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玩得就是心跳

第十三章 玩得就是心跳

見有人解石,十幾個人都是圍了過來看熱鬧。賭石的人圖的就是刺激,一刀下去,要麼漲,要麼跌。賭漲了,瞬間暴富,要是賭跌了,就算你是千萬富翁,說不定一下就成了窮光蛋,玩得就是心跳。

不用說賭石者本人,就是旁觀的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姓嚴的中年人看中的是一塊籃球大小,兩百萬的原石,此時正固定在解石台上,解石師傅問明白切石的方向後,一按電鈕,金剛石電鋸便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一刀下去,切掉了原石的五分之一。解石師傅拿起切下來的一小塊原石,用水沖洗乾淨,細細觀看,灰白的一片中露出一片不大的綠意。

出綠了,也就意味着賭漲的可能性很大,圍觀的人發出一陣歡呼,七嘴八舌地催促解石師傅趕緊下刀,也有人懊惱自己看了好幾遍都沒下手,還有人奉承姓嚴的運氣好、經驗足。

解石師傅見出了綠,也很高興,下刀更小心了。幾刀下來,一塊不大的清水地翡翠就出來了,賭漲了。

按現在的市價估計,這塊翡翠在兩百三十萬到兩百八十萬之間,所以這塊標價為兩百二十萬的原石,姓嚴的中年人賭漲了,不過也就漲了五十萬左右,不算什麼。

見賭漲了,林志文臉上笑意更盛,大聲鼓勵其他人選購原石,說這批原石是剛剛到的新貨,出翠的概率高達百分之十,意在激起賭石人砸錢。

果然,林志文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年紀稍輕,穿黑西裝的男人,捧了一塊標價五百二十萬的原石放到解石台上,大聲催促解石。

解石的師傅在原石上畫下線,按動電鈕,解石。第一刀下去,解石師傅拿起碎片用水細細清洗切口,見一片灰白中帶着一條斜斜的、如絲如縷的綠色,翠綠,在翡翠中算不上極品,但也比嚴姓中年人那塊清水地貴得多。

估計黑西裝瞧中這塊原石,就是衝著這條絲帶般的翠綠去的,這種原石有個名稱,叫“金腰帶”,寓意金鑲玉裹,大部分能解出翡翠。在賭石中,這種原石賭漲的機會大得多,算是賭石中的上上之選。出翡翠的幾率大,價錢自然能往上抬。

可惜的是,解石師傅一連切了四刀,面盆大小的原石去了三分之一,這塊“金腰帶”那條如絲如縷的綠色還是沒變大,依然不死不活地延伸着。

黑西裝抹着汗水,戰戰兢兢地催促,要解石師傅繼續下刀解石。

一刀刀切下去,黑西裝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整塊原石越切越薄,剩下不到五分之一時,連胖子都知道,黑西裝的五百二十萬打了水漂。偏偏黑西裝不死心,五百二十萬啊,這就沒了!

看着一塊塊被切下來不到一寸厚的石塊,黑西裝流了一會兒冷汗,突然發了瘋一般竄上解石台,大聲喝罵著推開解石師傅,親自操刀,切剩下的五分之一原石。

看到這裏,圍觀的人悄然轉身離去,接下來的事可以想像。有道是,看漲不看跌,人家賭漲,你說什麼都好,賭跌了,你說什麼都不好。

陸林琛嘆了一口氣:“年輕人,哼哼……”也不再看了,回頭對朱笑東說,“算了,再看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走吧,我們在再瞧瞧。”

轉過身沒走幾步,後面傳來黑西裝厲鬼般的嚎叫,只是沒一會兒,聲音就消失了,應該是被保安打發走了。

見胖子一臉怪異,朱笑東說道:“胖子,你可看好了,這就是一刀生死,現實擺在面前,你可別動歪心思,我們就是來陪陸老哥逛逛。”

胖子不自然地笑了笑:“東哥……我……”

這時,陸林琛看中了一塊標價三十萬,只有嬰兒腦袋大小的原石,笑着說:“笑東,你看看我選的這塊怎麼樣?”

