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裏一直在想關於那位背叛宗門的徐師兄。我記得師父說過‘江湖是由所有人的故事編織成的一個巨大的故事。’他閉着雙眼,心卻通透。也許那位師兄也有着自己的故事。
迷迷糊糊的跟着穎兒去沉魚池那邊。記得沉魚池的由來是:那個池子的水明明很通透,卻總是養不活魚。不管是什麼魚,只要到了沉魚池裏,很快就會翻白肚皮。奇怪的是翻了白肚皮也不會浮上來,反而會沉下去,最後便取了個沉魚池。
許是不適合養魚罷。
不過有八角亭子坐落在距離沉魚池不遠的地方,周圍又全都是樹,倒是惹得宗門不少的弟子都在亭子裏坐着。現在是三四月份,陽光耀眼又不熱,透過樹木只剩下了斑駁的樹影,坐在亭子裏偶爾吹來風又有些涼,倒也愜意。
打掃都是后話了。說是打掃其實也沒什麼好打掃的,也只是掃掃樹下的落葉,收拾收拾隨地可見的小石子兒。穎兒喜歡玩兒,時不時的便四處轉悠着,偶爾看看沉魚池底下的砂石,偶爾偷偷摸摸去觸碰藏在草叢邊的小蟲子。被我發現了她在偷懶,她也只是咧嘴一笑。
我看天空,白雲在漂浮。我也聽見,鳥兒在鳴叫。
打掃完也沒有急着去找雲長老,因為打掃完的時間已經不早了,宗門的弟子們都去忙自己的事兒去了。兩個人坐在亭子裏有一搭沒一搭望着沉魚池閑聊。
什麼‘掌門是怎樣的人啊’‘嫣兒以前的家在哪兒啊?’等等。
說了半天,我才問她“你聽說過雲長老所說徐天佑嗎?”
穎兒望着我,長長的嘆了口氣“聽說過。”
那本應該是一段很長的故事。而穎兒只是說,她也只是聽她的師父提起過,那位師兄是師父帶回來的。她對於那位師兄為什麼會背叛其實並不清楚,只知道從那以後,師父便開始酗酒了,甚至閉上了眼睛。
“可是明明薛師父當他是親生兒子,他為什麼要背叛宗門呢。”穎兒是這樣說著“薛師父明明……對她很好的……”
穎兒才五六歲便在劍宗了,在她八歲左右的時候那位師兄便背叛了宗門,從此再也沒回來過。她親眼看見過的,看見過師父從以前的樣子變得越來越愛酗酒,然後隨着時間的推移變成了這個樣子。
“也許他有苦衷吧。”
“即便他再怎麼有苦衷,也不應該背叛一直對他這麼好的薛師父啊。薛師父將他養大,又教他一身本事,他卻在那年背叛了宗門。”
穎兒的話語裏都充滿了不解與厭惡。
我並不清楚關於師父和徐師兄的故事,只能模模糊糊的猜到一些。甚至包括我以後長大成人,師父也從沒提過這位師兄。只是我清楚的記得我以後會遇見一個人,我初入江湖與他初次見面起,他便待我很好,明明是人慾教的教徒,卻總是在我身邊。我甚至記得師兄有一次與他拔劍相向。我也問過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說他心有虧欠。
現在總會想:那個人會是徐師兄嗎?我感覺是的。雖然我不太清楚當年的事情真相,我卻能感覺到,那個人應該就是徐師兄。
他不是虧欠我,他是在彌補師父。
說到這裏,穎兒便攥緊了拳頭。她在宗門的時間比我長多了,宗門就像是她的家,而對於背叛了家的人,她永遠都不會理解的。最後她卻又鬆開了拳頭。
穎兒沉默了一小會兒,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活蹦亂跳的樣子,挽着我的手去找雲長老,說著做完了任務就要趕快去找雲長老,畢竟十個銅板呢,要握在手裏才踏實。
火急火燎的跑到雲長老的面前去,雲長老看她回來了,也只是點點頭,然後便跟着我們去走了沉魚池一遍,見着沒有什麼明顯的髒東西,也就給了我們十個銅板。
十個銅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畢竟只是馬馬虎虎做了下打掃而已,哪裏拿得了這麼多錢?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也是我拿到的第一筆錢。而且宗門的東西也不貴,像是一籠包子也才五個銅板,比起外面便宜很多。
回去的路上有很好看的夕陽。呈紫色的雲朵一點一點的染上墨色。後來我去過很多地方,卻再也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夕陽。
晚上我去找師兄,我知道他肯定在廣場的樹下的。他一定還在那裏練劍。等我走過去的時候,依然看着他的背影。
我有些失神。
我就在廣場那邊坐着了。師兄應該早就發現了我,只是並沒有過來,我就這樣看着他一直都在用劍,看着他的一招一式。以前不懂,現在懂了些,他的一招一式,都是為了置人於死地。
等到他想要休息慢慢走過來,我也有些困了,早上跑了一個上午,下午又在打掃。精神一放鬆,腿就有些酸痛。只是強打着精神看着師兄慢慢走過來向我伸出手。
“看了多久?”
“沒有多久,就一會兒。”
師兄笑了笑,在我身邊坐下,然後伸手將懷中的藥瓶遞給我“很累吧?還想跑完十圈呢?本來還想一會兒去找你的,現在看來是不用了。這葯給你,你自己回房間擦擦吧。”
說了聲“謝謝師兄。”
又沉默下來。
然後后他又去練劍,我還在這兒看着。有點困了,但是還是在這兒。已經記不得為什麼當初要在這裏坐着等他了,只是雖然不明白,心底好像也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慢慢的慢慢的,實在是太安心了,就閉上了雙眼。
醒來的時候是在師兄的背上。我一動便聽他說“醒了?馬上就到房間了,好好睡吧。”
強忍住困意問他“為什麼師兄不叫醒我啊?”
“是啊,為什麼。”
應該是因為,他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讓我跑步累了,我也不會在那裏就睡着吧。
只是聽到這裏,還是會高興。當初就覺得很困,現在卻感覺自己已經不是很困了,就將臉貼在他的背上雙手環繞在他的脖子上,好像能聽見師兄的心跳。
夜裏有些蟲子“吃吃”“吃吃”的叫着,有時候捲來小陣風,有些涼,但是確很舒服。直到到了房間師兄敲着門,輕輕說著“我背她進去吧,是我考慮不周,她累壞了。”
最後聽着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心思也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