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賊影
郭虎禪緊緊地跟着杜老大,心裏砰砰地跳着,他過去沒有殺過人,因為那時候從來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雲間透出的月光下,郭虎禪看到了遠處騎着馬的模糊黑影,他知道這些人就是侯輕舟口中的那些鬼了。
“沉住氣。”杜老大的手按在了有些緊張的郭虎禪肩膀上,不過臉上倒是很滿意的樣子,這個小子的膽子可比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大多了。
侯輕舟和李虎帶着其他漢兒,在沙丘背風處的陰影里貓着腰走着,他們背着弓,腰裏挎刀,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那些馬賊後面去了。
郭虎禪順着杜老大的目光看到了那些飛快移動的模糊人影,差點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李虎他們停下時,他才依稀分辨出這些漢兒。
“那些鬼是來踩盤子的。”杜老大喉嚨間低語着,剩下的那隻磣人的獨眼裏露出了嗜血的凶光,看得旁邊的郭虎禪也給嚇到了。
郭虎禪的手搭在了腰間短刀的刀柄上,半個月下來,不管是聽那些漢兒說,還是那些胡商說,馬賊都是最兇殘的一群人,說是披着人皮的野獸也不過分。
杜老大的獨眼冷冷地注視着那群不知死活,踩盤子踩到他頭上來的馬賊,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起來,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
嘯聲忽地從杜老大口中響起,在他身邊的郭虎禪只覺得耳朵一疼,杜老大就已經如同展翅而起的大鳥般從他們所在的沙丘掠起,朝那不過幾十米外的馬賊撲去了。
杜老大嘯聲響起的同時,侯輕舟和李虎帶着的漢兒們從馬賊後方從陰影里竄出,手裏拉開的勁弓鬆開了弓弦,五個馬賊應聲而倒,每個人身上都是幾處要害同時中箭,立斃當場。
一個照面,十來個馬賊就差不多去了一半多,這時在怒喝聲里,被襲擊的馬賊已經回過了神,而這時候郭虎禪也看到了杜老大殺人的場面,腳步一閃,手裏的刀就像噬人的毒蛇一樣從一個馬賊的喉嚨里拔了出來,郭虎禪根本沒有看清楚杜老大是怎麼出刀的,杜老大就已經連殺兩人。
“叔殺人就跟殺雞一樣。”看着捂着噴血的喉嚨,從馬上一頭栽倒下來的馬賊,郭虎禪算是明白了李虎這句話的意思,不過這個時候站在沙丘上的他成為了一個打馬而逃的馬賊的獵物。
看着朝自己而來的一人一馬,郭虎禪剎那間愣了愣,但是身體卻本能地作出了閃避的動作,一個狼狽地側滾,郭虎禪躲開了馬賊下劈的一刀。
隨着崩響的弦聲,一枚漆黑的羽箭釘在了那正自勒馬轉身的馬賊肩膀上,將他射落馬下;從地上爬起來的郭虎禪感覺着背後給刀鋒劃開的口子裏濺出的溫熱血液,也給激出了凶性,看着那馬賊反手揮刀砍斷纏住腳踝的馬鐙站起來,想也不想就直接沖了上去。
那中箭的馬賊也沒想到差點被自己一刀梟首的小子居然來得那麼快,他握刀的手腕剛要揚起,就被狠狠地撞了個趔趄,接着他的眼睛瞪圓了。
郭虎禪左手頂着馬賊握刀的手腕,右手拔出的短刀狠狠地捅進了馬賊的肚子,鋒利的短刀就像裁紙一樣,輕易地刺穿了馬賊身上那層牛皮甲胄,郭虎禪一刀得手,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一連捅了**刀,直到握刀的手被血浸透,滑得握不住刀柄才停了下來。
那瞪圓了眼睛的馬賊直挺挺地仰天倒了下去,被捅穿的肚子上全是血淋淋的窟窿,噴出的血沫濺了站在原地的郭虎禪一臉。
看着那倒在自己的面前氣絕的馬賊,郭虎禪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剛才的幾下讓他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幹了一樣,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在轟鳴,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時解決掉了剩下幾個馬賊的杜老大和幾個漢兒走了過來,侯輕舟和李虎帶着其他人收攏着那些無主的馬匹。
