，佛陀千手同時擊出迎向沈天擎，李寒江驚呼道：菩提千葉。
沈天擎眼前忽然一花，彷彿自己面對的人變成了當年那個一臉痞氣的臭和尚，彷彿自己回到了千山一戰。
佛陀手掌崩碎絕峰，掌勢未盡卻直接回返，盡數聚在聖玄手中，聖玄右手前伸停在沈天擎面前。
沈天擎面色變得淡然，他彷彿聽到了鳥鳴聲，沈天擎緩緩回頭，霍辛拄着長劍嘲笑道：天擎又輸了啊，你還是打不過那個賊和尚啊。
沈天擎的目光卻未在霍辛身上久留，略過霍辛看向一邊的女子，女子卻挽着洛梓輕的手臂，微笑着沖他揮手。
沈天擎轉頭看向聖玄微微點頭說道：你贏了，今日之事就此算了。
沈天擎轉身看向沈惠文說道：此間事交給你了，我回東晉了。
沈天擎說完便越過聖玄走出客棧。
過了許久，在場眾人才漸漸回過神來，空塵居士一臉苦澀的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
岳紅塵微微點頭說道：這才過了多久，時代就又變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驚覺，無痕劍、霍辛一個人便扛了二十多年的時代，最後敗給了歲月，接下來是沈天擎接近三年的時代，終結在了沈家的那一劍，那一劍后便是劍神的時代，可自從天帝一劍封北梁后，這時代便屬於帝衍天了，短短數年便多次更替，如今這個小和尚一掌敗沈天擎，會否再次更迭時代？
一聲輕笑引得眾人側目，洛寒衣從上房中緩緩走出來說道：時代變不變，還要看那個人，僅憑這一掌什麼都代表不了。
李寒江微微一笑忽然想起那本法華經上的那句“非是我等之代，理應置身事外”李寒江彷彿是想到了些什麼，低聲道：希望他真的能帶來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