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官方直播間鴉雀無聲，片刻后才有人打破沉默。

「今天的比賽……是不是可以提前結束了？」

「沒想到居然是吳俞他們贏了」

「方老師不是剛還在說團隊配合差嗎？」

方升泉一直在解說聯盟比賽，主播賽的水平比職業賽低多了，他完全是以調劑的心態來看的，直到這一刻才調整了狀態。

“我對吳俞的隊伍分析有誤，他們不是沒有意識到磨合時間少默契度不足的問題。”方升泉的嗓音里透出讚許。

“他們恰恰意識到了這一點，拋棄了傳統的四人配合，採取的是3+1戰術。”

主持人疑惑地問：“3+1？”

方升泉解釋：“三個人為一小隊，加一個靈活行動的自由人，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他們配合度上的短板。”

「難怪只看到三個人」

「但對自由人要求很高啊，不僅需要有獨立存活能力，還需要在關鍵時刻破局」

「Late實力是真的強」

因為之前定論被推翻，現在方升泉不敢輕易開口，還有一點他沒說，吳俞他們對許成的隊伍太熟悉了，像是研究過不止一遍，重視程度遠遠超出了業餘賽水準。

他突然覺得小貓杯有意思起來了。

最後一局吳俞的隊伍十三殺取勝，以143分居於第一，許成的隊伍126分次之，宣告了今天比賽的結束。

「真第一了」

「今年這冠軍還真不好說」

「吳俞他們第一天只拿了58分，總分還是差了55分，明天只剩六局比賽，感覺拉不回來」

「相當於一局要拉近十分」

雖然大多數人不看好，但吳俞看着電腦上的比分默默點開訓練，他昨天也認為他們面對許成沒有還手之力，可今天贏的是他們。

他第一次有了爭冠軍的想法。

*

晚上十二點，沈遲回到家。

季爸坐在沙發上，一副想說什麼又止住的表情，季媽先一步溫聲出口：“小遲，這兩天你都是很晚回家，我們都很擔心你。”

他的身體不自然地僵了僵，停下了腳步：“在比賽。”

他想說得了第一，可季爸的眼裏浮現過一抹失望：“遊戲都是虛擬的，不是不支持你玩遊戲，可你總不能玩一輩子遊戲吧？”

少年垂下眸，最終什麼也沒說，也沒理會身後投來的目光，沉默地走進房間。

他沒開燈，漆黑一片。

一開始還會不習慣，現在已經習慣了，籠罩的黑暗會讓他有安全感。

他靠在牆壁上打開手機。

【沈遲】比賽結束了

他的手放在手機上打字，還沒說名次，對方像是知道他下一句會說什麼般，回復了他。

【嚴雪宵】看到了

看到了你的第一。

少年盯了陣發著微光的屏幕，他垂下頭想，哪怕是花錢買來的虛擬女友也好，自己也不是一個人。

*

因為要復盤昨天的比賽，藍恆六點就起床了，一局比賽有十六支隊伍，復盤的工作量很大，他只挑了自己的部分回放。

他自己沒看出什麼問題，想想又不放心，掐着Late上播的時間發了消息。

【藍恆】可不可以請你說下我昨天的不足？

【Late】走位還行

他收到回復后以為自己看錯了，剛想回“不要因為我是隊友就憐惜我”，又收到了一句。

【Late】其他都不行

藍恆：…………

很顯然並沒有要指點的打算，他原本以為是少年人的傲慢。

然而跟着Late打了幾局后逐漸明白，遊戲已經印在了Late骨子裏，就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很難向人解釋每個舉動后的理由。

不過晚上就要比賽了，想改也來不及，他只能儘力避免自己不要犯顯而易見的錯。

白天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很快到了比賽的時間，六局比賽三局海島三局沙漠，仍然是方升泉擔任解說。

地圖上航線緩緩浮現。

“航線水平經過G港，對於大部分隊伍不太友好。”方升泉點評道。“第一圈減少的人只多不少。”

