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各方角力
也先的遺體下葬后,元琪兒抱着自己的兒子巴彥蒙克在眾人的擁護下以也先的外孫的名義重新登上了汗位,蒙古太師的位子依然是伯顏帖木兒,阿剌知院和薩布赫、索諾布等人的罪責並沒有被追究,而是得到了赦免。
蒙古大汗的汗位從綽羅斯氏又回到了孛兒只斤家族,使得蒙古各部之間的爭鬥暫時平息了下來。
這個時候大明也派來了使節,這個也算是老熟人了,是左春坊大學士商輅。
不過元琪兒對這位大明使節冷漠得多,把他扔在一邊見也不見。
阿剌知院請求率自己的部眾回西邊的草原,元琪兒允准。為此阿失帖木兒找到她大吵了一架。
“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個阿剌知院是害死父汗的罪魁禍首?”阿失帖木兒沖元琪兒吼道:“要不是因為他作亂,父汗也不會死於非命,你竟然還要放他走。”
面對兄長情緒激動的詰責,元琪兒只是冷冷的道:“我已在父汗靈前起過誓,一切過往既往不咎,你是讓我食言不成?”
“你......”阿失帖木兒氣極,“你別忘了,你雖然嫁給了孛兒只斤家族,但身上還流的是我們綽羅斯氏的血,父汗對你從小到大的養育之恩,你難道都忘了嗎?”
元琪兒瞪視着他,“我是父親的女兒不錯,但我現在還是大汗的母親,草原上的太后,你別忘了,明人的使節還在這裏,他正等着瞧我們的熱鬧,看你怎樣用自己馬刀砍向草原同胞的體內!”
阿失帖木兒為之語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難道這麼便宜的放他走了?他一旦回到西邊的草原,誰還能製得住他?”
“這事不用你管!”
“琪琪格,要是置父汗的仇不報,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妹!”
阿失帖木兒還想再說,只見帳簾一掀,元興裕走了進來。
“大哥,你......”
“跟我回去,”元興裕一把拉住他,冷冷道:“你如此對太后不敬,就不怕授人以柄嗎?”
“我......”
不待他再說,元興裕把他拉了出去。
......
“你今天怎麼突然找到了我呢?”見元琪兒來見自己,林媚兒感到有些意外。
“我有一件事要請你去辦!”元琪兒說著塞給她一張寫滿字的紙條。
林媚兒只是略微瞄了一眼,秀眉微挑,“你為何要我去辦這件事?”
“因為只有你能夠把這件事辦成,”元琪兒說道:“我相信你!”
林媚兒唇角微微一掀,“你怎麼知道我會答應呢?”
“因為我想欠你一個人情,”元琪兒淡淡一笑,“不是誰都能夠讓我欠她人情的。”
林媚兒眸波一轉,“看來我是答應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一切都得依妹妹的意了,”元琪兒笑道:“妹妹執意不肯,我也不能逼你答應。”
“那你讓我考慮一下。”
“那好,”元琪兒道:“明日一早你便來答覆我,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去找別人。”
......
“商大人棋藝精湛,楊某不及。”楊牧雲凝神看了棋盤良久,方棄子認輸。
“楊大人心神不屬,並非棋藝不及商某。”商輅笑道:“如果你當商某是朋友,有什麼話,盡可以說出來。”
楊牧雲搖搖頭,默不作聲。
“皇上會宣詔讓你回京的,你不必心急。”商輅似乎窺透了他的心事。
楊牧雲笑笑,笑得不大自然。
“楊大人,我痴長你幾歲,你能幫愚兄一件事嗎?”商輅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
“商大人請講!”
“能夠幫忙讓我見一下薩穆兒琪琪格太后?”
“這個......”楊牧雲猶豫了一下,“我可以幫商大人試試。”
“那愚兄在這裏多謝了。”
“商大人,”楊牧雲看着他道:“皇上派你來是想幫巴彥蒙克上位,現在他已成為大汗,你還有見太后的必要嗎?”
