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了
陳桑覺得是自己瘋了。
不然她腦子裏怎麼總迴旋着,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罵聲?
“你看看她這身膘,比生產大隊的肥豬還厚實。”
“哦喲,大隊長的閨女生得這幅尊容啊?怪不得把人家細皮嫩肉的下鄉知青給嘔吐了。”
“就這樣還好意思讓劉知青娶,打哪來的底氣啊?”
“膘唄!”
……
陳桑只覺得自己做了個冗長的夢,夢裏形形色色的人指着她的鼻子罵。
罵她丑,罵她肥,罵她惡毒,罵她不要臉……
那些人口水飛濺,一副把她生吞活剝的架勢。
像極了小時候看還珠,罵容嬤嬤的樣子……
頭疼欲裂,她費力的睜開眼睛。
入目的一切,直接讓她傻眼。
大片收割過的麥地,呈現枯黃敗落的景象,田裏長着綠油油的秧苗,不遠處稀稀拉拉坐落着幾間土坯房,掩於青山綠水之中。
紅色的標語刷滿牆體。
不遠處有人走過,陳桑注意到坑坑窪窪的泥路,似乎是因為才下過一場雨,積着一灘灘的髒水。
她躺在小河邊上的枯草堆里,渾身衣服濕透,圍着她看的人穿着補丁衣服,扎着褲腿,身上扛着農具,一副要下地的模樣。
人人交頭接耳,小聲對她指指點點。
陳桑頭頂着窘迫,撐起身,費力地站起來。
一陣頭暈目眩,胸口一陣泛酸,哇的一聲,吐出來好些夾雜着中午吃過東西的髒水。
這一吐,人也舒坦了。
可周圍的人滿臉嫌棄。
陳桑沒有注意到,只是下意識抬起手背擦嘴,看到眼前又黑又肥的手,當場傻掉了。
老天爺啊,咱不開玩笑,這是她的手?
她的手明明又細又白,保養得不比手模差。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伸頭照了下水。
當看到與她同時出現在水裏的那張臉,入目的只是肉,滿臉都是肉,一雙眼睛都快被擠成縫了。
她哆哆嗦嗦捏了下自己的腰。
軟軟的肉,哪還有腰啊!!!
她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己不是這樣式兒的。
她是在讀大學生,學美術的。
個高腿長,大眼睛瓜子臉。
皮膚天生白得發光,怎麼吃都不胖。
她就是坐火車坐過站了,慌忙下車被畫板砸了腦子。
就算這樣,頂多是變傻,也不至於變個人吶!
就在陳桑覺得這一切都是幻覺的時候,人群突然被扒開,一個穿着和周圍人一樣的穿着臟破衣服的婦人,沖了過來,一把抱着陳桑就開始哭。
“我苦命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會這麼想不通要去跳河,做出這種傻事吶?”
婦人鬆開陳桑,摸了摸她的身上,確認沒有受傷,接着又哭天搶地的號:“你要是真喜歡那個雜——那個什麼玩意兒劉長志,你應該跟媽說,媽就是綁也把他綁來和你在一起。”
說完還疼惜地摸了摸陳桑的臉,“你說你要是有個什麼事,可讓媽怎麼活喲。”
陳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婦人,耳朵里都是她的哭聲……
此起彼伏,跟唱戲似的。
她腦子忽然嗡嗡響,一段完全不屬於她的記憶,像海浪一般朝她鋪天蓋地襲來。
她穿越了。
穿到了七八十年代。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年代,別人都是天天干不完的活,還可能吃不飽。
擔心有了上頓沒下頓。
但她卻從沒餓過肚子,十八歲了還沒下過地,沒洗過碗,甚至自己的內衣褲都不是自己動手洗。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世道,陳桑卻是個例外。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只因她爸是東風生產隊的大隊長,掌管着整個大隊的勞動分配,她爸又是個女兒奴,寧願讓他兩個兒子多干,也不願意讓他寶貝閨女遭一點罪。
而她媽,張蘭英。
別說生產大隊,就是在整個公社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倒不是因為她媽這個人有多厲害,純粹就是因為她是個極品。
兩個兒子打小就不受寵,幹活最多不說,吃的都是陳桑吃剩下的,她能吃香喝辣,她的兩個哥哥只能吃糠咽菜,逢年過節都喝不上口肉末湯。
就算是結了婚有了孩子,也得定期向張蘭英納貢。
而全家人的嬌慣,直接將陳桑養成了,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又傻又驕橫的德行。
陳桑被張蘭英養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成了這幅樣子,卻是因為大隊上的一個下鄉知青,劉長志。
對方是從城裏來的,長得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的,同村裏的其他莽夫不一樣,對方是讀過書的斯文人。
