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畫舫群英
華貴公子見白衣公子獨自立於船頭,輕輕說道:“婉慈小姐在舫內和諸公子對詩,如此良辰美景,臤弟居然能夠捨棄的下,來到這船頭之上,莫非臤弟對這絕世的美女,竟然絲毫沒有興趣?”
白衣公子忙回身彎腰施禮,眼中露出不令人察覺的奇異神色,抬起頭來又恢復如常,抱拳道:“公孫少主見笑了,楊臤實在慚愧!美人人皆愛之,更何況婉慈小姐天香國色,若非公孫大人到來,我等見上一面都難於登天,楊某我又怎會不動心呢?只是此次出門,家父一再交代,必須保得少主您萬無一失,楊某不敢有絲毫懈怠,故而來到這船頭查看!”
華貴公子也就是“公孫少主”笑道:“臤弟無需擔心,盡情玩樂即可。我帶來的高手如雲,玄滄將軍又親自陪同,絕對不會有任何閃失。再說,我大漢四海昇平,外敵遠遁,皇帝陛下天威浩蕩,萬萬不會有鬧事之徒,臤弟只管放心,和我入內戲樂,如若臤弟能獲得婉慈小姐的芳心,我絕不奪人所愛。不過,現在,我們可是公平競爭的哦!”
“公孫少主此言一出,這畫舫之中還有誰再敢討美人的歡心啊?”一聲宏朗的聲音傳出來。只見珠簾連續作響,竟又從畫舫內出來了五六名青年公子,俱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郎。眾公子們有的攜美出遊,身邊佳人陪伴,好不快活;有的輕搖摺扇,憑風抒懷,好不瀟洒;有的激昂挺拔,指點江山,好不風流......而說話的是其中的一錦衣男子,該男子已過而立之年,身材高大威猛,黑髮繞緞,眼睛狹長,似媚也霸。眾人一出來就眾星拱月一般圍着公孫少主,唯獨這錦衣男子站在船頭一角,似笑非笑,神態傲然。
公孫少主大笑道:“好你個顛倒鬼,婉慈小姐想愛誰就愛誰,她如果愛你,那是你的本事,嘿嘿,就怕你沒那個能耐!”
錦衣男子依在船邊的欄杆之上,將手中的一樽美酒一飲而盡,高聲唱道:
“顛倒似浪,顛倒如潮。
顛倒世間,顛倒莽蒿;
江山你家,日月我邀。
美酒嬌娘,隨我顛倒!”
唱畢,眼中神光異閃,右手一揚,手中的金樽如流星般投向河中,哧一聲沒入水中,竟未盪起絲毫漣漪。
而此時,從畫舫的艙閣內傳來一聲厲叱:“何方賊人在船底?”此人內力威猛剛勁,震的整個畫舫嗡嗡作響,只見一根長長的的白色絲帶穿窗而出,如白蛇般鑽入水面,竟攪起數米高的水花。
可是還有速度更快之人,眾人出來后,白衣公子楊臤一直不作聲,仍是低頭沉思,在錦衣男子和艙內之人行動之後,才慢悠悠從懷中掏出一圈繩索來,也未見楊臤有何動作,繩索竟然隨風舞起,逶迤妖嬈,似靈蛇出洞,又似騰龍舞空,令人為之驚嘆叫絕。然而,這些只不過發生在一瞬之間,眾人眼前一花,繩索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話說這李汨正悠悠然在河底靜靜地伏在一塊石頭之上,感受着體內奇怪的情況,只等待頭頂的大船行遠,便可浮上水面,尋找石不赤的蹤影。忽然感覺腳踝處滑膩膩的好不難受,側頭一看,竟然有幾條小魚鑽進了褲腿,如果再向上游去,那情景可就有些不能為外人道了。李汨怎能讓那樣尷尬的情景發生,雙手迅速地在大腿部位合攏一抓,圈住褲腿向下推送,想把幾條調皮的小魚兒擠出褲外。誰知還未成功之際,就覺得身上不知被何物纏了個嚴嚴實實,接着后心一疼,背後被硬物砸中,再緊跟着脖子一緊,也被一物纏繞,虧得李汨無需正常呼吸,否則就這最後的繞頸一纏,就可要了普通人的小命。
李汨只感到身體再也不受控制,向上而去。李汨是武學的大行家,對自身被襲擊的情況一目了然,甚至於襲擊之人的武功高低也都清清楚楚,可這有何用,自己內力盡失,眼力再高,也只是一塊高級的俎上之肉罷了,都逃脫不了被人宰割的命運。李汨這些時日連遭打擊,心性已日益堅強,而還有重大心愿未曾達成,豈能安心受命!霎時間,李汨已經放下所有心情,暗暗下了決心,就算現在功夫低微,也要和這些襲擊之人鬥上一斗,想罷,心念一動,被拉出水面之前,張開嘴狂喝了幾大口水,隨即閉目裝死。
“嘩啦”一聲巨響,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李汨被拉出水面,“撲通”一下,摔在了甲板之上。
