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反擊
顧明琴微微欠身:“侄女不敢。三嬸,你別著急,喝點茶,消消氣,有話好好說。”顧明琴走到她身邊,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之後又說道,“二嫂,侄女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奇怪,這麼多年了,二嫂難道就沒有從每個月的月例中存上幾兩銀子?按理說,哪怕是每個月存上幾百文錢,這幾年下來少說也有幾十兩了吧。怎麼區區兩個月拿不到月例就捉襟見肘了呢?”
“這個,這個……”面對此問,胡氏面露尷尬之色,抬頭看着面前的女子,勉強一笑,“大姐兒,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孩子他爹,就是你三叔,就是個書獃子。平日裏什麼都不會做,就是窩在房間裏看書,最愛去的地方就是那些書坊,每次去,不搬個三本五本,都不甘心。說來說去,還不是要花錢。所以……”
“你的意思是說,我三叔拿着月例都去買書了?”
“對的啊,對的啊。”胡氏連連點頭,賠笑道,“大姐兒,你別看那書一本兩本不值錢,日積月累,那可就是大數目。所以,每個月那五兩銀子對於我們來說,根本就不夠用……”
“這麼說,侄女還應該每個月多拿幾兩銀子孝敬叔叔、嬸嬸才是?”顧明琴故意這樣問道。
那胡氏先是一愣,隨後笑道:“大姐兒如果真的有這份心,嬸嬸自然是感激不盡的。你不知道啊,你那個三叔為了買書,可謂是花錢如流水,不知道節制。這兩個月沒有了月例,我們的日子啊……”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砰”的一聲,惹得胡氏驚了一下,抬頭看去,顧明琴面前放着一個水杯,四周全是水漬。抬頭看去,小姑娘滿臉陰鶩、冷若冰霜,生生的把她嚇了一跳,張着嘴巴,半天閉不上。
不理會她驚訝的表情,顧明琴轉頭去看旁邊一言不發的徐氏,微微挑眉:“二嬸也是這麼想的?”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徐氏顯然是不知所措,冷不丁打了個寒戰。抬頭看去面前的侄女,哆嗦地說道:“你也知道你二叔的性子,我也管不住他,這一次是他讓我過來的,我也不想,但他說,如果我拿不到錢,他就,他就……”說著,女人嚶嚶地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她擦了擦眼淚,吸吸鼻子,接着道:“大姐兒,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大哥剛剛去世,你一個人……可是你嬸嬸我真的是沒辦法啊……”
聽到她的哭聲,顧明琴便覺得頭疼,閉了閉眼,耐着性子說道:“二嬸,侄女知道作為晚輩,有些話,侄女不應該非議,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侄女也不得不說幾句。侄女知道,二叔生性好動、愛玩愛鬧,出手大方;可現在情況特殊,爹爹剛剛去世,不管是否願意,二叔也都應該收斂一點吧;二嬸,你也勸勸他,錢的事,以後再……”
話還沒說完,徐氏卻哭得更凶了,一時間,顧明琴也說不下去了。把頭扭到一邊,握緊拳頭,控制着噴薄而出的怒火,暗暗地提醒自己,你是晚輩,不能和長輩動怒。可是現在……
似乎是想借題發揮,胡氏清醒過來,趕快利用這個機會,附和道:“是啊,二嫂說的沒錯,大哥雖然去世了,可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不是么?總不能說大哥沒有了,我們一家人都要餓肚子,你說是不是啊?”說到這,轉頭看向同伴,希望得到附和,卻不想那徐氏只是哭,只是哭,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胡氏看到如此,有些氣憤,睨了他一眼,回頭看着顧明琴,再度賠笑:“大姐兒,你看看我們,知道你心情不好,這一個多月來,都沒有來打擾你,現在是實在沒辦法了啊……”
“三嬸,你沒辦法,我也沒辦法啊。”顧明琴嘆了口氣,如此說道。
“你說什麼?”胡氏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思議。
又是一陣嘆息,顧明琴抬頭看向兩人:“二嬸、三嬸既然都來了,今日今時,侄女就在二位面前說一句實話吧。這些天來,侄女趁着空閑時間查了查家裏的賬本,發現家裏的余錢已經不多了。”
“什麼?”兩個女人面面相覷,然後又同時回過頭去,看向對面的女孩。只見她微微頷首,接著說下去—
“自從阿爹離世,家裏事務繁雜,花錢的地方本來就不少;再加上這段時間,醫館基本上沒有營業,可以說,家裏的錢只有出沒有進。別說是二叔、三叔家裏,就算是我們自己家裏,也拿不出什麼余錢,所以……”
“你的意思是說,這兩個月的月例,你是不打算給的了?”胡氏向後靠在椅背上,冷笑地看着女孩。
顧明琴也笑了:“三嬸,你說錯了,不是不給,是從今以後,月例減少,暫定,一個月一兩銀子……”
“什麼,一個月一兩?”胡氏大驚,“霍”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着顧明琴,破口大罵,“這麼點錢,塞牙縫都不夠,你讓我們喝西北風?”
