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暴斃

007 暴斃

-第七章-

先皇後母家為甄氏一族,長子是當今鎮國公,次子任職刑部尚書。

適才那嬤嬤說的定然是宋時矜二舅父膝下幼子甄衍,此人與宋時矜年歲相差無幾,性情豪爽。因宋時矜是甄氏滿門最小的那個,幼年時在鎮國公身旁學武時,甄衍最喜帶她爬樹偷吃花酒。

各家營帳都駐紮在圍欄外的空地里,等宋時矜過去,鄭公子已經被甄衍一拳撂翻在地。

宋時矜臉色沉冷迎過去,揚聲道:“表哥,還不快快停下。”

甄衍聞聲扭頭看她,繼而鬆開揪着鄭公子衣領的手,抬腿從他身上跨過站直身子。

“小表妹,你怎麼過來了。”甄衍挑眉。

宋時矜唇角緊繃,瞪她一眼:“你差點攪了我的局,我不過來等着你把人打殘嗎?”

“表哥行事有分寸,莫怕。”甄衍蹭掉手指上的血跡,指指起不來身的鄭公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又干起骯髒事了。”

聞言,宋時矜扭頭問:“何人?”

“唐家那個病殃殃的五小姐。”甄衍抬腳大力踢了鄭公子一下,拉住宋時矜緩步往出走。

宋時矜回眸掃他一眼,皺眉吩咐道:“去把人扶進營帳去,待會兒讓鄭家的人帶走,丟人現眼的東西。”

也不知是邱閱寧那事情后,宋時矜盯着鄭公子被打給他留下的陰影過大,還是他本身就不敢得罪她,得了宋時矜這麼句話,鄭公子被人扶起後幾乎踉蹌着鑽進營帳。

兩人看着他入內,才漫步往回走。

宋時矜忽然想起件事,拉着甄衍的衣角將人往旁邊拽去:“表哥,我有事情想麻煩你。”

“什麼?”甄衍點頭應:“你說便是。”

“我宮裏頭新來了個宮女有點問題,等這局子結束,你回去幫我查查她有個表親舅舅是在何處。”

那事宋時矜着暗衛查出,那宮女家裏沒有人了,只剩下舅舅在,卻是個成日裏花天酒地的,再往下查也是沒什麼線索。

她身邊精銳暗衛只有兩人,從先前打算去瀅水嶺開始,宋時矜就將其中一人留在那邊盯梢,剩下一人她並不想支走,總須得留一個保護自己。

甄衍撫着手指頭上的傷口,二話不說應下此事。

宋時矜討好地捻起帕子給他擦手心裏的灰,剛抬起眼,她就看見甄衍身後站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膚色極白,一雙小鹿眼看着靈動不已。

“表哥?”宋時矜朝他揚揚下巴。

甄衍轉過身子,唐五小姐乖乖立在牆角邊,見他回頭這才咬了下唇:“適才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不用。”甄衍顯然並未放在心上,擺擺手對她道:“五小姐快回席面上去吧。”

宋時矜歪着腦袋饒有興緻的盯着他,甄衍剛一轉身就對上她的眼,沒好氣的彈彈她的腦門,兩人有說有笑的抬步離去。

唐五小姐滿目艷羨,盯着兩人的背影怔怔出神。

-

今日比賽不過娛樂,倒也並未有人較真非要贏個什麼,尤其是賽場到最後頭,新上場的公子們仍是興緻高漲,然看台席面上的小姐們早已各自散去與小姐妹抱坐在一處閑聊開。

只因比賽途中,宋時矜連騎馬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匆匆離開馬場。

雲霄腳步飛快地跟在宋時矜身邊,連聲道:“殿下切莫心急,想來容將軍應當是沒事的。”

“不成,我還是得去瞧一眼才心安。”宋時矜拉過韁繩,翻身上馬。

雲霄正想跟上,宋時矜擺手,心裏倒還記掛着邱閱寧:“你不必跟着,回席面上跟在阿寧身邊照看着。”

說罷,她手指回扣放置嘴邊,吹響口哨,玄衣暗衛策馬從林間跟出來。

宋時矜一夾馬腹,與暗衛在雲霄眼前馳馬離去。

適才軍營裏頭給宋陵啟遞來消息,說操練兵馬時容鋮右肩受傷,請他過去一趟。

宋陵啟也不知哪根筋不對,轉頭將這事告知了宋時矜,雖說宋時矜並不理解他這做法,但的確也感謝他,跟容鋮這相處機會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腰間繫着的禁步隨着動作在空中起伏,半眯着眼,馬背上的女子神情傲慢。

兩人速度極快,一柱香的工夫就到了軍營外。

大營門口的兵卒看見宋時矜下馬,上前一步道:“何人?”

