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速回京都
彩琴穿過了月亮門,面色陰沉地往行宮外院的書房跑。
黃忠剛伺候了聖上茶水,一出來,便見到彩琴急沖沖趕過來,連忙迎了上去:“彩琴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急沖沖的?”
彩琴停下腳步朝黃忠做了個宮禮,拉着他往一旁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道:“出,出事了。”
黃忠現在一聽見“出事”兩個字,整個人一懵,一把抓住彩琴的手:“你先別急,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彩琴秀眉皺了皺,壓低了聲音道:“春暖朝暉園裏的花,都出事兒了。”
黃忠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聽她一說,不由得鬆了口氣道:“你個糊塗的,院子裏的花出事兒了,你找花匠,這麼冒冒失失地跑到書房來做什麼?”
彩琴抿了抿唇:“事情沒黃總管想的那麼簡單。”
“還能有別的事不成?”黃忠一臉狐疑地問。
彩琴是天後身邊得用的大丫鬟,她說事兒不小,恐怕是真的不會善了的。
“園子裏的花都謝了,可只有,只有兩隻牡丹開得極其艷麗,就彷彿把四周所有花草的生命力都吸走了一樣,且……”彩琴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黃忠心裏咯噔一聲,一把抓住彩琴的袖子,咬着后糟牙問:“且如何?”
彩琴白着臉,好一會兒才訥訥道:“那兩隻牡丹是憑空出現的啊!園子裏本沒有牡丹,只一夜間就出現了兩朵紅得泣血的牡丹,這,這……”
這事兒確實處處透着意外,顯然是衝著天後來的。
當年的張淑貴妃最喜牡丹,還有牡丹仙子的稱號,天後被接回宮后,被張淑貴妃諸多刁難,是以最是討厭牡丹。
張淑貴妃病逝后,天後執掌後印,宮中便再也不見牡丹了。
春暖朝暉園裏的花匠都是宮裏的老人,為人謹慎,怎麼會突然在天後的院子裏種植牡丹呢?
黃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這,難道是花匠忘記了?”
彩琴臉色灰白,突然扭頭朝四周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在黃忠耳邊說道:“一開始奴婢也是這麼想的,後來讓人查了一圈,這牡丹是琅琊王妃曹氏房中的。”
“琅琊王妃?”黃忠臉色灰白,“你什麼意思?”
彩琴皺眉道:“奴婢能有什麼意思?這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行宮裏已經有了傳言,說是張淑貴妃的鬼魂作祟。”
黃忠臉色一沉:“胡扯,這,這是哪裏來的傳言?”
彩琴猶豫道:“是,是曹氏院子裏的丫鬟傳出來的,還有人放出風聲,張淑貴妃的鬼魂之所以作祟,是因為有人偷走了她陪嫁的七星鎖。”
黃忠一怔,目光幽幽地看了眼皇宮的方向,只覺得這看似平靜的京都城裏恐怕又要變天了。
……
京都。
還沒到飯口,茶館裏人不多,只三三兩兩坐着幾個漢子在吃茶閑聊。
“聽說了么?行宮裏出了怪事。”
“什麼怪事?”
“春暖朝暉園裏的花一夜之間全都枯萎了,只有兩株血紅的牡丹開得極艷,就像,就像……”
“好像什麼?”斜地里突然插進一道聲音,大漢愣了下,扭頭一看,一個笑眯眯的年輕姑娘正坐在他身後,一臉興味地看着他。
“大哥,你剛剛說的什麼呀?”孟鶴妘咬着糕點,目光灼灼地看着大漢。
大漢看了眼她對面坐着的錦衣公子,笑了兩聲:“小娘子是外地人吧?”
孟鶴妘咧嘴一笑:“大哥好眼力,我是從益州來的,陪我家相公來京都讀書。”說著,情意綿綿地看了眼一旁的裴伷先。
大漢頗感羨慕地看了眼裴伷先,笑着說:“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咱們聖上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帶着文武大臣去行宮避暑圍獵,並由天後主持桑蠶禮,結果今年出了事,就像方才說的,天後院子裏的花一夜之間全枯死了。”
“那然後呢?”孟鶴妘一臉躍躍欲試地問,“那兩棵牡丹做的?”
大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來了談興:“那可不是,是牡丹仙子。”
孟鶴妘愣了下,下意識瞄了一眼裴伷先,見他沒反應,便問:“牡丹仙子是誰啊?”
大漢四下里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當年的張淑貴妃娘娘啊!”
