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禍害
這個節骨眼兒你朝前湊什麼?難道要大壯和爺爺領着鄉親們建立敵後抗日根據地?
想到這點,李天賜當即打了個冷戰,讓劉璐這麼整下去,後面的事完全無法控制。
“一個婆娘家,瞎叨叨什麼?一邊獃著去。”李天賜拉着臭臉,眼神比話語還寒。
劉璐張張紅唇,看看李天賜的面色,又瞅瞅倒在地上的大壯,選擇了沉默。
李二蛋可信,不代表大壯也可信,即便大壯剛才嚷嚷了很多,沒有足夠的把握,她必須謹慎謹慎又謹慎。
李二蛋見李天賜不買劉璐的賬,趕緊走到跟前,好聲勸道:“說說氣話可以,動手傷和氣。”
“氣話要看怎麼說,剛才那已經不是氣話了,而是挑釁。”
李天賜嘀咕一句,拽起老臉慘白的大壯,嘴角泛起几絲不屑,“就你這兩手三腳貓功夫,還想端了趙東升的老巢,還想打鬼子?依我看,這是老壽星上吊,活膩味了。”
直到這一刻,大壯還沒緩過來神。
他不明白李天賜怎麼將自己摔倒,更不明白他準備反擊時,冰冷的刀刃怎麼就貼在他的喉嚨上了。
不過,他知道的是,自己沒看錯,李天賜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只要他加入自己的派系,派系的戰鬥力會大大提升。
“我沒你能耐,但我有勇氣打鬼子,你呢,家被日本鬼子抄了,親朋好友應該也死了不少,你在做什麼?你窩在大青山裡,像耗子一樣躲着!到這步還不知道反抗,總有一天,日本鬼子會將你當牛馬一樣宰了!”大壯指着李天賜嘶吼,火尚未宣洩完,突然一愣,剛才好像有女人說話?
他狐疑的目光剛落在劉璐身上,李二蛋的訓斥也到了。
“鄉里鄉親你咒誰呢?李大哥出事,你跑得了?”將大壯和李天賜隔開,李二蛋湊到大壯耳畔悄聲道,“有點眼色好不好?他們兩口子剛破鏡重圓,一天安生日子還沒過呢,你讓他打土匪?”
李天賜的婆娘來了?以前怎麼沒聽李天賜說過?大壯趕緊細細打量劉璐。
這嬌小女子身條凸凹有致,眉宇間流淌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英氣,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大壯又瞅了瞅李天賜,別說,這兩人還真有小兩口的樣子。
怪不得那麼久才開門,二蛋的房間裏不是兩個大老爺們兒,而是兩口子和一個單身漢。
二蛋睡熟了,好不容易才見面的兩口子能不辦點男女之間的事兒?
結果讓自己攪了局,這事兒放誰心裏也不會舒服。
大壯老臉一紅,支支吾吾道:“我不是不知道嗎?”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李二蛋沒好氣的道,“還打算領着李大哥端趙東升的老巢?”
大壯的語氣比起剛才軟多了,好聲道:“二蛋,不端趙東升的老巢,難道這麼一直下去?現在我們還能勉強溫飽,能撐到年後嗎?你們農戶有田,兵荒馬亂的年月,我們獵戶怎麼辦?”
不得不承認大壯說的問題非常現實,低頭想了一會兒,李二蛋斬釘截鐵的道:“不管怎樣,至少目前不能動趙東升,也動不了趙東升,這樣吧,你先回去,明天我看看能不能跟趙東升交涉一下。”
抗日戰爭時期,大山深處的土匪不僅讓百姓頭疼讓抗日根據地軍民頭疼,佔領區的日本鬼子也是不勝其煩。
他們都肅不清,小田莊這點武裝力量能拼得過土匪才怪。
大壯不相信李二蛋能跟趙東升交涉出成果來,趙東升他是見過的,從頭冷到腳,會是好說話的人?
若不如此,一時半會也沒太好的辦法。撿起地上的油燈,大壯深深看了眼坐在席上不吭聲的李天賜,嘟囔道:“忍字頭上一把刀,有時能忍,有時會把性命都忍沒了。”
李天賜面部肌肉旋即一抖,沖道:“大字都不識幾個,拽什麼文?趕緊滾蛋,我們累着呢。”
房門重新關上,一出鬧劇也就此收場,只是房間裏的三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大壯的話擊中了李二蛋心中最脆弱的某個部位,他開始思考端趙東升再去打鬼子的可行性了。
李天賜更煩,劉璐是幹嘛的?共產黨啊!
李天賜也承認若不是成立抗日根據地,掀起全民抗戰的熱潮,從而淬鍊軍民,憑什麼後來解放全中國?