“既然大老遠來了,怎能空手而回?”商輅笑笑,“至於薩穆兒琪琪格太後接不接皇上的詔書,我也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商大人忠於職守,讓人欽佩!”楊牧雲說道:“不知您此番來是皇上的意思呢?還是他人的主意?”
“這難道有什麼區別嗎?”商輅目光轉了轉笑道。
“不管怎麼說以目前形勢,漠北各部是不能夠再侵擾中原了,”楊牧雲說道:“至少十年內朝廷是不用擔心的。”
“如果能與他們修上百年之好,於國於民豈不更為有利?”商輅笑道:“聽說薩穆兒琪琪格太后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大汗年幼,是一直會聽她話的,恐怕今後數十年我大明都要跟她打交道啊!”
“草原態勢瞬息萬變,商大人說這話未免為時過早!”
商輅捻須笑道:“楊大人話雖不錯,可她能在也先死之後短期內讓各部臣服,這個本事不一般吶,商某相信今後縱然有人會行不軌之舉,可無法撼動其位。”
“商大人不但棋藝精湛,而且眼光別具一格,”楊牧雲拈起一子笑道:“我們再下一盤,可否?”
“楊大人有此雅興,商某怎能不奉陪呢?”商輅一笑,“楊大人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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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剌知院率領自己的部眾離開了汗廷,回首望着漸漸遠去的肯特山,心裏暗鬆了一口氣。
“等回到西海草原,我們便去找阿布海爾汗,”阿剌知院對身邊的禿哥帖兒和阿麻火者說道:“只要跟阿布海爾汗結盟,就算琪琪格與我翻臉,也奈何我不得了。”
“知院大人高見,”禿哥帖兒贊道:“就算阿布海爾汗不幫我們,只要我們在西海草原站住了腳,他們綽羅斯氏也鞭長莫及啊!”
幾人相視大笑。
行至傍晚時,他們到了一個湖邊,阿剌知院吩咐在此宿營,當晚巴圖特部在湖邊載歌載舞,篝火照亮了一大片的湖水。
阿剌知院喝得醉醺醺的,看着面前扭動腰肢,歡快歌舞的巴圖特部少女,一時興起,便起身跟她們一起跳了起來。
“你......長得真美!”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個少女,她膚色雪白,腰身纖細,一對如水雙眸彷彿能把人的魂魄勾出來。
“今晚你來陪我!”阿剌知院向她撲去。
少女格格一笑躲開了。
“看你今晚能躲到哪裏去。”阿剌知院眯起眼睛,腦海里浮現出一副欲仙欲死的畫面,不由渾身感到燥熱。
“來人吶!把她送到我帳子裏去。”
......
夜色低垂,星光也黯淡了下去,湖邊的篝火也逐漸熄滅。
阿剌知院踉踉蹌蹌的回到自己大帳,看到那個勾人心魄的少女,二話不說,便向她撲了過去。
還未撲到床邊,眼中閃過一點寒星,喉頭一涼,嗬嗬了幾聲,倒在床上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夜幕下的大地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第二天一早,禿哥帖兒和阿麻火者去到阿剌知院的大帳,發現他死在了床上。兩人大驚,就在他們不知所措時,只聽外面一陣大亂。跑出去看時,無數斡剌特騎兵好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將他們巴圖特部團團圍住。
“禿哥帖兒、阿麻火者犯上作亂,殺其主阿剌知院!”一個騎在馬上的將領大聲叫道:“大汗有令,將二人拿下!”說話的人正是伯顏帖木兒。
“知院大人死了?”巴圖特部的人大驚,無心與伯顏帖木兒作戰,紛紛跪下投降。
伯顏帖木兒和元興裕、阿失帖木兒不費吹灰之力收伏了巴圖特部,並將禿哥帖兒、阿麻火者活捉捆綁送到元琪兒面前。
元琪兒也沒多問,便以弒主作亂之名將二人處死,巴圖特部的人眾與牛羊馬拆分成幾部,賞賜給了伯顏帖木兒等人。
......
林媚兒睡醒了睜開眼時,發現楊牧雲坐在自己的身邊,微怔之下說了句,“你怎麼到我這裏來了?”