宋時矜不顧阻攔長腿一邁跨上台階,暗衛適時將長公主令牌亮出,那兵卒還沒來得及行禮,宋時矜已消失不見。

不見人阻攔,宋時矜腳步飛快走進練武場。

場地裏頭操練聲響震聾欲耳,她眼尖瞧見右側方掀開門帘的營帳裏頭有幾個人,循着小路過去。

凡她經過之處,操練的兵都停下手頭的動作,恨不得伸長頭顱看清楚宋時矜的模樣。

看見宋時矜踏步入了那營帳,距離近的幾個兵倒抽涼氣。

宋時矜沒找錯,裏頭的確是太醫給容鋮療傷之處。

撥開兩個站在外頭擋了路的人,長凳上肩頭傷口淋淋的容鋮映入眼帘。

她看着容鋮,容鋮也盯着她。

想起自己吩咐慶俞前去通知的人,微擰眉心,只覺得慶俞着實不守規矩。

宋時矜見狀,冷不丁開口:“三哥告訴我的,同慶俞無關。”

聽她為慶俞辯駁,容鋮垂眼:“你倒是來的快。”

“可不,得知你受傷我心疼死了呢。”宋時矜隨口胡謅,但鼻尖上的汗又應證了她的話。

容鋮面色稍霽。

軍營里的太醫認識宋時矜,聽見她的聲音手指一抖,止血藥粉倒的有些多,瞬間後背生出一層冷汗。

果然下一刻,宋時矜皺眉問:“你就不能小心些嗎?”

“長公主贖罪。”

太醫年邁已高,容鋮掃她一眼,對太醫道:“速度快些,這點傷口要處理多久。”

方才被宋時矜撥開的兩名下屬這才反應過來,屈膝行禮:“長公主萬安。”

“嗯,起來吧。”宋時矜抬手蹭了蹭額頭,看着那傷口被包紮好,她鬆了口氣。

等太醫走後,兩名下屬也識眼色的離開。

宋時矜隨手抽來長凳坐下,抬眼看他:“怎麼回事啊,在你自己的地盤上都能受傷。”

容鋮往後靠了些:“搏命之人受傷不正常。”

瞧見宋時矜滿臉不悅,容鋮揚唇淺笑,狀似安撫:“不嚴重。”

“都流血了。”宋時矜雙手交握,移開眼。

容鋮笑而不語。

今日還是宋時矜頭一回來他掌管的地方,這裏是他除卻容府以外每日停留最長時間之處。

容鋮沒想到她會來,可她走進這地界,他很高興。

天色已不早,宋時矜跟容鋮出營帳時外頭早沒了人。

慶俞牽着馬侯在軍營外,兩人一前一後上馬。

“你趕緊回府吧,我走了。”宋時矜告別,正想揚鞭時容鋮開口:“等等。”

“一起吧。”

宋時矜手指微頓,扭頭看他,容鋮垂眸整理韁繩:“不是說好了射箭比賽我會去的。”

“這算什麼,比賽都結束了。”宋時矜嘀咕。

容鋮抬眸:“只要沒散場,就不算結束。”

這話也不知究竟是在暗示什麼,宋時矜聽進耳里卻暖了心。

先前她以為傾訴情意失策,卻不曾想她與容鋮之間的路也因此隱隱有了變化。

走上她所期待的那條。

-

射箭比賽一直進行到傍晚才結束,眾人趁着天色尚早,紛紛從木門而出去了圍欄外的營地,各自入各家的營帳休息稍作調整。

容鋮跟着宋時矜坐下時,甚至還能聽見周遭傳來的唏噓聲。

“難不成這兩人算是成了?”

“成什麼啊,定然是長公主死纏爛打求來的。”

“你沒瞧見容將軍臉色難看。”

“我看不一定。”

議論聲雖低,卻也還是傳進了容鋮耳朵里。

他盯着認真與雲霄商議如何烤肉的宋時矜,忽然問:“要不要我來?”