一干人等忽然看見一個陌生男子,像被釣出水面的大魚,濕漉漉的,趴在船頭中央。有些如玉佳人,嚇得驚慌失色,大聲驚呼起來,直向後方退去。大家定睛一看,該男子年紀尚輕,臉色蒼白,長發披散,兩眼緊閉,嘴唇微張,口中還有河水不停流出,脖子上還纏着一根白色綢帶。
公孫少主分開眾人,挽着楊臤的手臂走向前來。楊臤在李汨露出水面時就已經收回了繩索,現在被公孫少主推搡而來,眼中儘是無奈的神色。
公孫少主好奇地打量着李汨,見他身上一件舊的青色長衫,打滿了補丁,顯是一落魄的少年文士,相貌看起來雖不醜陋,然此時的模樣,委實過於狼狽了一些。公孫少主見李汨胸口微有起伏,似乎仍有氣息,邊對站在身邊不遠處的兩個侍衛說道:“裴仲、胡健,你二人上去查探一下。”
裴仲、胡健二人應聲出列,走到李汨身前,詳細摸探。片刻后,起身說道:“大人,此人雖活着,但氣息很弱,應是溺水較久,普通醫士可救不得,需得內力高強之人,由內而外逼出河水,再推宮過血,助其恢復陽氣,如此,方有生機。”
公孫少主沉吟片刻,道:“我等怎可在此等人身上浪費功力,棄之入河。讓他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哈哈哈!大夥聽招呼,我們所有人都回到艙內,繼續和婉慈小姐斗詩啦!”
艙內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且慢!”眾人聽出乃是玄滄將軍的聲音,玄滄將軍接著說道:“本將軍曾在江湖中走過多年,聽聞山西莫家的“見土回魂”、蜀中唐門的“鎖毒體”、關外大塢堂的“絕脈斷戶功”等都是一等一的假死功夫,這小子來歷不明,在水底半日居然沒有淹死,本將軍和顛倒兄弟都下了狠手,一個普通的書生居然還活着,可疑之點甚多,我懷疑他用的就是某種高明的閉氣假死功夫,暗藏在河底圖謀不軌,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也絕不可放虎歸山。”
眾人一聽,頓時四散而開,望向李汨,眼中驚恐不已。
錦衣男子顛倒鎣大笑道:“玄滄將軍聽力真是高明,可惜不能離開婉慈小姐半步,否則親身出來看看這小子,他哪裏像是什麼刺客。”
公孫少主嗔道:“顛倒鬼你趕緊去看看,這裏高手雖多,但屬你的江湖經驗最是豐富,快去快去!”
顛倒鎣藝高人膽大,踱至李汨身前,蹲下來左看看右看看,拿起李汨的左手搭了半天脈,長吁一口氣,站起身來道:“這小子確實練過,內功相當的堂正大氣,應該是名門大派的弟子。可惜內力實在差勁。後背還中了暗算,兩枚細小暗器扎在風門、七海二穴之中,應該是不久前與人動手被人打入水中,隨河底暗流漂至此處。”
這一下講的清清楚楚,證據充分,推理準確,眾人盡皆嘆服。
公孫少主向顛倒鎣豎了豎大拇指,說道:“好啦,大家趕快回去吧,可別冷落了婉慈小姐啊。”
眾人鬨笑入內。楊臤輕輕震開了公孫少主挽着自己的手,歉聲道:“少主見諒,楊某去去就回,絕不可留下隱患。”說完,在公孫少主驚詫的眼神中,抓起李汨,也帶到了艙內。
艙內之人亦不在少數,皆依次圍着艙體而坐,中間留出大大空地來。北面中間的珍木大紅榻上,一位絕代佳人正笑盈盈的看着眾人回來,等到公孫少主進來時,目光中異彩連連,起身施禮道:“公孫大人有禮了!”
公孫少主自進了畫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佳人,聽到此言,渾身的骨頭都酥了半截,腳底生風,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佳人身側,用最瀟洒的姿態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道:“婉慈小姐,咱們繼續對詩喝酒。”說完,看了一眼坐在婉慈另一側正經端坐的一名中年男子一眼,打了個哈哈,道:“玄滄將軍真是盡職啊!”
玄滄將軍身着黑色麒麟輕甲,氣勢如淵,國臉環眼,尤其是厚唇下的亂須,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本在閉目沉思中,聽到公孫少主的招呼,顧忌此人通天的身份,不得不欠身作揖。忽地怒目一睜,精光四溢,在昏迷的李汨身上來回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