看到地上那具肚子上被開了個大洞,依稀可以看到腸子的馬賊屍首,幾個漢兒看向郭虎禪的目光已是變了,他們雖然因為杜老大把郭虎禪當成自己人,可是打心底里卻是不太看得上這個細皮嫩肉的白凈小子,不過現在一個個都是口裏稱讚了起來,把郭虎禪當成了同伴。
杜老大快步走到了郭虎禪身邊,重重地一掌拍在了郭虎禪的肩膀上,大笑了起來,“幹得不錯,可比我當年這歲數狠多了。”杜老大小時候最多也就是在敦煌城的街頭跟比自己歲數大的潑皮流氓廝打,頂了天也就是把人家手腳打折。
“疼。”被杜老大一拍,郭虎禪只覺得整個背都要裂開來一樣,疼得大喊了起來,這時候杜老大才發現郭虎禪臉色不對,居然一片煞白。
月光底下,杜老大目光瞟到了郭虎禪背後劃開的衣服,這才發現郭虎禪背上給開了條口子,血正自汨汨地滴落。
“去拿酒。”杜老大一把扶住了郭虎禪,接着連忙讓身邊的漢兒取了那些馬賊身上帶着的酒囊,扯掉郭虎禪背後的衣服,就用烈酒往上澆,疼得郭虎禪人都蜷成了一團。
“小子,叫你別亂動。”杜老大一邊倒酒,一邊朝疼得亂動的郭虎禪罵道,“這點疼算得了什麼,我當年給人射瞎了眼,自己拔出來也沒你叫得那麼歡。”
“你以為你是盲夏侯,拔矢啖睛。”郭虎禪只覺得整個背都疼得麻木了,有氣無力地朝杜老大罵道,“真他娘的疼啊,你下手輕點。”
“我一向手重。”杜老大毫不客氣地回道,從懷裏掏出的金創葯一把抹在了郭虎禪的背上,疼得郭虎禪呲牙咧嘴叫罵了起來,看得一旁的漢兒直想發笑,叔那瓶金創葯平時可是金貴得很,沒想到今天倒是大方了,不要錢地給郭虎禪背上撒。
上完金創葯,杜老大接過邊上漢兒從刀柄里取出的白紗給郭虎禪裹好傷口后罵道,“你這小子,真是太沒用了。”
“我沒用?我也殺了一個。”郭虎禪不服氣地喊了起來,這種刀頭舔血,碰上就生死相分的事情他還是頭回遇到,沒給人一刀砍了腦袋是他命大,把人給幹了那是本事。
“把東西扒乾淨,回營。”杜老大沒有理會郭虎禪的嘟囔,徑直朝身邊的漢兒喊道,很快李虎他們就手腳麻利地把那些死掉馬賊身上值點錢的東西都搜颳了個乾淨。
郭虎禪給杜老大扶着,看着那些漢兒們熟練地翻屍,就知道這不是他們頭回這麼幹了,“杜大哥,我怎麼覺得你比馬賊還黑。”
“這世道,不黑怎麼活?”杜老大看着郭虎禪,露出了森白的牙齒,笑得郭虎禪心裏發毛。
“小子,上了我這條賊船,你可就別想下了。”杜老大看着臉上變色的郭虎禪,得意地說道,這小子天生就是個殺千刀的禍患,不好好打磨一下不行。
郭虎禪沒了聲音,只是看着得意的杜老大,咧開嘴笑了起來,現在他已經是那些漢兒中的一員了,這讓他有種家的感覺。
沙丘后的商隊營地里,亮起了火光,雖然杜老大他們手腳快的很,才片刻的功夫,除了杜老大故意剩下的幾個活口,四十來號馬賊幾乎死了個乾淨,但還是驚動了營地里的人們。
郭虎禪看着那些披着衣服,光着腳丫,一臉驚慌的胡商,發現杜老大臉上全是鄙視,而那些漢兒們的目光則瞟到了那些沒穿衣服的漂亮女奴胸前白花花的肉上去了。
看到是杜老大們牽着幾十匹馬回來,胡商們都是歡呼了起來,很顯然杜老大又一次把那些打他們主意的馬賊們給幹掉了。
“杜老大,這些馬賣不賣?”有幾個胡商看到杜老大他們牽着的馬都是超過六尺,生得雄駿,心裏都是生出了買下的念頭,這樣的上等貨色賣到長安以東的地方去,能賺上不少。
“不賣。”身上血猶未乾的杜老大隻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幾個湊上來的胡商,回絕了這筆能讓他賺上一筆的生意。
那些女奴們看着回來的李虎和侯輕舟這些漢兒,一個個媚眼如絲,挺着胸脯勾起男人來,郭虎禪在一邊看着,發現那些女奴的主人並不以為意,似乎還有些鼓勵的意思。
“看什麼看。”看到身後幾個漢兒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杜老大回頭,獨眼一掃,一下子漢兒們都是打了個寒噤,連忙收回目光,變成了目不斜視的樣子。
郭虎禪看得發笑,那些漢兒們平時能吹得很,一個個都好似花叢老手,不過到了杜老大面前,就好似老鼠見了貓,不敢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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