“怎麼?我來不得嗎?”楊牧雲笑笑,“看來你晚上沒有睡好,所以白日裏需要補一覺。”
“嗯,”林媚兒沒有多說,轉開話題,“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飯吃!”
“不必,飯我已做好,給你端過來了,”楊牧雲目光一轉,“你陪我喝一杯,怎麼樣?”
......
杯沿微一碰林媚兒的紅唇,她皺了皺眉,還是對喝酒不大習慣,便放下了酒杯。
“你為什麼要答應她做這件事情?”楊牧雲目光盯着她問道。
“她是誰?我又答應什麼事情了?”
“你我是夫妻,什麼事還要瞞我嗎?”楊牧雲輕嘆一聲,“琪兒的手段當真可以,不動聲色的除去一個政敵,還為她父親復了仇,真是心思縝密。”
“你怎麼知道的,是她告訴你了?”林媚兒秀眉一挑。
“我雖蒙在鼓裏,但不是傻子,”楊牧雲道:“當她命人砍下禿哥帖兒和阿麻火者的腦袋時,我就明白了,你昨晚一夜未歸,去哪裏我都能猜到。”
“怎麼?你昨晚來找我了?”林媚兒笑着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頸,“你剛娶了玟玉跟熙媛,我還以為你會忘了我呢!”
楊牧雲板起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件小事而已,又何必驚動夫君呢?”
“小事?”楊牧雲眉頭深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生怕你會......”話未說完,兩片溫軟的香唇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林媚兒心中一陣感動,緊緊和他相擁,忘了鬆開。
良久兩人才分了開來。
“我還以為夫君不再關心我了。”
“怎麼會?你是我的夫人,也是我的親人,”楊牧雲握住她的手,“我昨晚一晚上都沒有睡!”
“那我好好陪你,”林媚兒貼着他的身子,笑得甜甜的,“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你有什麼事可以不瞞着我嗎?”
“好好好,以後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告訴你,行了吧?”林媚兒的眼裏都洋溢着笑意。
“她為什麼會找你辦這件事?”
“或許她覺得我武功高吧?能很乾凈利落的把這件事給辦了。”
“她答應你什麼了?”
“沒有,”林媚兒微搖螓首,“她只說欠我一個人情,以後該怎麼還就看我如何提了。”
“也好,這件事你也沒白做!”
“夫君,”林媚兒抬起眼眸,“你想回到大明嗎?我可以向她提出,讓她放我們回去。”
楊牧雲搖搖頭,“皇上並沒有宣詔讓我回去,我只能在這裏待着。”
“其實這裏也沒什麼不好,”見他臉色有些黯然,林媚兒勸道:“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在這裏待下去,可以讓她出面給皇上寫一封書信,請皇上下旨將你召回。”
“不說了,”楊牧雲道:“現在講這個還為時過早,等琪兒她地位穩固了,變得有份量了,再向皇上提出讓我回去的事便更有些把握。”
“嗯,夫君看事情還是比我透徹一些。”
......
薩布赫和索諾布渾身五花大綁,跪在元琪兒面前。
“你們這是做什麼?”元琪兒略感驚訝的問道。
“我們曾跟阿剌知院一起,做過對先汗不利的事,請太后處治!”兩人齊聲道。
“哦?”元琪兒秀眉挑了挑,“你們要本后如何處治呢?”
“我二人願以死謝罪!”薩布赫說道:“只求太後放過我們家人,並善待我們族人。”
“好,我答應你們。”元琪兒站起身,從索木吉雅手裏拿過一把刀。
薩布赫和索諾布閉上了眼。
元琪兒手中的刀一揮,一道耀眼的光弧劃過,兩人身上綁縛的繩索被划斷,松落下來。
“太后......”兩人不禁一愕。
“你們的命本后已經取了,”元琪兒說道:“現在我再把你們的命賜還給你們。”
“謝太后!”兩人大喜,連忙叩首。
“別忘了,現在你們的命可是本后的。”元琪兒目光直視着兩人。
“我們願為太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