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理由
“是的。”雷格納繼續寫：“尼德霍格復活了，我們要不要阻止他？”
按照以往艾琳的性子，哪怕是對她再不好的人如果遇到困難，半精靈也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但是這一次，艾琳的反應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她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是沉默了很長時間。
“伊妮，這個問題我也希望知道你的答案。”雷格納同樣也對伊妮莉絲說道：“我，究竟要不要阻止尼德霍格？”
“……”伊妮莉絲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為提出了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整個廣場上，只有尼德霍格的法陣還在不斷地運轉着。
而在場的人裏面，只有亞歷山大神色焦急。他在確定自己無法攻破尼德霍格的法陣之後只能悻悻地走了回來，國王的臉部神經綳得死死的，可見他對兩個女人的答案有多緊張，當然，他更緊張的是雷格納自己的抉擇。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妮莉絲和艾琳竟然異口同聲地開口了：“哥哥，阻止他吧！”
“為什麼？”雷格納問道，但是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對兩人的回答都不意外。
伊妮莉絲指了指艾琳，示意自己也想先聽聽半精靈的回答。
“我……”艾琳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知道哥哥有多討厭那些人，我知道哥哥有多討厭這個世界，但是，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那麼多人死去，哪怕……哪怕我現在已經看不見了……這件事哪怕我只是想想也會害怕得不得了。哥哥，霍克帝國雖然一直都對不起你和安妮姐姐，但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也是無辜的……十年前的廣場上，他們也不過是一群被人蒙蔽聽信了謊言的可憐人罷了。這件事我不覺得他們有什麼錯。另外，我也不希望哥哥你就這樣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成為一個為復仇而存在的鬼魂……事情……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所以，為了那些無辜的人，也為了哥哥你自己，如果你有能力阻止尼德霍格的話，那麼，幫幫他們吧！如果這個世界變成了地獄，那麼我們又怎麼能在地獄裏面找到屬於自己的天堂呢？”
“……”雷格納沒有回答，他只是摸了摸艾琳的腦袋，然後將目光轉向了伊妮莉絲。
“我的理由就簡單多啦。”伊妮莉絲笑了笑：“如果我還想留在哥哥身邊，那麼我就必須找回我曾經的善良和寬容。”
“畢竟……這十年來背負了上萬條性命，我也有些不堪重負了。”伊妮莉絲心裏默默地想，但是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正是因為親身體會過他人生命帶給自己的負擔，所以她才不想讓雷格納也背負上這個，而且，這十年來，她已經殺了太多無辜的人了，死亡，已經足夠多了。
雷格納也將手放在了伊妮莉絲的腦袋上揉了揉，然後笑了起來：“既然這是你們的願望，那麼，我就滿足你們好了。安潔莉斯塔，他們兩個人的安全，就拜託你了。”
“記得你又欠我一個人情。”安潔莉斯塔打了個哈欠。
“沒問題。”說完之後，雷格納站了起來，他看了亞歷山大一眼，然後就向尼德霍格的法陣走去。
“雷格納……”儘管一直在期望着雷格納能夠幫助自己，但當雷格納真的挺身而出時，亞歷山大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他叫了雷格納一聲，接下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感謝？亞歷山大並不想謝他，國王始終覺得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雷格納既然有力量阻止尼德霍格，那麼他就該站出來。道歉？不不不，直到現在，亞歷山大也不覺得自己對雷格納做錯了什麼，為了整個大陸，這個男人真的不能活在世上，如果換作自己的話，亞歷山大恐怕早就自殺了，哪會像他這樣掙扎到現在還如同蟑螂一樣頑強的活着。
雷格納站住了，他率先開口說道：“等我殺了尼德霍格，接下來就是你。”
“等你殺了他，我就殺了你。”亞歷山大也淡淡的說。儘管國王完全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妥，但即便是安潔莉斯塔都對亞歷山大的話翻了翻白眼，至於伊妮莉絲，她直接理直氣壯地啐了一口在亞歷山大身上，而後者則毫不在意地用臟袖子擦了擦，然後站到了離她更遠的地方。
“和你們這些搞政治的人類相比，我們黑暗精靈也會在厚顏無恥的方面感到自愧不如的。”安潔莉斯塔淡淡地對伊妮莉絲說道。
“可不是嘛！”伊妮莉絲陰陽怪氣地回答。
“安潔莉斯塔小姐，請你注意你的立場，你還是第二魔法學院的長老，而我，是你的國王！”亞歷山大忍不住爭辯了一句。
“如果你覺得我礙眼，那麼大可以讓第二魔法學院把我踢了。”安潔莉斯塔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回答。
“……”亞歷山大啞口無言。他還真不捨得踢掉安潔莉斯塔，自從梅爾、安妮洛特以及喬弗里死掉之後，霍克帝國能拿得出手的強大高階法師已經寥寥無幾了，而安潔莉斯塔身為罕見的靈能者，更是當下霍克帝國最強大的法師。可以說，這個異族的黑暗精靈已經成為了霍克帝國魔法界的最後一塊遮羞布，如果她再離開，那麼接下來霍克帝國與蘭斯大陸的外交上面多少會受人冷嘲熱諷幾句的。
天空之上，尼德霍格的身體已經徹底成型了，那是一具比例堪稱完美的身軀，沒有一絲體毛，全身自上而下都如同被尼德霍格精心設計過一樣精緻，皮膚紅潤，肌肉勻稱而結實，單單隻是看上去就能夠明白，那副身體裏面究竟蘊含著多麼恐怖的力量。
“一代傳奇法師梅林德爾廣場正午裸奔，這麼爆炸性的新聞我想《梅林德爾日報》是不會放過的吧？”雷格納看着天空的尼德霍格喃喃自語，此時的尼德霍格依舊處於本源規則的保護之下，因此雷格納也不着急進攻。
又過了幾分鐘，尼德霍格終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啪！
尼德霍格打了一個響指，於是一身法袍出現在了他的身上，緊接着他俯身望去，就看到了雷格納手持雙劍全身放鬆的站在那裏等待自己。傳奇法師從天空飛了下來，他站在雷格納面前不遠處，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對視了很長時間。
“所以，你最終還是選擇了要對抗我？”尼德霍格最終還是先開口了，他頗有些遺憾地說：“其實我們兩個聯手，可以征服世界的。”
“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難道對征服世界感興趣？”雷格納說到這裏換上了鄙夷的眼神：“你的品位可真無聊。”
“不，我只想向這個世界復仇……”尼德霍格搖搖頭回答。
“你撒謊了。”雷格納毫不猶豫地否定。
“……”尼德霍格笑了笑，並不置可否，他接着問道：“你明明和我有着類似的經歷，我們都被世界欺騙、背叛，我們都因為這個愚蠢的世界失去了摯愛，那麼為什麼，你還會站在我面前？我很好奇。難道真的是你比我更寬容更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