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抵抗
奄奄一息的我蜷縮成一團,躺在電梯的正中央。
藉著昏暗的燈光,我看到電梯上印出一張又一張的人臉,這些人臉一開始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看着我。
雖然它們都不是真的臉,但我仍能感覺,這些臉的眼睛都瞪着很大。
他們像是人類在觀察接受實驗的動物一般,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看,就好像無數個手電光打在我身上,那種感覺讓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不過我很快轉念一想,不舒服就不舒服吧,好歹只是盯着我看,總比像剛才那樣,暴打我一頓要好。
現在的我心理方面的傷害還能承受,外力傷害是一點都不行了。
這些怪臉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后,其中一張臉忽然發出一陣聽起來陰森森的笑聲。
它像是牽了一個頭,緊跟着,其他臉也都跟着笑了起來。
這些臉一面笑還一面竊竊私語,好像在議論着我什麼。
我努力想聽清它們在說什麼,發現根本不可能,它們好像故意不讓我聽清一般。
這些怪臉一面說一面笑,搞得我既着急又難受。
我不由想,這部電梯好像也懂心理學,這種被人圍起來遭人議論的感覺,換做任何人都會感到難以接受。
這在心理學有個專業的詞彙,叫做負向曝光,意思就是一個人被明顯負面的評價推上了風口浪尖,那種語言暴力的傷害是非常巨大的。
當今社會死在鍵盤俠手中的無辜人群不在少數,都是被這種力量擊垮的。
可恨的是,明罪易判,暗鍵難防。那些躲在暗處的鍵盤俠是最招人恨,卻又最叫人無能為力的。
扯遠了,此時的我被電梯裏面這些怪臉們評頭論足,心裏十分的不舒服,我想衝上去一一甩它們幾個耳光,可笑的是此時的我連站起來都是一種奢望,更別說去打耳光了。
這些怪臉們也沒有採取下一步的行動,無非就是像一群耗子似的在那裏不停地窸窸窣窣,說些讓人聽不清,但一看就是嘲笑類的話。
見他們如此,我不由發出冷笑,隨即把眼睛閉上,心道,說就說吧,你們想玩口水淹死人的套路,可真是把爺看扁了。心理學讀到博士的我可沒那麼容易被口水淹死。
我把眼睛閉上以後,這些怪臉反而安靜下來。
我一開始雖然有所察覺,但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一方面我不願意看到那些視覺上給人很大衝擊,好像鬼一般的臉。另一方面,我也實在難受,渾身沒勁兒,感覺就算電梯不再對我做任何暴力的舉動,我也熬不了多久了。
然而我感覺我眼睛閉上了好一陣兒,都快要睡著了,那些臉仍然一語不發,好像突然間都變得啞巴了一樣。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不能睡覺,儘管我睡意很濃。我怕自己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緊接着,我才想到那些臉。它們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安靜了?難道它們已經消失了?
這麼想時,我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在這裏我要做一個細緻的描述。我尤其要說的是,眼前這一幕,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為詭異和恐怖的一幕。
之前那些好像鑲在電梯牆上的怪臉此時都從牆面上探了出來,密密麻麻地懸在我的頭頂,看起來十分噁心。
比這些密密麻麻的臉還要恐怖的是它們後面連接着的,勉強也可以被稱為是脖子的東西,一個個伸出來好長,好像一條條蛇一般。
這些怪臉此時就懸在我的頭頂,用極為詭異的眼神注視着我,各個臉上都掛着似笑非笑,好像還略帶猙獰的表情。
這一幕對我的衝擊過於巨大,但我此時的機體已經不容許我做出太過劇烈的反應,呼吸陡然變得急促已經是我能表達恐懼的最為直接的方式。
更加恐怖的是,這些怪臉盤踞在我的頭頂,並不是靜止不動的,它們輪流下來單個注視着我,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說了幾句讓人聽不清的話,然後閃到一旁,再換令一張臉過來。
身負重傷的我感到十分的無助,同時還有憤怒。
如果我是健康的,一定會起來和這些醜臉拼了,可此時的我偏偏動也不能動,只能被動的接受這些怪臉充滿惡意的凝視。
我想用盡最後的力氣和它們飈幾句髒話,卻在好不容易靠着僅存的意志力凝聚起一股力量后,猛地意識到一件事:這些怪臉和剛剛那兩張臉的目標應該都是王寶,而不是我。
它們存在於王寶的潛意識中,此時一定是把我當成了王寶,所以才會對我使用這種卑鄙惡劣的招數。
這樣想的我吸滿一口氣,感覺身體恢復了些力氣。
我把自己想成是王寶。而王寶之所以會在潛意識中製造出這樣的幻象,這一幕一定是他親身經歷的。
我猜這個時候的王寶應該還在上小學或者初中,這時的學生群體,正是從人語不懂,朝着懂點人語慢慢過度,容易發生所謂的欺負人的現象。這種事在大人眼中是很平常的打打鬧鬧,卻容易對孩子產生很大的影響。
所以此時這些怪臉的背後,藏匿着的是一群小學生,或者初中生的心智,用我的力量幫王寶走出困境,我自己也才能走出困境。或者說,此時的我代替的人就是王寶,我對這些怪臉的態度,也就是王寶對這些怪臉的態度。
想到這,我又接連深吸了幾口氣,儘可能地擺出兇狠的表情來面對着這些怪臉,用力吼道:“你們這群小屁孩,再敢嘲笑我,我就一個一個把你們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不信你們就試試,我說到做到!”
我的語言果然奏效。
聽到我的話,之前還在空中晃個不停的怪臉,一時間全都停住,愣了幾秒后,全部退回到電梯牆壁上,然後逐漸消失。
用這話嚇唬小學生萬萬不可,畢竟他們還是孩子。但對付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臉,不用想那麼多。
那些怪臉全部消失后,我稍稍鬆了口氣,但身體好像更加虛弱了。
幾秒鐘后,電梯又動了起來,還是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