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時客棧
()古有畫師,為人作畫,為萬物作畫。然而世間苦恨頗多,生前結緣,死後難以瞑目,又或因為戰亂動蕩,死後魂魄難以完整,更加苦痛,是以又有一脈為鬼作畫。師稱畫鬼師。
畫鬼師為鬼作畫,一畫鬼身,還鬼一個完整的身子,二畫鬼心,度萬千惡鬼;此畫鬼師所為之事,本已神秘之至,是以世人並不知有此存在,只知世間有陰陽,有捉鬼茅山術。
畫鬼師因奪天地造化,本遭天妒,因其神秘,一脈單傳。這個故事就從這裏開始,從一個少年的畫鬼師開始。
“該死,這雞又叫了。”少年何夕長嘆一聲,顯得有些沮喪。正是一個畫鬼師。
自古雞叫,陰氣轉弱,鬼入寂靜,人就開始要活動。身邊的老者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好吧,看來只有明天再來了。”何夕將隨身的物件收好,看着老者。何夕慢慢地將身上的東西收好,果然看到了幾隻白色的幽靈四處散開。
老者負手而立,極目遠望。
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時刻就要來臨——黎明。黃昏是白日進入黑夜的階段,由陽入陰。黎明則不一樣,由陰入陽。黎明也是陰氣掙扎最為濃烈的時刻。
“師父,你在看什麼啊?”何夕好奇地問道。
“西邊怎麼會有一股濃烈的邪氣啊?夕兒,你該下山了。”老者自言自語地說道。
荒山古道上,少有人煙。
一個少年人慢慢行來,身上背着一個古灰色的書包,一身乾淨的白色衣衫。估摸着是在深山之中苦讀聖賢書的學子,如今下山去京城趕考。古道的一邊,正好有一座客棧,店名叫做“子時客棧”。店老闆面目憔悴,容貌醜陋,令人看來不覺有些不舒服。
“老闆,有客房嗎?”少年人禮貌地問道。
“有。這古道往來的客人不多,是以本店的客房都住不滿。公子往北而去,是去京城參加考試嗎?”老闆答道,隨即拖着殘缺的腿慢慢地往前走。
少年人定了房間,夕陽落山,老闆仔細地把身邊的桌子擦乾淨,又望了一眼窗外,見沒有多餘的人,慢慢地關上店門。“這店裏只有你一人嗎?”少年人謹慎地問道。
老闆拖着腳步慢慢地去將店門關上,少年人心中頓時安穩下來,不由想到:我這少年,如何怕他暗算我。
“店裏沒什麼生意,前幾年,夥計都走了。只有我一人守着這裏,這古道雖行人不多,但是也有些過客,若是沒有這客棧,只怕多多不便啊。”老闆邊說話邊將店門關上,倒也是一副菩薩心腸。
“老闆真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好人啊。”少年人由衷地讚揚道。
“哪裏哪裏你看我這個瘸腿的人,只能守着這個店子終老了。”老闆和藹地說道。臉上露出笑容,看起來也不是那般醜陋了。
“老闆,你幫我弄一隻燒雞,要雞公做的。不要母雞。”少年人說完的時候,拿出了一本詩集,認真地看了起來。客棧的大廳上正好有亮光,在這看書也不錯。
“公子,這客人都愛吃燉的老母雞,我這沒有養公雞。”老闆略帶歉意地解釋道。少年人笑了笑,道:“我也沒養公雞,我怕它大早上亂叫。”
“公子肯定是夜晚讀書太晚,聽到公雞打鳴,自然就要起來。所以才會不願意聽到公雞打鳴的。”老闆附和道,暗中一走到櫃枱上,從暗格里拿出了一把兩尺長的尖刀。臉上的笑容卻未發生變化。
店內的空氣有些凝固。
“老闆,我送你一張俊俏的臉龐如何?”少年人慢慢地站了起來。
“小子,不要來消遣大爺。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裏面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啊。”老闆身子一動,如鬼魅般跳躍而出,手中赫然已經握有一把尖刀。
“你以為我想斷你的獨木橋啊。是你自己斷自己的獨木橋。這子時客棧的老闆和夥計可是被你殺了的?”少年人一改讀書人的迂腐氣,此刻說話之間,眉宇散發著一股逼人的英氣。
“哈哈哈。小子,你多管閑事。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我殺了店老闆和店夥計的?”老闆問道。
“說來也簡單,我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血腥之氣,所以我料定這原先店老闆和夥計只怕遭人毒手了。而且你身上看不到一絲陽氣,這店內亮光雖然不大,而且雖是黃昏,人多少都會有一些模糊的影子的,你走動的時候,身子四周毫無陰影。所謂“新鬼二兩重”,我怕你有蠻久的道行了吧。”少年人自信地說完,然後看着面前的“鬼”。
少年人背起古灰的書包,消失在古道上。身後的客棧在大火之中慢慢地化為灰燼。走在古道上的人正是何夕。
何夕一番書生打扮,正是要去往京城。
這古道邊的“子時客棧”付之一炬,直到夜半火苗才慢慢地消解開來。
從黑色的木炭下,忽然爬出一個黑色的身影。他手中緊緊握着一張紙條。
“《李賀詩集》,畫鬼師何夕抄錄。”
“小子,你壞我千年道行。終有一日,你會死在我手上的。我譚子時豈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