如他所料，為了方便轉移進安全區，九支隊伍改變了跳點，有三支隊伍同時跳在了Y城，落地便開始火|拼，其中包括吳俞的隊伍。

「擠一堆去了」

「Late還只拿了把S686」

「請去掉這個隻字，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好像用這把槍二十殺過」

「二十殺是路人吧」

Y城的槍聲此起彼伏，不到七分鐘，吳俞的隊伍減員兩人，但與此同時，Late如幽靈般在城區穿梭，團滅了兩支隊伍。

「果然不能讓Late拿到S686」

「二換八，不虧！」

「配合得也越來越好了」

「現在已經八分到手，這局二十分肯定穩了」

許成的隊伍發揮依然穩定，奈何吳俞的隊伍狀態更好，兩支隊伍的分差慢慢在縮小，從一開始的55分到45分，從45分再到34分……

當最後一局比賽開始時，只剩下十分的差距，代表着這局比賽將會決定今年小貓杯的冠軍歸屬。

「方老師不猜測下冠軍嗎」

「這誰能猜得准？」

「看得我好緊張」

場上的藍恆比觀眾更緊張，他握着鼠標的手都滲出了汗水。

最後一局的決賽圈縮在野區的一棟爛尾樓，分為上下兩層，他們走進房子時便察覺到樓上有人，可房子外已經被毒氣覆蓋住了。

“要攻樓嗎？”他問。

他們帶的醫藥包並不多，如果毒圈再一次收縮，他們只能被困到樓下，現在還有機會從樓梯上去，追平最後的三分。

「樓上是許成他們吧」

「攻樓難度很大」

「扔手|雷也不好扔」

「這真的勢均力敵」

“攻吧。”

少年冷靜地說。

他沒有立即上樓，而是朝樓梯口扔了一個煙|霧彈，藉著煙|霧彈瀰漫的霧氣，走上樓梯，朝二層扔手|雷，自己卻沒有走出煙霧。

「還能這樣！」

「手|雷扔得好准，許成直接半血了」

「接下來就是看槍法了」

由於房子裏沒有掩體，躲也無處躲，可以說是實打實的白|刃戰，比的就是誰的槍快准狠。

哪怕在投擲物的加持下，任州和吳俞死在了對方的AKM下，藍恆也只剩了一絲血，而對方同樣只有兩人存活。

沈遲的槍口對準許成的頭頂。

「緊張得我不敢喝水了」

「Late的槍法不需要緊張」

「穩了」

時機只有短短一瞬，正在沈遲按下射擊時，老舊的電腦卡頓了一下，他射擊的方向偏到了許成的身體上，藍恆被許成的槍帶走，遊戲結果已定。

「恭喜許成衛冕冠軍」

「居然偏了嗎？」

「畢竟對面是許成」

「唉，太可惜了」

與冠軍失之交臂，藍恆由於怕被罵而惴惴不安，可沒想到的是，隊內語音沉默許久后，傳來少年泛冷的嗓音：“是我的問題。”

“怎麼會是你的問題。”他感動地安慰，“還是我槍法不夠好，拖了你後腿。”

“早有預料。”

藍恆：…………感動得太早了

大概因為這次是他們離冠軍最近的一次，吳俞接受採訪時聲音都哽咽了，Late實力強反而沒放在心上，語氣依然冷冰冰的，聽不出波動。

主持人問向沈遲：“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輸了就是輸了。”

少年垂下眼，握緊了鼠標。

*

沈遲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說得上是沉默，其他選手的採訪長達五分鐘，甚至給直播間打廣告，可沈遲只有短短的一句話，什麼也沒為自己說。

眼看着主持人要進行到下一個人，電腦前的嚴雪宵輕輕挑眉，敲下一行字點擊發送。

「網站不考慮簽約嗎？」

亞當驚訝地看着青年熟練的動作，明顯不是第一次發，待他費力辨認出中文後，更是忍不住睜大了眼。

在他心目中，Yan是個不爭不搶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想來是出身養出的一身氣質。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Yan彷彿不願意這個名為Late的主播吃半點虧。

直播間的注意力被吸引。

「才注意到Late沒簽約」

「場均擊殺第一不配簽約？」

「網站在幹什麼」

而沈遲不知道比賽直播間的討論，他沉默地關了電腦，戴上自己的耳機，準備走出網吧時，手機忽然一震。

他面無表情地劃開屏幕。

【小貓直播】你願意簽約嗎？

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反應，好像只是冷淡地回了聲“可以”，打字的手都在發顫。

過了好一陣他才反應過來，打開手機，點開嚴雪宵的頭像，故作鎮定地發過去。

【沈遲】你一定不知道我要簽約了

過了一陣，他收到了淡淡的一句。

【嚴雪宵】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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