可是現在或者說是這個地方並不適合搞根據地啊,要武器沒武器,人也都是沒受過訓練的莊稼漢,拿什麼跟鬼子去拼。
但以大壯展現出來的抗日熱情,劉璐如果忽視,黨白培養她了。
回到裏屋劉璐怎麼都睡不着。
陰雲密佈的夜空傳來一聲驚雷,照亮大地的閃電撕裂了夜空。
劉璐翻身而起,做了決定,趿拉着布鞋走到黑漆漆的堂屋。
李二蛋已經睡著了,趕了那麼多山路,再有想法,也扛不過深深的疲累。
用手指點點李天賜,劉璐悄聲道:“起來。”
起來毛線,大壯一番鬧騰,長你心裏去了?李天賜懶得搭理劉璐,繼續裝睡。
劉璐又推了推李天賜,道:“我知道你沒睡着,跟我到裏屋。”
李天賜見爺爺睡得很沉,坐了起來,劈頭蓋臉一通訓斥:“大壯腦子有毛病你也跟着毛病了?深更半夜到你屋幹嘛?就不怕我獸性大發,那啥了你!”
這人不僅姦猾,還極其下流,有這麼說話的嗎?劉璐面色一寒,冷冷言道:“李天賜,如果你是這個態度,我想我們沒溝通的必要了。”
我壓根沒想跟你溝通!李天賜切了一聲,大手一擺:“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好!”劉璐轉身回屋的時候,氣得渾身直哆嗦,明知李天賜是個什麼德行的人,爭取他什麼啊,與其在他面前浪費唾沫星子,不如直接做李二蛋和大壯的思想工作,就沖他們倆的表現,指不定周圍的人越來越快,很快就能形成抗日根據地。
躺在床上,劉璐越來越覺得在小田莊成立抗日根據地極其正確。
這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距平安城也不遠,群眾基礎更不差,組織派來幾名政工幹部多做工作,說不定就能成了。
正在劉璐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堂屋有了動靜,李天賜穿上草鞋,摸索着進了屋。
剛才叫你你不來,不搭理你了倒朝裏屋湊,什麼玩意兒!
等等,剛才他沒過來,這會兒過來該不會是......
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李天賜什麼模樣,劉璐也有些緊張,她畢竟是個女人,此外手裏也沒槍。
“有什麼事兒嗎?”劉璐強作鎮定,只是略略發顫的嗓音出賣了她的真實心理。
原來你也知道怕啊!李天賜大咧咧朝床上一坐,咸不鹹淡不淡的道:“放心吧,我沒那麼下作,再說剛才你不是找我嗎?我現在過來了,有什麼話你說。”
“剛才想說,現在不想說了。”劉璐靠着牆,淡淡回道,“時候不早了,休息去吧。”
你能睡得着,我睡不着啊!李天賜哼了一聲:“不說我都知道你的想法。”
劉璐覺得李天賜有趣,剛才那會兒挺成熟的,這會兒怎麼如此幼稚,便道:“說說看,我什麼個想法?”
“你不就是想拉着小田莊的這幫被熱血沖昏頭腦的傢伙開闢根據地打游擊嗎?”李天賜指着劉璐,突然發著狠說道,“姓劉的,你想過沒有,萬一失敗了,這小田莊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都要填進去,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怎麼能狠得下心?”
“我狠心?李天賜,我再狠,狠得過日本人嗎?”劉璐撇了撇嘴,對不遠處男人更鄙夷了,“看你的樣子對我們挺熟悉啊,以前沒少接觸到我們的人吧?我就不明白那些同志是怎麼想的,明知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還偏要幫!”
李天賜白眼一翻:“我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怎麼著吧?”
劉璐不想跟他廢話,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是不能把你怎麼著,但我不能讓每個中國人跟你一樣,跪在日本人面前苟且偷生。而且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也不過是個外來人,有什麼資格代表小田莊?”
“我……”一連串的話讓李天賜啞口無言,愣了許久,他大手一揮,無比蠻橫地道:“沒資格我也要管!”
劉璐覺得李天賜越發不可理喻,坐在床邊,壓低聲音,一字一句的道:“他們有選擇的自由,你想跪着活,不代表大家都跟你一樣!”
未等李天賜反駁,劉璐又道:“我能接受你苟且偷生,但不能接受你澆滅大家抗日的熱情。換句話說,你李天賜可以躲在角落裝烏龜,拉着大家一起裝烏龜就不對了。”
我裝烏龜?我他娘的是為了小田莊好!
李天賜火冒三丈,霍然而起:“臭婆娘,跟我說話注意點!”
“我跟你說話很客氣了,若這裏是根據地,就你的表現,批判還是輕的,因為你的思想會讓我們中華民族永無翻身之日。”黑漆漆的夜色中,劉璐扳着俏臉,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是個人都會恐懼,但再恐懼,也不能忘記自己還有反抗的拳頭,更不能因為自己恐懼,綁住別人反抗的拳頭!”
李天賜原本就理屈,詞窮很正常,可真的任由劉璐在村裡這麼來?
歷史證明共產黨的宣傳工作向來厲害,畢竟這是對抗日本的勝利法則,只要讓劉璐放開手腳,李天賜斷定要不了一個月,小田莊的革命基地就能徹底建立,原本祥和的凈土也會被徹底破壞。
李天賜急了,額頭青筋直冒,挪到床上,凶神惡煞的道:“我揍你!”
能說出這話,證明李天賜在辯論中已輸得體無完膚。
黑暗掩蓋不了劉璐眸中深深的蔑視:“真有本事,在中國女人面前耍威風?揍我?有本事你去揍日本人!”
“你......”李天賜瞪大眼睛,揚起拳頭,最終還是無力的放了下去,“你就是個大禍害,大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