本來賭石最忌諱有人在一旁多嘴,一注押下來,是漲是跌,是生是死,都是自己的事,與旁人無干。若是有人多嘴,賭漲了,多嘴的人固然不會有多少好處,賭跌了,被人非議甚至遷怒,是必然的。

不過,陸林琛不是那樣的人,一來朱笑東不是多嘴的人,二來無論漲跌,陸林琛對朱笑東都不會說什麼,因為這三十萬,對陸林琛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朱笑東笑了笑,直言道:“這塊原石,黑里透紅,條紋分佈均勻有條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黑色大蟒橫卧,多數能出好東西。按你先前說的,漲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會漲到什麼程度,這個我就……呵呵。陸大哥,我也是跟你學的,該怎麼處理,我也不敢多嘴。”

陸林琛笑了笑,叫來工作人員,按價劃了錢,然後抱着原石到解石台,笑着請解石師傅動手解石。

朱笑東和胖子自然跟了過去,圍觀陸林琛解石。

偏巧,那嚴姓中年人又抱了塊標價兩百五十萬,面盆大小的原石過來,也要解石師傅解。其實旁邊還有一個解石台,不過先前嚴姓中年人就是在這個檯子上賭漲的,算是這個解石師傅手紅。

大凡賭的人都有忌諱,看哪個解石師傅手紅,便不想到別的檯子解石了,免得碰上手運不好的師傅,觸了霉頭。

陸林琛把原石交給解石師傅,也沒說怎麼解,全憑師傅的經驗。他自己則面露微笑,站在一邊,渾然沒把這三十萬的原石當回事。

幾刀下去,剩下中間一塊時,露出一片薄薄的,約有指頭大,半寸來長的油青地翡翠,無論是質地還是價值,離嚴姓的中年人那塊清水地都差遠了,這塊油青地若是操作得好,估計能保本。

解石師傅中間雖然解廢了一塊,但三塊中出來兩塊翡翠,這比例也算驚人,說明今天這個解石師傅鴻運當頭,所以嚴姓男子徑直上了台,把原石放在上面,做好記號。

解石師傅有兩個解石原則,一種是由買家自己確定下刀的方位以及每次下刀的厚度,這樣,無論能不能解出翡翠,或者是否把翡翠解廢,都與解石師傅無關,解石的師傅不承擔任何責任。

也有像陸林琛這樣的買家,放心大膽地把原石交給解石師傅處置,自己只等着結果。當然,無論結果怎麼樣,同樣與解石師傅無關。

只是遇到這種買家,解石師傅的心理壓力會大些,一旦出錯,雖然用不着賠錢,也會影響自己的工作和名氣,一個上手就廢了人家寶貝的人,誰還敢請。

解石師傅一刀下去,姓嚴的男子一陣狂喜,才切下薄薄一片,就露出籃球般大小的一片陽綠,雖然不是翡翠,但可以預見,裏面肯定有一塊極大的翡翠,而且質地應該不低於先前那塊清水地。也就是說,這兩百五十萬的原石很可能解出一塊價值千萬的翡翠!

圍觀的人自然眼紅耳熱,這是大漲啊,兩百五十萬頃刻間漲了十倍不止。

旁邊一個精瘦的老頭上前叫停了解石師傅,把姓嚴的男子拉到一邊,先是吹捧了幾句,然後切入正題:“老嚴,這塊石頭你是賭漲了,我說個價錢,你看看能不能讓我做回這塊石頭?”

那姓嚴的頓時沉下臉,別人賭輸了你未必會給人一條活路,見可能賭漲了,便要千方百計斷人財路,這和明搶有什麼區別!

朱笑東在一邊聽得清清楚楚,姓嚴的問:“老劉,你能給什麼價?”

精瘦的老頭叫劉元平,看了姓嚴的神情,就知道他沒有出讓的意思,訕笑着說:“老嚴,你也是這裏的常客,我自然不會虧待你。至於價錢嗎,一口價,四百萬,讓你轉手就賺一百五十萬,如何?”

