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桌的他
好多天沒有出門的枚兒，在走出家門的一霎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睛。天氣真好！風帶着絲絲寒意，但是包裹很嚴實的枚兒只有臉上感覺得到微微的清涼，深吸一口空氣，把全身都換成外面的溫度，冬天來了！
出來有點兒早了，這大概就是宅人的特點吧，小題大做，因為平時沒事，有點兒事兒就是大事，不像承平什麼大事在他眼裏都是小事一樁。
小區的中心地帶有一個圓圓的廣場，旁邊有一個方形的池子，裏面是白色的細沙。幾個穿的圓滾滾的小傢伙在奶奶或者姥姥的攙扶下，在裏面搖晃着玩耍。
枚兒不由摸摸小腹，臉上顯出甜甜的笑。她有點兒嘲笑自己的未雨綢繆，才幾天呀，就裝出一副大腹便便的樣子。
本來承平是要去送她，但是清早的一個電話把他叫走了，走時，他糾結了半天，最後，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打車，才出了門。
枚兒其實是一個及其喜歡自由的人，簡單隨意，就連穿衣打扮也是，同齡的人們現在都是長靴短裙，裘皮金飾，金黃的捲髮，個個都爭着跑在時尚的前沿，而她，總是寬寬鬆鬆的衣服，短短的黑髮，不是不愛美，是她更喜歡舒適，是不是有點兒太土了？
可今天她特意穿了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上面是貼身淺咖色毛衣，外面一件乳白色的羊絨半大衣，顯得亭亭玉立。
路程太遠，打車有點兒貴，而且又堵，枚兒乾脆坐地鐵，不是高峰期，人還不是特別擁擠，不過也沒座，剛上去的枚兒雖然有一個座，還沒兩站地就讓給了一個抱孩子的女人，在公交車和地鐵里，年輕人是永遠也別想安穩的坐在哪兒的，除非你是眼睛裝作看不見，耳朵故意聽而不聞，呵，那得需要多厚的臉皮呀！
一路坎坷行來，出門早的枚兒卻趕了個晚集，當她走進班長預定好的包間的時候，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呵呵，人還真不少，一室的歡聲笑語，衣香鬢影。
好久不見！
枚兒站在門口，看着一個個熟悉的笑顏朝她看來，還是沒來由的臉紅了。
“呵呵，還是這麼害羞。來，坐這兒。”一個男子站起來把她拉到身邊坐下。“這麼多年，怎麼還像小姑娘一樣？”他像當年和她同桌的時候對她的語氣，寵溺包容，像個哥哥一樣。
“你也沒變呢，霍瀚。”枚兒和他在一起，很是輕鬆。一如既往。
“這麼多年，哪能不變呢。”
“哎，你們兩別光顧着說話，說話的時候長了，來，歐陽枚兒，你來晚了，先罰一杯。”
一個中等個子的男子站了起來，手裏拿着酒杯，眼裏含笑，眸光流轉，彷彿情義無限。
枚兒一下不知所措了，她不是不願喝，但是，她卻不能喝，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我喝飲料可以嗎？”
“那怎麼能行，今天咱們是不醉不歸！”方俊彥很有豪氣。
“俊彥？你不會是在報復吧，我們給你的可是情書啊！”程穎適時的站了起來，“她不會喝酒，我來替她喝。”說著拿過一飲而盡。
“好，爽快，不過，我可不是報復呀，當年要是知道是枚兒給我寫的情書，說什麼我也得去啊！”
“哈哈……”一陣大笑把枚兒弄得滿臉通紅。她看向程穎，難道你們把我出賣了？
是呀，在不知什麼時候，這個秘密早已公開，方俊彥因此被號稱“大眾情人”，是不是因福得福呢？
“來，枚兒，我這次不是罰你，是感謝你，感謝你當年對我的青睞。”方俊彥今天好像不準備放過枚兒。
“呵呵，只不過是個玩笑，”枚兒有點兒措手不及，沒想到內部出了姦細，早知道今天還是不來的好。“況且你也沒去，就不算害了你吧。”
“哎，不，不是，我說的是感謝你，要不是因為你們的惡作劇，我還娶不到這麼漂亮的老婆呢。”他拉起身旁的海蓉，海蓉也舉起杯，“來，枚兒，好久不見，喝了吧。”
原來如此，呵！枚兒突然很有成就感，居然成了媒人了，她居然不知道呢。
“呵呵，真是很高興，只是我真不能喝酒……”正在為難，旁邊遞過來一杯熱茶，淡淡的綠茶的清香飄進鼻翼，霍瀚笑着站起來，“以茶代酒吧，都是兄弟姐妹，情意到了就行了。”
“好，來，乾杯！”大家一飲而盡。枚兒鬆了一口氣，宅在家裏，不和人打交道，連話都不會說了。
席上的同學們共同回憶着當年求學的生涯，當然不儘是愉快的過往。古語說的好，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當年為了考上如願的大學，他們這些人可是很玩命的，他們真的做到了聞雞起舞，不，是起的比雞早啊，天還黑着的時候，他們一群高三的學生已經在操場上一圈一圈的跑步了，為了有個好的身體進行魔鬼式的訓練，操場上的星星眨着惺忪的眼睛，他們已經在一片燈光的教室里，對着書本瞪眼了，真可謂披星戴月呀！
枚兒和程穎想起臨考時，她們幾個在一個陰雨的天氣里，憤憤的扔下書本，站在雨中嚎啕大叫的情景，不僅有點兒哭笑不得。