“可好端端的,這位娘娘的鬼魂為何會把春暖朝暉園的花都殺了?”孟鶴妘似笑非笑,一臉好奇。
大漢一臉神秘地說:“因為張淑貴妃身前最愛的一件寶貝丟了。”
孟鶴妘一怔,裴伷先突然撩了撩眼皮,目光看向大漢。
大漢訕訕地摸了下鼻尖,笑道:“那個,七星鎖,聽說過么?”
孟鶴妘搖了搖頭,佯裝不解地問:“那是何物?”
大漢剛想說話,便聽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扭頭一看,險些從椅子上掉了下來:“邵,邵大人!”
邵一白面無表情坐到孟鶴妘對面:“二位,別來無恙!”
大漢瞧了瞧邵一白,又看了眼旁邊跟過來的金刀公子,咽了口吐沫,拉着同伴一溜煙跑出茶館。
程少卿癟了癟嘴,一臉嫌棄地坐到邵一白旁邊,把金刀往桌上一磕:“你們兩個倒是會躲清閑。”
裴伷先抬手給他倒了杯茶:“常藤他們都安頓好了?”
程少卿搶過茶杯一飲而盡:“都安頓好了,張公說……”他微微一頓,看了眼一旁的邵一白,一臉嫌棄地冷哼,“哼。”
邵一白:“本官正有事要找裴公子。”意思就是,正巧與程少卿偶遇而已。
孟鶴妘叼着糕點看着邵一白,這個人一肚子壞水,與裴伷先不遑多讓,今天這麼巴巴地找過來,估計沒什麼好事兒。
果不其然,邵一白一開口,便跟近來京都傳得滿城風雨的傳聞有關。當年張將軍失蹤之後,張淑妃娘娘也鬱鬱而終,此後這兄妹二人便甚少有人提及。行宮之事,看起來無傷大雅,但是起傳播速度之快,連宮裏的那二位都始料未及,更何況……
邵一白嘆了口氣,石破天驚地丟出一句“欽天監的梁大人被活生生的嚇死了。”
好端端的人,怎麼就能被嚇死了呢?
孟鶴妘有點好奇,但是又不太好奇,這世界上好奇的人,多半都死得早。於是她依舊低頭吃飯,時不時偷偷拿眼睛瞄一眼裴伷先,心裏想的卻是那些劣質刀劍。
“梁大人還是秘密趕到行宮的,當天夜裏就在房中被嚇死,而且……”邵一白從袖兜里拿出一塊玉佩丟到裴伷先面前,“梁大人的手裏捏着它。”
孟鶴妘怔怔地看着玉佩,聽見程少卿口中溢出的一聲輕呼。
這東西是裴伷先的。
她在心中篤定,扭頭去看裴伷先。
“據我所知,這玉佩是裴大人當年與縣主的文定之物。不久前,縣主曾把她手中的那塊玉佩還給了裴大人,至於這塊……”他話音未落,一旁的程少卿猛地一拍桌子,“你什麼意思?”
邵一白抿唇,目光落在裴伷先的臉上:“我只是想知道,這東西為何會在梁大人手裏。”
一塊豆腐硬生生卡在喉嚨口,孟鶴妘怨懟地看向邵一白,這傢伙果然是殺人誅心的一把好手。
一隻杯子斜推過來,裴伷先面無表情地看向邵一白:“這玉佩我在益州時便轉贈給了別人。”
“哦?”邵一白心情大好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挑着盤子裏的蝦仁吃。
“是什麼人?”
裴伷先目光涼涼地看着他:“一個小童。”
“裴大人若是說把它給了一位姑娘還更有說服力一些。”邵一白目光向右,落在孟鶴妘身上。
孟鶴妘翻了個白眼,把筷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拍,扭頭看裴伷先。
“所以徐大人的意思?”裴伷先慢條斯理地把裝着糕點的盤子又推到孟鶴妘面前。
邵一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裴大人不妨跟我回一趟刑部。”
“我呸!”程少卿大掌一拍桌面,“梁步仁那個神棍死的時候,裴伷先跟我正在回京的路上,怎麼會是兇手?”
邵一白:“我可沒說他是兇手。”
裴伷先嫌棄地看了眼程少卿,起身往外走。
程少卿一臉懵逼的看了下孟鶴妘:“不是,他什麼意思?”
孟鶴妘無奈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意思就是,兇手要麼是他親近的人,要麼是他仇人。”
程少卿“啊”了一聲:“我懂了,邵一白這個賤人,是想讓老裴幫他破案?”
孟鶴妘嫌棄地嘆了口氣:“我記得永安坊里的張婆婆在賣核桃。”
程少卿一怔:“你想吃核桃了?”
孟鶴妘咧嘴一笑:“不,是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