“三嬸,這話你就說錯了。據我所知,普通人家,每個月一兩銀子,不僅可以頓頓吃肉,哪怕是什麼也不做,衣食住行,綽綽有餘。節約一點,說不定還可以余出好幾百文錢呢……”
“顧家怎麼可以和普通人家相提並論?”胡氏冷哼一聲,顯然是不屑一顧。
“不是普通人家,你是什麼,皇親貴族嗎?”顧明琴反問。看着胡氏,冷笑一聲,接着道,“爹爹曾經和我說過,當年爺爺剛剛創立顧氏醫館時,沒什麼名氣,入不敷出。爺爺每天只能是吃糠咽菜,有的時候,一天不過一頓飯。開了醫館,藥材也買不起,只能一個人上山去採藥。這樣的生活,恐怕連普通人家都不如,爺爺他們還不是熬過來了。既然他們可以,為什麼我們不可以……”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胡氏毫不客氣,“我告訴你,顧明琴,今兒個如果你不把該給的月例給我,我就,我就……和你沒完。”說完,把頭扭到一邊,不理會她。
顧明琴點點頭,好像是認命:“三嬸想要錢,如果僅僅是為了三叔買書的事,侄女也沒什麼可說的,侄女清楚,三叔為人老實,平日裏沒什麼愛好,就喜歡之乎者也。如果三嬸拿了錢,僅僅是為了給三叔買書,這筆錢,侄女願意自掏腰包;可如果三嬸準備拿着我顧家的錢去補貼你胡家的日子,對不起,這筆錢,侄女拿不出來。”
“你放肆。”胡氏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顧明琴,渾身發抖,“你你你,你說什麼呢?”
顧明琴冷笑:“我說什麼,三嬸你自然清楚。”說著,凌厲的眼神逼視着女人,只等她打了個冷戰,渾身哆嗦,才收回了目光,轉過身,背對着她,悠悠地繼續道,“三嬸,俗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些年來,每個月的月例你是怎麼花的,你以為別人不知道?平日裏也就算了,現在爹爹去的突然,顧家出現了困難,在這個時候,你能不能收斂一點,不要胳膊肘往外拐了。你可別忘了,十年前,你嫁入顧家,就是顧家的兒媳婦,顧家的人,和那個胡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奉勸你一句,不要本末倒置。”
“你你你……你個臭丫頭,居然敢教訓我,看我不……”胡氏惱羞成怒,猛地舉起手來,就要打人,卻被顧明琴在半空中抓住了—
“三嬸,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嘛,非要動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讓人不齒。”顧明琴把話說完,一用力,鬆開了手。
慣性使然,胡氏連連後退,直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疼得她剎那間變了臉色。咬了咬牙,好像是在忍着痛,指着顧明琴,再次破口大罵:“顧大姐兒,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教訓我、質疑我?就算是你爹,也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指指點點,你憑什麼說。誰給你這麼大的權力?”
“是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鏗鏘有力的男聲乍然而起,引得廳里三人齊齊回頭。只見一個身材矮小、彎腰駝背的老者徐徐地走進屋內。雖然身材不好,可是走起路來卻是步伐穩健、擲地有聲。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似乎看透了人世間的一切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