付出總有回報，這話一點兒不錯，看着彼此都小有所成的模樣，尤其是男生，有幾個已經是身居高位，身價可居了，不禁感慨萬分！
桌上歡樂的氣氛無比的高漲，同學們恍如都回到了當年的時光，男生大叫大鬧，時不時還親切的對着好友一拳雷過去，女生也不甘落後，推杯換盞，籌光交錯……
平靜生活了那麼多年的枚兒突然覺得，她其實很喜歡這麼熱鬧呢，承平是不是每天晚歸，就是身處這樣的熱鬧場景呢？
想到這裏，她不由心裏一陣煩悶，同時胃裏也開始翻騰，趕忙起身拎包向外衝去……
一陣翻江倒海過後，枚兒虛弱的抬頭看看鏡子的自己，洗洗手，整理一下頭髮走了出去。
發現，霍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門外的走廊上，靠在牆上，一臉的擔憂。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看枚兒出來，他走過來，拉起她的手。
寬大的手掌溫厚有力，暖暖的包住枚兒冰涼的小手，卻被枚兒不經意的拉回。
“沒事，好像吃的太多了。呵呵！”枚兒感覺很不好意思，是呀，吃多了？好像餓了幾年似的。
“也沒見你吃什麼呀。臉上也這麼蒼白。”
“沒事，就是裏面太熱了，有點兒悶，出來透透氣就好了。”
“那去大廳里坐坐吧？”霍瀚輕輕攬過枚兒的肩膀，帶着她來到，大廳的休息區，讓她坐在沙發上，自己坐在了對面。沒說話，靜靜的看着她。
還是一樣的短髮，曾經有點兒圓圓的臉龐，已經變成細長的瓜子臉了，眉目如畫，歲月靜好，在她身上竟一點兒沒留下痕迹，枚兒坐在棕色皮質的沙發上，身後的是一棵一人高的盆栽椰子樹，鬱鬱蔥蔥，讓霍瀚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愛幻想的美麗少女。
“你過得好嗎？”輕輕的問出，內心卻已有答案，曾經愛笑的少女，現如今，微蹙的峨眉籠着淡淡的輕愁，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還行吧。”枚兒再一次面對這個問題，還是一樣的回答，能怎麼說呢？
霍瀚心疼的看着面前這個曾經的同桌，三年了，他今天才知道，他有多麼了解她，她的一顰一笑都能展露她的心思，她曾經夢遊般的神情不在浮現出淡淡的喜色，同樣的神情，籠着的是若有若無的輕愁。
在她急急忙忙打開包間的門的時候，霍瀚的心就被撞開了，他恍然大悟，這麼多年的患得患失，這麼多年心不在焉，究竟是因為什麼？在不知不覺，在刻意隱藏情感的年紀里，他在意識深處，已經把她當作了自己，而他竟然不自知！從來沒有心跳感覺的他，即使在新婚之夜，也沒有欣喜若狂感覺的他，在枚兒撞開門，婷婷的站着哪兒的時候，竟然，心，狂跳不止！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在霍瀚真正意識到情感的時候，卻發現，早已經年了。
枚兒看着霍瀚，這個曾經愛笑的男孩，略顯四方的臉龐，平頭短髮，大大的眼睛，眼角總是微微的朝下彎着，讓人知道他有多麼的快樂，今天穿着休閑的夾克，寬寬的條絨長褲，一身氣質天成，感覺他事業應該是很好，但是，枚兒沒有問。
因為，她發現，今天的同學們誰都沒有說關於家庭或事業的事，或許是商量好的，或許是大家很有默契的想讓並不成功的同學少點兒尷尬，這種窩心的體貼讓枚兒幾欲流淚，只有同學才會這樣吧。當年的少男少女們，無論有怎樣的矛盾和不快，現在都像親的兄弟姐妹一樣。
枚兒發現，除了父母，她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組織呢！
但是，霍瀚卻在這兒破壞了這個默契，枚兒也沒有在意，他彷彿要比他們還要近一點兒呢。因為他是她的同桌，他曾經是那樣的照顧她，像哥哥對妹妹一樣，曾經她對他是很依賴的，一起值日的時候，他幾乎包攬了一切，她現在想想，和他同桌以後，好像沒擦過黑板呢。排隊打飯的時候，他總是把她的飯盒一搶，然後端給她滿滿的熱騰騰的飯菜，只要是他給買的飯，枚兒總是要剩下的，他以為她和他一樣能吃呢？
想到這兒，不由一笑。
“你終於笑了，笑什麼呢？”
“我想起你給我打飯的事了。”
“還記着呢？”
“我總吃不完，你為什麼給買那麼多呢？”
“呵呵，那時我總吃不飽呢，給你買的只是我的一半呢。”
“是嗎？你也太能吃了，呵呵！”
“是啊，要不能長這麼高嗎？”
氣氛總算是恢復正常，程穎跑出來，“你們怎麼在這兒，讓我好找。大家都在唱歌呢，你們別光顧着兩個人在這說話，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一起說嘛。”
不由分說，枚兒被程穎拉了回去，霍瀚跟在後面。
“來，來，霍瀚，唱一個。”
“好！”霍瀚看看枚兒，“同桌的你！”室內響起一串口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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