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霸王別姬（上）
已經入夜了，農曆十一月的冬夜裏，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幾度，外面已經來時飄起了片片雪花。雖然不大，當卻告訴着人們，年關將近了。
在大軍中央的一座營帳里，篝火“噼噼啪啪”燃燒得正旺，給整個營帳帶來股股暖意。營帳中，此刻卻是有兩人，一男一女，各自坐在桌子兩旁，一言不發。
項羽正心情煩悶的在營帳中喝着酒。青銅鑄造的酒樽盛滿一杯又一杯，項羽足足已經喝下了半罈子酒了。但他卻是沒有絲毫的醉意。
而項羽對面的是虞姬，她正在一旁彈奏着，芊芊玉手撥弄，彈出的調子歡快動聽。每次大戰的前後，虞姬都是這樣用手中的琴聲為自己的夫君大氣鼓勁。
要是往常，項羽定會起身拔劍隨曲起舞，來應和着這般美妙的場景。可是現在項羽並沒有動，依舊是一樽樽酒下肚，飲的不只是是酒，還有苦悶和煩躁。
項羽的死對頭劉邦聯合了五大諸侯總計五六十萬的漢軍，已經在邊上集結佈陣了，明日天一亮，即將張開對決。
現在的這個時候，楚霸王項羽的心情簡直的糟糕透頂了。殺死了楚懷王熊心，諸侯各部紛紛興兵討伐，劉邦趁機聯合個個諸侯。而項羽卻是眾叛親離，麾下大將紛紛離去，到現在，只剩下三萬江東軍追隨在旁。
項羽放下手中酒樽，開口說道：“明日便要開戰。”
琴聲戛然而止，虞姬已經停止了手中之琴，輕輕的放下，說道：“虞姬知道。”聲音輕柔委婉。
“既然知道，為何不渡江離去。”項羽苦笑的說道。
虞姬顏顏一笑，道：“霸王不走，虞姬也不走！”
項羽說道：“我不能走！”
虞姬道：“既然如此，虞姬也不走。虞姬要永遠陪在夫君身邊！”
項羽仔細的盯着眼前鍾愛的女人，心中無限的愛戀。“這次不同，我沒把握。”
虞姬道：“戰爭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虞姬作為一個女人，不懂，也不必懂。但虞姬知道的是，霸王是虞姬的夫君，妾是霸王的妻子，妻子是要永遠陪伴着夫君的。”
虞姬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是西楚最為美麗的女人。但同時，虞姬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就是一個完美是妻子。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項羽悲潦的唱到，接着又是飲下一樽酒。“明日之戰，生死難料。你在，我無心對戰！”
虞姬一聽，已是情不自禁落下淚來，“大王義氣盡，賤妾何聊生！霸王不惜死，妾陪着霸王！”說完，竟是奪過項羽手中的酒樽，一飲而盡。接着就是連連咳嗽。
好一會，虞姬才緩過來，說道：“虞姬只求霸王不要趕妾身獨自離去。”
虞姬項來對項羽的話言聽計從不會忤逆，但今日，卻是堅決不從。
項羽心中對虞姬有無限的愧疚。在項羽領兵出戰時，她給他鼓勵，寄予深情厚望，保佑平安歸來；在項羽凱旋歸營時，她以翩躚舞姿，千般柔情，萬般嫵媚，歡歌娛曲給他祝賀；在項羽遇到挫折的時候，她便以“勝敗乃兵家之常事”的話給他撫慰。
虞姬就是項羽最大的精神支柱。但明日之戰，項羽已經料到了自己已經無法避免的滅亡，他的事業就將要煙消雲散。項羽他沒有留戀，沒有悔恨，沒有嘆息。但項羽惟一憂慮的是他所摯愛的、經常陪伴他東征西討的虞美人的命運和前途。毫無疑問，在他死後，虞美人的命運將會十分的悲慘。
“天將明了，我當冒死衝殺。你將如何？”項羽說道。
虞姬見項羽不再說出渡江離去之事，便捋捋額間的髮絲，展顏一笑，說道：“夫君儘管衝殺便是，虞姬會待在營帳中等待着夫君勝利歸來！”
項羽點點頭，道：“好！”
看着虞姬的笑容，他心中卻是更加愧疚。虞姬的苦她總是偷偷一人獨享，在自己面前，卻永遠是笑顏以對，每日定會親自準備好酒肴等待着自己歸來，“她到底有多少眼淚偷偷的藏在心中？”
“霸王，明日便要開戰，聽妾彈奏一曲如何。”虞姬說道。
不等項羽回答，已經調好琴弦開始了。
熟悉的楚曲，熟悉的琴聲。將項羽的記憶帶回到了那日......
琴，還是那琴。曲，還是那曲。
項羽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虞姬時，她彈奏的便是這首楚曲....
