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計謀

“咱們今天是家宴，就沒那麼多規矩了，”秦大娘子容貌算不上驚艷，甚至還有養尊處優帶來的微微發福的體態，豐腴的身形襯得她看着更加和藹可親，她笑的親切，一面招來秦麗華坐過來，一面讓人趕忙上桌布菜，“你難得回娘家，還能多住幾日，趁機多補補身子。”

秦歡愉順眼望去，就看見桌上雞鴨魚肉樣樣齊全，滿漢全席來形容今晚的飯菜都不為過了。

沈氏站在秦大娘子身後，正上下打量着回娘家的秦麗華，她只覺得秦大姑娘去到京都后，整個人模樣都變了不少，看着那頭上珠釵不多，可一支的分量卻是不可小覷。

這讓沈氏對秦悅菱嫁去京都的心思，就更深了。

“大姑娘這回能在揚州呆這麼久的？”

沈氏藉著給秦大娘子布菜的間隙里，鑽了縫隙問了這麼一句話。

秦歡愉抬眼看着沈文熙。

在商戶家中，正妻與妾室的地位更加嚴峻，就算是秦老爺再怎麼疼惜沈氏，到了日常裏頭，沈氏一樣要低眉順眼的伺候秦大娘子。而往上走到了官臣世家，正妻與妾室的地位就不那麼嚴謹了，大多數時候妾室那基本是上不了檯面的，所以到了官臣世家，妾室想要拋頭露面的機會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說，沈氏在商戶里，雖然平日日常要被秦大娘子壓一頭，但在其他情況下，她依舊能當秦家貴妾娘子的身份，在揚州貴妾圈子裏耀武揚威。

沈氏那麼一句話，輕飄飄的說出口，輕飄飄的被人忽略。只有秦歡愉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這麼一看，反而讓沈氏更加的難堪。

秦大娘子另執着公筷給秦麗華夾了一塊又一塊的肉，直至小碗疊的老高，實在蓋不上去了，秦大娘子才轉戰給了秦歡愉。

“這些日子你就和彥哥兒在你出嫁前的院子住下，娘都讓人收拾好了，以前的擺設一樣都沒變。”

秦大娘子笑着叮囑秦麗華安心，還沒等秦麗華回應她，她就側頭頓時臉色冷了下來，對沈氏淡道，“你下去吧，這兒沒你什麼事了。”

“大娘子……”

秦悅菱看着自己姨娘被這麼折面子，想為她打抱不平時，沈氏語速極快的斷了秦悅菱的話，倒是恭恭敬敬的給秦大娘子俯身，“大娘子若是有別的事，那便再叫奴婢。”

沈文熙前一步剛走出偏廳，秦大娘子絲毫不顧偏廳還有秦悅菱在，便刻薄出聲，“當妾就安守本分的當著，一天到晚謀那些個心思，當初……”

“母親，暉應來揚州至多也就呆那麼兩三天，就別倒騰那麼多了。他到了揚州會去驛站落腳，這回來揚州是行公事的，還是不要那麼過於鋪張了，免得被人抓了話柄。”

秦麗華知道秦大娘子下一句要說什麼，她即刻斷了秦大娘子的話，刻意轉移了話題。

沈氏走了后，秦悅菱顯然也有些悶悶不樂的。她本就沒多大年齡，這個時候的正是心思多，但不會掩飾，滿臉小心思的時候。

秦歡愉算是把秦悅菱的小情緒看的一乾二淨的。

這家人，雖然表面上看像個普普通通的商戶人家，實際上暗地裏各有各的說法。

秦大娘子是地主家女兒，這算是高嫁了，她生育了兩女一子，長女秦麗華，嫁給京都工部宋司務為正妻；長子秦齊昇，已經及冠訂了親，來年就該逐步接手秦老爺的事務；而秦歡愉在秦家排名老三，還有一年就要及笄。

貴妾沈氏是良民女兒，當初藉著秦老夫人親戚的名號，暫住蕭家，轉眼就搭了秦老爺這條線，一夜爬到秦老爺床上，被“自由愛情”迷惑了眼的秦老爺，說什麼也要把沈氏抬成貴妾，房子地產的一通給。

沈氏肚子也算出息，生育了一子一女，庶女秦悅菱排第四，與秦三姑娘差不多大的年紀；庶子秦海排第五，才是上學堂的年紀。

眼看着關係不算複雜，但因為秦老爺寵妾滅妻的行為，有幸在揚州獲得小小的存在感。

自打秦大娘子把沈氏打發走後，飯桌上也只有秦大娘子與秦麗華略略對話了幾句，隨後大家都匆匆吃完了晚膳，各自就要回到屋子裏休息。

秦大娘子有了心心念念的長女回門，自然不在抓着秦歡愉念叨沈氏，眼下的秦歡愉彷彿偷來了清閑時刻，帶着丫鬟印雲難得在秦家宅子裏逛着。

“大姑娘今日通身的氣派，遠遠地看，那可當真是一副官家夫人的模樣啊。”印雲攙着秦歡愉走在路上，此刻只有她們主僕二人，她才敢感慨一聲。

秦歡愉瞥了一眼印雲，就見小丫鬟滿臉嚮往的模樣，只覺得有些好笑。

她語氣半帶揶揄的打趣着印雲，“當官家夫人有什麼好的，要應付的事更多，府邸人多眼雜，還要時時刻刻謹記規矩，一不留神若是出了差池，那是要連累丈夫當官的。”

印雲把秦歡愉的話當真，她瞪着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滿臉恐慌的說道：“當真如此！我的天爺啊，那還是算了吧，我瞧我們家大娘子這般，就正正好。”

“逗你玩的，”秦歡愉見印雲那小臉都快揪在一塊，笑着說道，“當官家夫人還是當個普通大娘子，都各有各的麻煩。但凡是嫁了人，那便沒有多少輕鬆愉快的事了。”

秦歡愉笑着仰頭看天上的雲彩，頓了半響，突然開口問起印雲，“顧家那位小公子，印雲你知曉幾分？”

“顧家小公子那不是滿城皆知嘛，”印雲聽到這話，倒也乖巧的應答道，“紈絝子弟、混世魔王、王孫公子，這些字眼可不就貫穿顧小公子一生嘛？”

秦歡愉知道印雲壓根就沒打算認真回應她，她也沒急着糾正印雲的觀點，直接拋出下一個問題問道，“我們今日見着那顧小公子，我瞧着他好似還未及冠，可是真的？”

“似乎是的，”印雲愣了愣，她思索片刻，才說道，“奴婢記得顧小公子好像是永平初的，跟姑娘整整差了三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