姓嚴的中年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劉元平咬了咬牙,道:“老嚴,你也知道,我也就這麼點能耐,最大限度,五百萬。看在都是老朋友的面子上,五百萬……這個價錢,你轉手賺了一番,也不少了。”

姓嚴的搖了搖頭,說:“劉經理,既然你也有誠意,我也就不廢話了,一口價,一千萬,再多說就沒意思了,行情你是知道的。”

一千萬不是個小數目,劉元平只要一點頭,姓嚴的轉手就賺四倍,不說胖子,就是朱笑東眼皮也是一陣猛跳,這賺錢也太快了!

殊不知,劉元平只要把這塊原石拿到手,轉身找人買,單憑露出來這一汪陽綠,至少兩千萬!這個來錢快,還不擔任何風險,

劉元平的神色有些冷,急切地說道:“我最多給你八百萬,再多兄弟我就沒那個能力了!”

姓嚴的中年人又是一聲輕哼,不理劉元平,轉身回到解石台旁,讓解石師傅繼續解石。

劉元平陰着臉,信步踱到朱笑東和陸林琛旁邊,看到陸林琛,低聲叫道:“陸老哥。”

陸林琛笑了笑,還沒作答,劉元平突然說道:“陸老哥,要不我們倆把它拿下來,然後均分?”

劉元平的意思是想跟陸林琛合夥買,限於他的身家,無論虧賺,他只拿得出八百萬。陸林琛沒想到劉元平會來這麼一手,愣了一下。

這時,圍觀的人又是一陣高呼,第二刀切下來,石塊上那片陽綠不但沒小,還大了不少,綠意更濃,若不是肉眼可見的粗糲的石皮結構,幾乎讓人以為這就是一塊翡翠了。

籃球大小,質地上乘的翡翠,能值多少錢?所有人都不敢想像,起碼不止一兩千萬,怪不得劉元平都動心了,想要做回這塊原石。

解石師傅也很激動,解了幾年石頭,看樣子今天是要解出一塊“翡翠王”,如果真能解出來,今年拿紅包能拿到手軟。解石師傅更加小心,即使姓嚴的畫好了記號,在下第三刀之前,解石師傅還是再次徵求了姓嚴的意見,再根據自己的經驗提出一些建議,爭取做到萬無一失。

劉元平着急起來,越往後露出來的成色越好,姓嚴的要價就會越高,這第二刀的價格恐怕一千五百萬都拿不下來了。機會稍縱即逝。

陸林琛雖然對賭石也有興趣,和經理劉元平也交好,但他不是賭性大的人,讓他拿出幾百萬上千萬賭石,陸林琛決計不會幹。只是劉元平相邀,他不好直接拒絕,正在尋思找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見陸林琛作難,朱笑東順手指着一塊標價兩萬五,面盆大小的原石問陸林琛:“陸大哥,你覺得這塊石頭怎麼樣,能不能給我講講?”

陸林琛怎麼會不知道朱笑東是在幫他解圍,當下笑着回身看了看那塊原石,說:“這塊石頭從顏色上來說,灰白中散落着一點一點的綠色,綠點分佈很散,就像天上的星星,在行話中,這叫滿天星,意為出翠的概率不大。真正的買家,不看好這種料子,所以價錢標得也低。說來好笑,這塊石頭從上個月就擺在這裏,從來沒人看過,擺在這裏也就是充個數。”

劉元平見朱笑東打岔,額頭上汗都急出來了,冷冷地看着朱笑東。

幾句話間,那邊第三刀已經切了下來,歡呼聲都快要把屋頂掀翻了,第三刀在另一邊切下一塊不足三公分的石片,把另一邊也開了個小門,門子裏邊,一塊銅錢大小的綠色露出來,雖然只是表皮,但可以肯定,裏面會出一塊稀世的大翡翠。

圍觀的人瘋了般叫着,姓嚴的臉色反而平靜下來,只是眼裏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得意。

劉元平嘆了口氣,都怪自己膽小,當初第一刀下來,姓嚴的開口要一千萬自己不敢下手,現在三刀下來再想要,拿五千萬人家也未必肯出手了。

見無論如何也拿不到手了,劉元平嘆了口氣,轉身走人,連招呼都沒跟陸林琛打,對朱笑東打岔也懷恨在心。

見胖子在一邊躍躍欲試,朱笑東笑了,對胖子說:“胖子,你不是一直想試試手氣么,這個才兩萬來塊,就算出不了翡翠,也傷不了筋骨,要不,拿去試試?”