項羽的家族項家，世代為楚國將領。項羽的祖父項燕是抗秦名將，在於秦軍對戰之中兵敗身亡。在秦滅楚國之後，項羽跟隨着叔叔項梁隱居在了下相之西（今江蘇宿遷），而虞姬的家，也是在下相，在下相之東。
那一年，項羽十六歲，虞姬十二歲。那一日，春天，陽光明媚春風意暖。項羽心血來潮，背弓胯劍騎馬想要去東郊的林中打獵。當項羽到了下相之東，也就是虞姬家院外。忽然聽到了悠悠的琴聲響起。項羽聽了不由得痴了，情不自禁的下馬，順着琴聲之處而去。
來到一處院牆出，才發現原來琴聲是裏面傳出來的。項羽便越過圍牆，發現來到了一個園子裏面，而園內中央一處閣樓上，一個少女正在心無旁騖的彈奏着。
當時桃花開的正盛，滿園桃色，香氣瀰漫。但項羽卻是毫無所覺，全部的心聲都被那個少女吸引。被她的背影所吸引，被她的琴聲所吸引，被她一舉一動所吸引......
連有人靠近了也是沒有發覺，直到來人撲上了來，項羽才發現，原來是府內的護院家丁。他們把項羽當做是了尋常的盜匪之類，想要上前捉拿。
項羽雖是才十六歲，但人已經長得魁梧高大，天生神力，又自小跟隨叔叔項梁學習武藝，這些護院只是尋常一般的強壯漢子，哪裏是項羽對手，不多時，已經被項羽制服。
這邊的動靜，亭閣上的少女自然是聽見了。轉過身來查看，正好撞上了項羽的目光。四目相對，一個在驚嘆“好一個英俊少年，氣宇宣揚，豪放不羈。”另一個在驚嘆“好一個美人坯子，年紀不大，卻已是出落得標緻，長大后必定是傾城傾國之貌。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之後的事情，便是項羽叔叔項梁親自到虞家府上領人，才發現，原來項虞兩家也算世交。自那以後，項羽便經常前往虞家，其目的，當然是為了虞姬。二人常常攜手同游，吟詩作對。一人撫琴唱曲，一人舞劍相隨。感情就是這樣漸漸升溫的。
項羽和虞姬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直到虞姬後來嫁與項羽為妻。
一曲琴罷，項羽也算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溘然長嘆一聲，“要是沒有走上這條路，你我二人應該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在鄉間廝守終生。一田一舍一院落，你織布我耕田，你撫琴我舞劍。定是快活逍遙。”
彷彿是被項羽話中描繪的世界所吸引，虞姬露出神往的神情，說道：“現在也不晚啊，暴秦一滅，天下泰安。只要霸王退出，妾雖是都陪着夫君回到鄉里，過着安逸的日子。”
項羽只是苦笑的搖頭，道：“回不去了，即使我願意放下一切和你回到那種生活，劉邦也是不會放過我的。我和他之間，永遠只能有一個人活着，這是上天註定的。”
虞姬放下琴來，拉着項羽是手，說道：“打打殺殺，只是為了那個位子。難道那個位子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項羽嘆口氣，道：“男兒立世，當要開創一番霸業。即使有千難萬阻刀山血海也難以阻擋。我項羽生在亂世，起義滅秦。現在，我還要爭霸天下，讓虞姬你成為天底下最尊耀的女人。”
虞姬搖搖頭，“霸王，虞姬不求那些，虞姬只要和夫君長相廝守便可。”話語中帶着哀求，帶着哭腔。
項羽舉起的酒樽已經放到了嘴邊，卻是遲遲不曾飲下。心中也是在苦笑，“明日之後，能留得性命還尚未可知。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談何爭霸天下，簡直是有些可笑。”
項羽想到，明日一戰，自己生死難料。而虞姬卻是不能再雖在身邊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送虞姬渡江而去，回到江東。便開口說道。
“明日之戰，也許是我項羽最後一戰了。來，虞姬，今日我要你陪我喝酒。”項羽一把將虞姬拉到懷裏，從桌上再取來一個酒樽滿上。
虞姬道：“霸王，虞姬不能飲酒，剛才一杯已是極限了，再飲估計明日都不能起身。”
項羽心中暗道：“要是就是這效果。”但嘴上不能這般回答，“虞姬，你我二人只有在新婚那夜一同飲酒過。明日之後，生死難料，我們就在一同喝杯交杯酒。以來是重溫我兩這些年來的感情，而來也算是為難料的明日踐行吧。”
虞姬見項羽說道如此，也不再推脫。
“這第一杯，是感謝能夠與你相識相知相守。”項羽說道，接着便把酒樽放到虞姬手中。
交杯酒這一習俗起源於前秦時代，項羽和虞姬二人自然是喝交杯酒了。二人各自先飲一半，然後互換酒樽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