“不用。”宋時矜揮手,親自上陣。

這羊肉與鹿肉都是被人洗凈才送來的,還送了好些處理好的全雞,宋時矜不喜鹿肉那股味道,便只讓雲霄拿了些羊肉與雞。

漫天星河璀璨,夜幕下燃起篝火。

宋時矜往肉的表皮層層刷上秘制佐料,單手托腮看着雲霄與慶俞兩人小心翻轉。

看了一陣,忽然想起身側還有個久未出聲的容鋮。

下意識看過去,只見他靠着軟墊閉眼小憩。

宋時矜小心翼翼地湊近些,眼神虔誠的望着容鋮乾淨清朗的眉眼,莫名笑起來。

忽而吹起涼風,容鋮霎時睜眼,兩人對上目光后各自莫名停頓許久。

還是宋時矜先回過神來,趕緊轉回身子,欲蓋彌彰般的問:“烤肉好了嗎?”

雲霄體貼的用玉箸撕下一塊遞到宋時矜嘴邊。

宋時矜張口咬下,燙的在口中來回滾了好幾下,輕哈着氣嚼嚼咽下去,點點頭眼眸亮晶晶的:“太好吃了,味兒都入進去了呢。”

她正回味着,容鋮忽然傾身探過來靠近她臉頰,懶散道:“給我嘗嘗。”

宋時矜被驚的一個哆嗦,反應過來后趕緊接過雞腿拿給他,眼神躲閃,容鋮看清她的舉動,伸手接來低低嘆息。

周遭漸漸開始起風,嬌生慣養的小姐們都回了營帳,不過也還有不怕冷的在看星星。

譬如旁邊的邱閱寧與陸堯。

察覺到她的視線,邱閱寧捂了捂臉,陸堯則是笑着點頭問好。

說起來,宋時矜與陸堯交情不深,不過她極為喜歡那人的脾性,知世故而不世故,眸中仍有春風在。

容鋮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突的出聲:“看什麼呢?”

“看星星。”宋時矜收回視線仰頭看天。

容鋮越過她對上陸堯如沐春風的臉,莫名道:“陸堯就是那顆星星嗎?”

宋時矜:“……”

兩人沉默許久,宋時矜扭頭看他,一時難忍道:“容鋮,你若是當真不想叫我繼續喜歡你,大可以再多說這麼幾句話,不等你拒絕我,我自己肯定就歇了心思。”

“為何?”容鋮好奇。

宋時矜忍無可忍的按住他的嘴:“不為何不為何,看星星都閉不上你的嘴。”

她的掌心細膩,容鋮的呼吸盡數噴吐在宋時矜手心,細細密密的溫熱感襲來,宋時矜才覺得這舉動過於越矩,趕緊收回手。

容鋮盯了她一會兒才移開眼,喃喃出聲:“那我還是閉嘴吧。”

-

容鋮在府上休養多日,才知曉昌州轉運使已經被宋陵郅傳召回京。

眼下這關頭幾件事情都格外要上心,尤其是夢境中昌州暴/亂之事,或許一切還是會隨着前世軌跡變化,也或許會再被他改變后,發生旁的事情。

思及此,容鋮令慶俞將昨日刺傷他箭矢間尋來的紙條擱在桌面上。

他反覆查看多遍,仍舊也只是一張白紙。

想破頭都想不出還會有別的含義。

用過晚飯,前院傳來消息道雲家來人了。

容鋮合上書卷,下意識問:“近來雲家與母親往來還是那樣密切?”

“是。”慶俞猶豫片刻回應道:“不知所謂何事,公子,您若不喜,還是去尋夫人說清楚吧,莫要讓長公主多思。”

容鋮張張嘴,覺得百口莫辯卻又奇怪的緊,皺眉打岔:“你最近不覺得自己管的閑事有些多嗎?”

“屬下不敢。”

容鋮冷哼。

夜裏處理完公事,容鋮從書房離開,推開梧桐苑主屋木門徑直入內坐下,慶俞就慌張跟進來。

“公子,大事不好了。”慶俞深吸口氣,“轉運使適才於府中暴斃。”

容鋮瞬間起身,帶翻了手邊茶盞:“你說什麼?”

半刻鐘后,容鋮上馬直往轉運使府上而去。

前世的軌跡還是沒能避免,更甚至於因為他的插手而導致此事直接推進了大半個月。

容鋮思緒一片混亂,上台階稍顯虛浮,慶俞趕緊扶了一把,容鋮擰着眉頭迫使自己鎮定下來。

府上已經有人去請了太醫來,容鋮跟隨太醫一道進入查看。

只見那床上的人口吐白沫,卻眼鼻流血,如此怪症屬實難見,太醫來也只能判定是身患奇病而亡。

容鋮盯着那張臉,眼前瞬間晃過一道熟稔人影。

他這才記起,夢裏前世姚皇后薨逝時,他曾看過一眼。

而今生,往日場景竟再次出現。

容鋮後背生涼。

暗中的那一雙手,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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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寵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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