“東哥,你是說,我可以試一把?”胖子喜出望外。

朱笑東笑着說道:“看你眼睛都紅了,就讓你玩一把。”

陸林琛在一旁善意地提醒:“沒身陷其中,最好不要參與,免得有朝一日不能自拔。”

胖子充耳不聞,叫來工作人員要了一塊原石,不是朱笑東看的那塊滿天星,他拿的那塊是只有飯碗大小的“沙皮翠”,標價五萬八,出翠概率比“滿天星”高一些。

胖子沒帶銀行卡,現金也不夠,他把身上的現金一股腦掏出來,往朱笑東手裏一塞,對工作人員說:“他結賬。”然後急不可耐地拿着原石跑到另一台解石機旁,叫來解石師傅,也不說怎麼解,完全由解石師傅自己做主。

這台機器的解石師傅是個年輕人,雖然入行幾年了,但因為年輕,也沒解出過幾塊像樣的翡翠,所以他的解石機很少有人光顧。此時見胖子拿着原石來解,年輕人很高興,細細看了一遍,做好記號,開始解石。

兩邊的機器同時開動,聲音嘈雜刺耳,看到胖子這邊解的是最低等的“沙皮翠”,很多人只看了一眼,就又去關注另一塊原石了。

朱笑東和陸林琛自然看胖子解石,算是給胖子捧場。

兩台機器刀起刀落,眾人的反應差別極大。姓嚴的這邊一刀下去,圍觀的人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每一刀下去,解出“巨翠”的希望便增加一分,連給胖子解石的年輕師傅都有些走神。

反觀胖子這邊,陸林琛跟朱笑東兩人一臉泰然自若,微笑着看年輕師傅解石。

胖子的臉色很不自然,一刀下去,露出來的茬口一片灰白,一點雜質也沒有,預示着這塊原石很可能只有翡翠的沙皮。

幾刀下去,胖子五萬八千塊錢的沙皮翠就成了一堆分文不值的碎石廢料。雖然只賣五萬八千塊錢,胖子還是臉色難看。幾萬塊錢是小事,他就是不服氣。姓嚴的那邊歡聲如潮,自己這邊冷冷清清,人家那邊一轉手升值千倍,自己這邊,一轉眼五萬塊錢化成碎石廢料。

胖子紅着臉,咬着牙看着朱笑東,好半晌才說道:“東哥,我還想試試……”

朱笑東微笑不語,算是默認。陸林琛卻搖搖頭,示意胖子,賭石這玩意兒當不得真的,幾萬塊錢是小事,這裏扔了到其他地方找回來就是,切不可意氣用事。

胖子見朱笑東不語,咬着牙走到貨架邊,也不仔細察看,隨手抱起一塊籃球大小,標價十一萬,類似“金腰帶”的原石,二話不說放上解石台,賬單自然是朱笑東刷卡。

這時,姓嚴的那邊歡呼聲不如先前熱烈了,那邊的解石師傅小心翼翼地一連解下五刀,整個原石已經切下來三分之一,那片陽綠不但沒像預想中那樣變深,反而越來越淺,範圍也比先前縮小了一半。這時,那片綠色只有不到飯碗大小,而且還有消失的跡象。

看來那陽綠又是引人上當的假象,看漲不看跌,不少人悄無聲息地閃人了。

胖子這邊,一刀下去,出來的又是一片灰白,再一刀下去,依舊是一塊廢石,連出翠的希望都沒有,更不值得看了。

姓嚴的神色有點兒慌了,明明看起來就要出一塊“翠王”的,怎麼眼看着就沒了呢,照這樣下去,恐怕得到的只是廢料上的一片陽綠而已。姓嚴的讓解石師傅停下,自己蹲到一堆廢料邊,拿起廢料,一塊塊看起來。

劉元平躲在一邊,幸災樂禍地抿嘴偷笑。幸好自己沒加價買下,要不然僅此一役,就足以讓自己永無翻身之日,此時,他竟莫名其妙地對之前打岔的朱笑東生出些好感。

胖子臉色蒼白,十一萬買來的還是一堆廢料。盯着白生生的石頭茬口,過了半晌,胖子一言不發,疾步跨到貨架旁邊,略看看,選了一塊黑中帶紅的“蟒帶”,有面盆大小,標價八十萬,也不叫人幫忙,彎腰發力,直接抱到解石台上,吐了口氣,從牙縫裏蹦出一個字:“開!”

