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籍大典
今天的扶雲派正在舉行一場千年難遇的盛典。
三千三百級通天梯鋪着長長的紅毯,從山上一直到山下,原本雪白素雅的扶雲峰,難得變成了喜慶的紅色。
兩頭體型巨大的鎮派靈獸正蹲在通天梯兩側的山峰上,活像兩尊門神,黑龍全身系滿了紅色的綢緞,胸前還掛着一朵十分誇張的紅花,模樣相當滑稽。
“吾覺得不該如此,”黑龍鬱悶地用爪尖扯弄胸前的紅花,“吾也想坐在宴席上喝酒,為什麼要在這裏迎客?”
“你以為只有你不爽嗎,”孟在淵尾巴上的毛都是炸的,似乎很想原地蹦起來,“要不是想給他們一點面子,本大爺才不傻兮兮地蹲在這裏當吉祥物!”
兩隻大妖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相當誠實,不過因為心中怨念,眼神就變得相當不善,搞得所有從他們眼皮底下經過的來客都倍感壓力。
大典宴請了諸多仙門、魔界以及妖界,邀請函已在十五日前送出——這不僅僅是一次合籍大典,更是和扶雲派重修舊好的機會。
此時此刻,派內弟子正在緊鑼密鼓地安排宴席,兩位主角卻在白鹿居忙裏偷閑,聞朝隨手拿起一個“永結同心果”,邊吃邊說:“頭一次看到師尊穿白色以外的顏色。”
晏臨難得換了一身紅,袖口衣擺滾着金線雲紋,華貴大氣,他好像不太適應這樣的裝束,皺眉整理着衣袖:“不好看?”
“好看,師尊穿什麼都好看,”聞朝湊上前來,從背後環住他的腰,“從今天開始,師尊就要變成道侶了,想想還覺得在做夢一樣。”
“你也可以繼續喊師尊,”晏臨搭住他的手,“別再亂吃東西了,從今早開始你嘴就沒閑着,等一會兒開了宴,你還吃是不吃?”
“不礙事的,我一點都沒吃飽呢,”聞朝把臉在他肩胛上蹭了蹭,“不過我有點好奇,這仙門設宴,都吃些什麼?肯定不是些尋常俗物吧?”
“去了你就知道了,”晏臨掰開他的手,轉過身跟他面對面,“又把果子上的汁水蹭我身上了是不是?”
“……怎麼可能!”聞朝沖他攤開五指,“這麼乾淨,哪有汁水!”
晏臨順勢握住他的手腕,舌尖在他指尖輕輕一掃:“甜的。”
聞朝:“……”
這誰頂得住。
魔尊大人耳根有點紅,支吾道:“師尊能不能別總是搞這種……這種……”
“我看你倒是喜歡得緊,”晏臨扣着他的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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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扶雲派的傳統,合籍大典需要參加儀式的兩位徒步走完通天梯,這三千三百級台階,象徵著漫長的修仙之路,兩人手牽着手一級一級走上去,代表在日後千百年中都將攜手與共——三千級台階不過是最初級的考驗,若是連走完通天梯的耐心都沒有,也不需要繼續什麼合籍儀式了。
聞朝追隨着晏臨的腳步,始終比他落後一個台階,這一個台階的身位,代表師徒之間的尊卑禮儀,當登上山頂時,最後一個身位的差距也將被抹平,兩人的關係便從“師徒”轉變為“道侶”。
三千級台階皆鋪着紅毯,通天梯筆直向上,彷彿直入雲霄,扶雲派的派名也正取自此意——“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聞朝跟着師尊走完了三千級台階,絲毫不覺得這個過程枯燥,因為有師尊在這裏,始終也沒有鬆開他的手,便好像一切都是值得的。
兩人登上山頂,掌門青蟄親自來主持這場典禮,他扯開嗓門,洪亮的聲音在整個山巔回蕩:“開——宴——!”
空地之上已擺好宴席,聞朝兩人徑直走向上位,宴席外圍皆豎著石台,樂修正在石台上鼓樂助興,而正對他們身後的這一座,石台上停着一架箜篌,有一人正在彈奏。
“七弦仙樂”泠七弦。
泠七弦雖以琴曲成名,彈的最好的卻是箜篌,此番不光來到扶雲派,還用箜篌彈奏,可謂給足了他們面子。
今日賓客齊聚,不光有仙門和魔族,連妖王都攜妖後過來捧場。孟在淵在門口蹲到一半就偷偷溜了,跑去找母后和父王。
由於場地有限,容不下太多體型巨大的妖,妖族只得以人形入場。聞朝張望一圈,果然看到了某個黑衣金眸的傢伙,他旁邊是一位碧色眼瞳、玲瓏曼妙的美人,以及一位身材壯碩的男性。
聞朝看了看妖王,覺得人形都這麼健壯,妖形的話……
他忽然能理解為什麼孟極要跑到太虛秘境躲五百年了。
解懸天自然也來了,他沒跟聞朝他們挨着,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正在喝他的“酒”。
聞朝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身邊居然坐着一個陌生的面孔,正低着頭給他敬酒,這人一身黑衣,長發幾乎曳地,看上去頗為乖順。
“師尊,”聞朝碰了一下晏臨,“那個是誰?我們的宴請名單里,好像沒有這麼一號人吧?”
晏臨抬頭看了一眼,抿盡杯中酒:“你再好好看看。”
聞朝疑惑,又盯着那人看了半天,對方偶然抬頭時,露出一雙血色的龍瞳。
這竟然是龍傲天?!
這貨的人形這麼帥,為什麼從來不見他化人?
聞朝內心頗為震驚,忽然他的視線被一隻手擋住了,被迫扭頭,就看到晏臨正一臉嚴肅地盯着自己:“這種時候,還要看別人?”
“哪有,”聞朝立刻收回視線,給對方續滿酒,“看他們的時間,不及看師尊的萬分之一。”
玉質的酒盅相碰,發出“叮”一聲脆響,兩人同時飲盡杯中酒,晏臨唇角微微勾起:“此酒名為‘千秋枕’,以你的酒量,恐怕飲一杯就要醉上三日。”
“……師尊為什麼不早說?”聞朝才把酒咽下去,幾乎就覺得開始上頭了,他咬牙切齒地湊到對方耳邊,“師尊是故意的嗎?我喝醉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自然有,”晏臨腦中已經回想起之前某人喝醉以後問他“要不要亂性”的事,低聲道,“之前不要,但今天可以。”
聞朝一臉茫然:“可以什麼?”
晏臨卻不答:“這宴席一時半會兒不會散,我們不如早些回去。”
聞朝有點迷糊了:“不用在這裏陪着?”
“不必,合籍不過是個儀式而已,走完通天梯便算是完成了,其他更重要的事,要私下裏去做。”
晏臨一本正經地說完,非常自然地拉住徒弟的手,就要帶他離席。
聞朝被那一杯酒搞得有點頭暈,讓晏臨一牽就跟着走了,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當著眾仙門、魔界和妖界的面,青崖仙尊帶走了魔尊大人。
聞朝身上的紅衣像熱烈燃燒的火,與臉上的魔紋呼應起來,他眼尾掛着一點薄薄的紅,似是很好欺負的樣子。
左護法拂柳就坐在不遠處,眼睜睜看着他們魔尊被帶走,居然只見怪不怪地瞄了一眼,繼續吃果盤裏的果子。
他們可憐的尊主,今天也註定要被進進出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