走起來了都輕輕巧巧的,不像那些粗人,走路像是趕着去投胎。
陳桑是農村的土黑妞,但是被家裏人寵慣了,胃口也養刁了,看不上土裏土氣的鄉巴佬,對城裏來的這個愛乾淨的劉長志情有獨鍾。
每次遇到劉長志路過,她就敲鑼打鼓表心跡,弄得整個大隊都知道了。
劉長志更是想方設法地躲,被這樣的肥豬喜歡,他覺得丟人。
而且,劉長志覺得自己並非池中物,他以後要娶的老婆肯定是白富美,和這個土肥圓沒有半點關係,看着就覺得倒胃口,自然對她冷言冷語,沒有半分好臉色。
但陳桑並不明白這些人情世故,只是傻乎乎地覺得他們城裏來的人都十分靦腆矜持,依舊每天跟着劉長志屁股後面轉。
還總讓她爹給劉長志派輕活,多分口糧。
劉長志是因為當年高考落榜,被迫下鄉。
就等着一年時間過後安排工作,可一年時間早就過去了,上面沒有半點響動。
他心急如焚,只能找大隊長陳進寶,奈何人家對他愛搭不理,只因他幹活總是拖拖拉拉,還總讓人去收尾。
陳進寶雖是個女兒奴,但對勞動工作極為認真負責。
一看被陳進寶拉進黑名單,劉長志就把主意打在了,一天跟着自己屁股後面轉的陳桑身上。
當從陳桑嘴裏沒有得到半點有用的信息,劉長志不再跟她搔首弄姿噁心自己,當即跟同樣從城裏來,投靠親戚的鄧云云搞在了一塊。
陳桑知道以後,找到鄧云云破口大罵,揚言要弄死鄧云云,卻被趕來的劉長志推了一把,她沒踩穩,直接跌進河裏。
劉長志和鄧云云怕惹禍上身,趕緊一溜煙跑了。
原來的陳桑不會游泳,直接一命嗚呼,誰知道坐火車過站的自己竟然穿進了這副身體。
回肯定是回不去了。
陳桑既來之則安之地嘆了口氣,被張蘭英呼天搶地的哭聲拉回了思緒。
“我滴兒啊,媽這就讓人把那個雜,不,是把劉長志綁來……”張蘭英話還沒喊完,就讓陳桑冷靜地聲音打斷了。
“媽,我不喜歡那個人。”
已經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的陳桑,一提到那個名字就覺得噁心至極。
雖然之前的事,不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可如今自己住在了這幅身體,很多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擺脫乾淨的。
何況,自己還藉著原主的身體活着呢,就不能平白背負了這個罵名。
聽到自己寶貝疙瘩的話,張蘭英直接愣在了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女兒接下來抽風了一樣的行為。
陳桑看着眾位看熱鬧的鄉親,中氣十足地說道:“我沒有要為了一個男人跳河,我只是在河邊洗手,不小心踩滑的了掉進去的,感謝救我起來的好心人。”
陳桑鞠了一躬,更是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陳桑無禮又無賴,她竟然鞠躬禮?
她該不是掉個水,把腦子摔壞了?
張蘭英也這麼覺得,她的寶貝疙瘩怎麼能給那些下賤貨鞠躬?
她拉着陳桑的黑肥手,一臉心疼:“兒啊,你沒事吧?”
“媽,我沒事,只是掉進水裏嗆了幾口水,腦子就清醒了。我想明白了,劉長志並非良配,這樣的人我也不會喜歡,您以後別再說將人綁來的話,傳出去不好聽,何況這樣的人,我並不稀罕。”
陳桑腦子裏有原主殘留的關於劉長志的影像,說實話,長得算是眉清目秀,卻不是她的菜。
她喜歡的人,須得是對方也喜歡她的,個高腿長,並且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更關鍵的是,人品得好。
在人群散開離去的方向,陳桑餘光瞥到了一抹高大的背影。
只是一瞬,就不見了人影。
張蘭英看着女兒,摸了摸她的頭,又急又喜。
喜的是,寶貝閨女終於看清了劉張志那種姦猾小人,以後就沒人再說她女兒倒貼了。
急的是,剛才她女兒說話文鄒鄒的,還用“您”,該不是在水下磕了腦子?
不行,得趕緊讓他爹叫郎中過來瞧瞧。
攙着閨女回家,張蘭英突然想起來,自己衝過來的時候,聽到那些長舌婦說自己女兒為男人跳河。
氣得她上去就是一鞋底。
剛才鞋子扔哪去了來着?
看了幾眼沒找到。
顧不得光着一隻腳,張蘭英恨恨說道:“你放心閨女,剛才那些背後說你壞話的長舌婦,媽都給你記着呢,等你爹回來就給他們扣公分,加重活累死那些孫子長舌婆娘。”
陳桑一臉不知歲月的表情。
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這個媽是極品病犯了。
她藉著捂嘴咳嗽兩聲,說話顯得有些無力,“媽,嘴長在人家身上,只要咱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人在背後嚼舌根。”
更主要的是,陳桑想把她媽這極品病治好。
不然她以後的生活,水深火熱啊。
一看女兒這麼乖巧懂事,張蘭英打心底里疼惜。
攙着女兒就趕緊回家休息。
那些個遭雷劈的玩意兒,以後再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