工作人員最喜歡胖子這種砸錢砸得爽快的人,反正朱笑東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付賬,也不怕沒人買單。

年輕的解石師傅猶豫了一下,看出胖子是賭出火來了。像胖子這樣容易起火的買家,八成不輸個底兒朝天是不會罷手的,年輕的解石師傅出於好心,希望胖子能冷靜下來,再考慮一下。

胖子虛火上升,又喝一聲:“開!”看樣子已經昏頭了。

陸林琛搖了搖頭,臉上很是不以為然,這時,他也不好阻止胖子開石。朱笑東依然笑着,朝解石師傅點點頭,示意他聽胖子的,繼續開石。

胖子眼睛都鼓出來了,盯着小師傅解石,臉上的表情,恨不得把原石砸碎,看裏面究竟是什麼。朱笑東懶得看下去,回過頭去看姓嚴的那邊怎麼樣了。

姓嚴的細細研究了那堆廢料,臉上露出一絲喜意,竭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在幾人好奇的目光下,對解石師傅說:“繼續開,這次一定要慢一點。”

解石師傅頭點點,再次按動電鈕,啟動機器,緩緩切割起來。

這一刀下去,剝下來一塊五公分厚的石塊,裏面的陽綠又濃了些,雖然大小沒變,但是看到變深的綠色,姓嚴的臉上終於再次露出了喜色。

姓嚴的胸有成竹,把還剩近一半的原石換了個方向,要解石師傅從另一邊下刀。解石師傅抹了一把汗,依言一刀切了下去。這一刀下去,所有人都張大了嘴。

薄薄的石片上,露出來的茬口上,那抹陽綠像用樹葉搗出來的汁液般,綠得驚心動魄,要不是沒有透明度,質地太過粗糲,幾乎可以認為是出翡翠了,而且是頂級祖母綠。

姓嚴的滿臉喜色,拿出厚厚一疊鈔票給了解石師傅。解石師傅接過錢,連聲道謝,問下一刀該怎麼切?看樣子出翠是必然的,到底會出一塊什麼種地、多大、能值多少錢的翡翠,大家都急於知道。

姓嚴的搖搖頭,笑着說,不急不急,反正現在也沒人來解石,先歇歇,喝口茶,等手穩了再切,免得等下出錯。

姓嚴的笑意盈盈,成竹在胸,幾個圍觀的人上前說些恭維的話,還有幾個人上了解石台,把切下來的廢料拿在手裏細細觀看,想在廢石料上找出些端倪。

朱笑東怎麼看怎麼覺得姓嚴的不順眼,沒什麼原因,可能是跟胖子一樣,覺得姓嚴的運氣太好了,人家十買十賠,他卻每買必中,嫉妒了。

回頭看胖子這邊,面盆大小的一塊“蟒帶”,切下來三分之一了。胖子臉上已經不是蒼白,而是灰里泛青了,眼睛瞪得像銅鈴,眼睛裏的血絲幾乎要蓋過黑色的瞳仁了。看來切下來的石料里沒見到翡翠。

朱笑東暗暗嘆了口氣,看來胖子還是沒蹚過“貪”這一關。

這時,姓嚴的這邊有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大聲說道:“什麼,最多兩千五百萬?關老弟,嚴公子要是兩千五百萬就賣給你,我……我……全聚德,我擺上一桌,請你……”

另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說:“老肖,我最多只能出兩千五百萬,原因有三,第一,按這顏色的範圍,估計出不了籃球大的翡翠;第二,神仙難斷寸玉,就現在來看,還是在賭的階段;第三……”

另一個平和的聲音插了進來:“老關,老肖,你們兩個說的,在下都不贊同。”

朱笑東啞然失笑,姓嚴的一停下來,圍觀的十幾個人就爭起來了,爭的是還沒影兒的“翠王”。見這邊鬧熱,陸林琛也回過身,低聲問朱笑東:“你怎麼看?”

