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衝撞
正逢永平年間正月初三,揚州城內掛滿了喜慶洋洋的紅燈籠。紅白相間下,城內洋溢着過年的喜慶之意。
大街道路被城內人掃開了雪路,兩旁皆是擺着攤位,趁過年擺攤賺點銀兩的商人。
秦歡愉帶着丫鬟走在街上,她一面看着鋪子上擺的各式各樣年貨,一面與身旁的丫鬟閑聊家常。
她冬日懼冷,是以斗大的赤紅梅花狐裘披在她身上,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格外楚楚動人。
“小姐,咱們該回府了,大姑娘今兒省親呢,”秦歡愉身旁丫鬟印雲,一面小心扶着她怕她滑着,一面苦苦哀求她快些回府,“這事兒可不能錯過的。”
相對比印雲的膽顫心驚,秦歡愉十分悠然。
她好不容易等到秦家父母鬆口,讓她出府走動走動,眼下沒逛舒心她自然是不願意回去的。
正當主僕二人,一人看攤子興高采烈,一人愁眉苦臉的生怕大娘子怪罪自己,前頭一陣喧囂,把兩人的注意力全數引了過去。
一少年身姿挺拔騎乘駿馬,他手攥馬鞭卻指着攤鋪,而那少年身後的家丁小廝見狀,紛紛走上前去推翻鋪子,甚至還出手毀壞了不少鋪子上的香囊。
場面看過去就是紈絝子弟正耍着自己世家身份,要將這鋪子毀的一乾二淨的。
攤鋪主人是一個中年婦女,灰色麻布包裹着頭髮,身上的衣衫多次補丁,看得出來是家境貧寒,想趁着喜慶日子出來買點東西,給家裏補貼銀兩的婦人。
她被眼前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得愣在了原地,而身旁的稚子則是被嚇的在一旁嚎啕大哭。
秦歡愉皺起眉頭看着,就見那少年長得氣宇軒昂,分明是一副正經人皮囊,卻幹着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
當即之下,她即刻帶着印雲走至攤鋪旁。印雲先是去小心翼翼扶起坐在地上的婦人,哄着一旁被嚇壞的三歲稚兒。
秦歡愉蹙着眉頭,就要撿起沾了雪灰的香囊,可她手還沒觸碰到,地上的香囊就被旁人提前搶走了。
“這位公子,青天白日之下強搶鋪子,還有無王法了?!”
秦歡愉蹙着眉頭,仰頭看着馬背上的少年,不由得出聲質問。
那馬背上的少年,身着月白鑲絨圓領,他的容貌更是清秀中帶着俊氣。他面色輕鬆的接過小廝遞來的香囊,聞了幾下后,便當即丟給了下人。
“有無王法?小爺我就是這條街的王法,”顧懷鈺輕飄飄看了一眼秦歡愉,勾唇輕聲笑道,“姑娘你想清楚了,這件事你要插手?”
“你當街毀壞百姓攤鋪,便是你的錯,”秦歡愉倔強的站在中年婦人面前,仰頭看向馬背上的少年,出聲指責道,“老天爺好生給留了一張嘴,就是拿來欺壓百姓的嗎?”
顧懷鈺被眼前這個姑娘伶牙俐齒給驚到了。他拽着韁繩,高高在上俯視着她,氣極反笑一聲,猖狂道,“姑娘說什麼便是什麼吧,小爺懶得與你女人家講這些道理。”
“我看你就是說不出道理。”
“大道理你明白幾個,你就張口閉口幾個道理,該不是什麼後院哪個髮釵少了,你覺得不公平的道理吧?”
顧懷鈺拽緊了韁繩,玩世不恭的看着紅斗篷小小一隻的姑娘,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語氣冷清的與小廝說道,“把這些處理了,你們盯緊些,再讓小爺我看到這些東西,唯你們試問。”
說完,看也不看秦歡愉的臉色,轉身勒住韁繩瀟洒的一騎絕塵,跑出了眾人的視線。
那少年看起來脾性高傲,還格外強勢。秦歡愉不便追上去,只能在顧懷鈺背影下希望他下一秒因為雪滑摔着才好。
中年婦女一面哄着稚兒,一面連連對着秦歡愉道謝。
“這人行事如此大膽,府衙的人都不管不顧嗎?”秦歡愉見狀,忍不住出口詢問道。
那婦女一聽到秦歡愉這般話,忙揮手,神色帶着幾分惶恐,“這位姑娘,您是菩薩心腸,但想必你是頭一回來揚州,剛剛那人是顧老爺的獨子,顧小公子,他爹是揚州首富,可不敢惹,我們都是小門小戶擺攤賺點補貼的人,可不敢撞上這位爺的槍口。”
那婦女一面說著,一面覺得生活艱難,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秦歡愉皺着眉頭,看了被毀的攤鋪,想了半響,她從腰間拿出一兩的銀子,遞給那中年婦人,柔聲溫和道,“您就當我買了幾個香囊,過年了給孩子也吃點好的。”
得了銀兩的婦人受寵若驚,她攥緊了那一兩的銀子,趕忙帶着稚子頻頻朝秦歡愉鞠躬道謝,要不是有印雲在一旁攔着,那婦人恨不得跪下來道謝這位菩薩心腸的好小姐。
秦歡愉被目睹一場紈絝子弟當街耍手段給氣的不行,安撫好了中年婦人後,就帶着印雲氣呼呼的回到了秦府。
她剛回到屋裏坐在羅漢床上,與印雲說道說道那顧家兒子實在太過分了,竟還說她不識抬舉,是什麼只懂得在後院爾虞我詐的無腦人士。
“三姑娘可在屋裏?”
小院內倏然傳來嬤嬤詢問的聲音,這讓秦歡愉不由得精神一震。
門外守值的丫鬟見那嬤嬤,忙上前去回應着。秦歡愉在屋內聽着丫鬟的反應,她揣測着,大抵是秦大娘子派人來尋她的。
說起秦大娘子,秦歡愉不得不感慨這人生的崎嶇。
秦歡愉並非永平年間出生的秦家三姑娘,若要真說出個所以然來,她是齊樂年間出生的,承昭國開國第一朝,第一任皇帝,昭太祖三書六聘,母儀天下的皇后。
簡單來說,她是當今聖上的母后,是當今聖上的親生母親。
但至於為什麼她會魂穿百年之後。
這件事,秦歡愉自己至今也想不明白。或許是老天爺看她上一世活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政治家,所以要她要附身秦三姑娘身上,重新體驗一回人世間的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