朱笑東搖搖頭,笑而不語。

另一邊的爭論愈發激烈,有人放言,要是嚴公子肯賣,他出五千萬!當即有人說出五千五百萬!

陸林琛再次低聲問朱笑東:“朱老弟,如果你出價,你給什麼價?”

一連問了兩次,朱笑東若是再不出聲就有些失禮了,朱笑東伸出一根指頭,在陸林琛眼前一晃,說:“我沒什麼錢,要我出價的話,我最多就給……”

能給多少,陸林琛還沒聽清楚,就被一陣歡呼聲淹沒了。

姓嚴的站到石台上,等歡呼聲稍停,大聲說道:“各位,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既然是楊大哥、李老開口相求,我也只好忍痛割愛。我也就不多說了,我這塊因為想要的人多,我給誰也不好,那就現場拍賣,出價最高者得之,謝謝各位捧場!”

聽說要現場拍賣,胖子停下了手裏的活,站到朱笑東身邊,給他解石的師傅也停下了機器,過來看熱鬧。

在賭石場,無論是切出來的,還是沒切出來的原石,要是同時被幾個人看上,就用現場拍賣的方式,按照出資者出資多少定歸屬,賭石場方面不僅不會阻止,還很歡迎。現場拍賣可以大大活躍氣氛,讓人熱血沸騰,也更利於大家砸錢買原石。

“為了答謝各位的厚愛,我就以最低價一千萬起拍,每次加價一百萬!”姓嚴的笑意盈盈地說道。

圍觀的人自然一片讚歎,無非是說嚴公子人好,明明有人開價五千萬,他卻以一千萬底價起拍……總之都是些阿諛之詞。

第一個出價的是聲音尖細的老肖,說:“我先出個價,拋磚引玉,我出一千五百萬!”

老肖話音剛落,立刻有人舉手:“兩千萬!”

“兩千一百萬!”

“我出兩千三百萬!”

“三千萬!”

現場氣氛熱烈,連陸林琛都忍不在三千二百萬的價位上舉了一次手,加價一百萬,算是捧嚴公子的場。價格以極快的速度飆升,眨眼間達到四千五百萬。

胖子鐵青着臉,眼睛血紅,就差上去宰了姓嚴的,或者搶了那塊還固定在解石台上的原石,原因就是嫉妒。

朱笑東拉着胖子,淡然地看着,沒有一點兒出價的興趣。

經過激烈的競爭,最終那塊原石以五千五百萬成交。銀貨兩訖,楊老頭辦完手續,姓嚴的喜滋滋地再三恭賀楊老頭,推說出來大半天了,還有些事等着處理,走了。

姓嚴的一走,楊老頭又拿了一疊鈔票丟給解石師傅,讓他繼續解。

朱笑東嘆了口氣,拉着陸林琛和胖子轉身去看胖子的石頭。

其他人繼續圍觀那塊原石的新主人——楊老頭解石。

陸林琛問朱笑東:“幹嗎嘆氣?”

朱笑東搖搖頭,沒說什麼。胖子的解石師傅已經切下大半原石,也沒發現半點要出翠的跡象,後面的石料,解石師傅胡亂切割起來。一連三塊都沒出翡翠,想像那邊的師傅那樣拿紅包,門兒都沒有。

隨着最後一塊廢料被切開,解石師傅關了機器,看也不看胖子一眼,果斷閃人,免得胖子發起火來罵人。

胖子臉色灰敗,一屁股坐到地上,獃獃望着朱笑東,眼裏的血紅居然被一層水霧蒙住了。胖子不是心痛錢,是恨自己怎麼就沒那麼好的運氣,自己的手怎麼就那麼不爭氣!

朱笑東扶起胖子,淡淡地說道:“你這是小意思,看看人家,一眨眼幾千萬就沒了,那才叫慘。所以說,但凡是賭,你我還是不沾手的好。”

陸林琛也勸了胖子兩句,說蝕本往前算,賺錢往後算,統共才不到一百萬,算是買個教訓。沒有經驗,技術不如人家,經濟基礎不夠,沉迷進去,早晚死路一條。

楊老頭那邊圍觀的人三三兩兩悄然離開了,緊接着傳來楊老頭暴跳如雷的咒罵:“狗日的姓嚴的,敢陰老子,跟老子玩心眼!”

楊老頭解下來的石頭只剩下足球大的一塊了,那抹陽綠再次消失,灰白的茬口嘲弄似的看着楊老頭。楊老頭已經瘋了。

陸林琛說,楊老頭氣的不是五千多萬打了水漂,而是姓嚴的可能早就發現這塊原石不可能解出翡翠,這才讓解石師傅喝茶,設局,現場拍賣。

老楊頭上了惡當,只能在現場罵罵人解解氣,想要追回那筆錢,或者報複姓嚴的,都不可能。

聽楊老頭罵聲不絕,原本臉上死灰的胖子居然咧嘴笑了起來,說:“狗日的,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點背,原來我只是個小角色。”

朱笑東笑了笑,問胖子:“現在明白了?想開了?”

胖子笑道:“我有什麼想不開,錢是你的,賬是你付的,最多我再跟着你多打兩年工而已,嘿嘿……”

“你……”朱笑東也說不出話來了,遇上胖子,只能自認倒霉。

解石師傅低聲問老楊頭,剩下的石料要不要再解下去?畢竟人家給了不少紅包,活還是得幹完。

老楊頭大怒,親自上了解石台,抱起那塊剩料,罵著姓嚴的祖宗十八代,一揚手,“嘩啦”一聲,將那塊剩料扔進了廢料堆,罵罵咧咧地走了。

其他人也沒什麼興緻了,那麼好的原石都沒解出翡翠來,再留下來不是砸錢找死么?三三兩兩地散了。

陸林琛也想走,今天他花了三十萬,解出來一塊油青地,保住了本錢,癮也過了,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跟朱笑東一說,朱笑東卻笑了,說這大起大落的場面,還真想親身經歷一次。

胖子愣了,盯着朱笑東:“東哥,我可是死過了一回的,你可別……”

朱笑東徑直走到先前看的那塊“滿天星”面前,叫來工作人員,付了賬,讓人幫忙用推車送到解石台上。

工作人員問朱笑東打算用哪台解石機,找哪個師傅?朱笑東猶豫了一會兒,指着先前解出過兩塊翡翠的師傅,說:“就他吧,我也看好他。”

這個師傅今天雖然解出來兩塊翡翠,但是價值最大的一塊原石也讓他解廢了,見朱笑東來找他,有些不自然地問:“你可想好了,這一刀下去,沒準兒就廢了。”

朱笑東也不着急,慢條斯理地問:“師傅貴姓啊?”

“免貴姓黃!”解石的師傅謙遜地答道。

“黃師傅,你看,我這塊才兩萬多塊錢,能不能解出翡翠都沒關係,傷不了筋骨。”朱笑東說道,“再說,我也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也不怎麼懂規矩,黃師傅多擔待些。”

黃師傅笑了笑,問:“你這塊要怎麼切?”

朱笑東拿了記號筆,咬着嘴唇,想了想,直接在原石三分之一處畫了一條線,想想,覺得不大妥當,又換了個方向,從四分之一處做了記號,又猶豫了半晌。

看朱笑東舉棋不定的樣子,黃師傅和一旁的工作人員都搖頭,連菜鳥都算不上的雛鳥一隻。稍微懂行的,要麼交給解石師傅處理,要麼順着一邊,從最邊上開始,逐寸逐分地往裏切,像他這麼攔腰一刀,就算有翡翠,也切廢了。

猶豫半晌,朱笑東一咬牙,似乎拿定了主意,讓黃師傅從四分之一處下刀。一刀下去,這塊“滿天星”還真切出了翡翠,可惜比先前陸林琛那塊大不了多少,最氣人的是,剛好從中間被切成了兩塊。

翡翠質地不錯,是上乘的油青地,壞就壞在這一刀是斜着切下來的。黃師傅用極快的手法把兩塊翡翠剝離出來,大的一塊大約能值十萬,小的這塊分文不值,原本值三十萬的翡翠,就這麼廢了。

黃師傅和工作人員嘆了一口氣,朱笑東的運氣還可以,就是經驗差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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