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喜意
一桿銀槍,一把劍,是徐燕舟用過的。
劉偉湛到雲城之後就立刻住進將軍府,他讓下人把府里府外全打掃了一遍,凡是徐燕舟用過的東西要麼扔了,要麼燒了。
槍和劍放在演武場,劉偉湛也是個愛兵器的人,見到好兵器就走不動路,捨不得扔,他用着還不順手,就放在了原處。
就剩這兩樣了,陳陽想,應該還給大將軍。
銀槍陳陽拿着,劍在包袱里。
顧妙道:“多謝。”
陳陽嘴角一彎,“本來就是大將軍的,現在物歸原主。”
就是可惜那些衣服什麼的,全沒了。
顧妙把東西接過來,不由垂眸多看了兩眼。
這上面有徐燕舟用過的痕迹,它們做練武用,甚至沒跟徐燕舟上過戰場,現在又重新回來。
顧妙收回目光,道:“我們回去。”
到家,天已經快黑了。
徐燕舟幫忙把東西搬進去,八條棉被直接搬到新蓋的房子裏,糧食搬進家,現在吃不到,就鎖在屋裏的柜子裏。
劉偉湛不看棉被不看糧食,扯着陳陽小聲問,“你還真把印章給拿回來了?”
陳陽點點頭,“嗯,給夫人了。”
劉偉湛拍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你就不能說你找不着嗎,你想氣死我啊你!”
陳陽道:“將軍,不拿回來挨打的就是你。”
劉偉湛嘆了口氣,是啊。
他眼睛一瞟,見着自己眼熟的兵器在顧妙那兒,又問:“那也是你帶出來的?”
陳陽點點頭,“本來就是大將軍的,現在物歸原主。”
劉偉湛覺得陳陽是嫌他死的不夠快。
陳陽道:“將軍,夫人很好,還給咱們買了棉被,特別厚實,既有棉被又有炭燒,還有肉吃,哪有這麼好的事。好好乾活,將軍會放咱們走的。”
劉偉湛:“這全是小恩小惠!”
顧妙看過來,劉偉湛立刻閉嘴,顧妙瞥了他一眼,道:“炭該燒的燒,棉被沒那麼多,你們兩三個人擠一擠。”
等顧妙走了,劉偉湛繼續道:“都是小恩小惠,慣會收買人心,你們別忘了是誰把你們抓上來的。”
陳陽道:“將軍,只有你是被抓上來的,我們都是走上來的。”
劉偉湛這次說出天也不蓋,他就這麼睡,最好把他凍出風寒,這樣還能去雲城看病。
到時候他就趁機逃跑。
第二天,劉偉湛從暖和的被窩裏醒過來。
陳陽早晨被凍醒的,“將軍,你晚上怎麼跟我搶被子,還好夫人買的被子大。”
劉偉湛有點尷尬,“……是嗎,可能是睡著了不小心搶的吧。”
一晚上睡的暖暖和和,劉偉湛通體舒泰,感覺傷口都沒那麼疼了。
他準備去村裡磨磨,可顧妙說今天不用磨了。
顧妙道:“七個人跟我出去一趟,十個人去跟着趙廣明燒炭,剩下的人繼續磨麵粉。”
劉偉湛就知道沒有這麼好的事,他要去磨磨,他最喜歡磨磨了。
顧妙道,“劉將軍,你再數六個人,帶上水,在門口等着。”
顧妙答應了掌柜送五百斤鹽,要儘快把鹽煮出來,指不定過幾天就大雪封山,趁着天晴,得把鹽石背回來。
劉偉湛:“我想磨磨。”
顧妙皺了皺眉,“數六個人,快點。”
這時徐燕舟從屋裏出來,劉偉湛瞳孔微縮,拔腿就跑,比起顧妙,他更怕徐燕舟。
顧妙只是打人疼了點,徐燕舟用弓.弩射他眼睛都不眨,六個人就六個人。
徐燕舟拎着水囊,對顧妙道:“我們走吧。”
顧妙點點頭,九個人去,一人背個幾十斤,也不會那麼沉。
就是湖邊的鹽石快撿完了,要想鹽,得開鹽田。
現在冷,顧妙就怕曬不出鹽來。
往回運鹽水不現實,要是實在沒辦法,只背着鍋去湖邊煮鹽了。
徐燕舟拉着顧妙走在後面,劉偉湛幾人走在前面。
山嶺高聳,地上又都是荊棘樹枝,十分不好走。
劉偉湛不知道要去哪兒,心中揣揣不安,他回過頭,後面兩個人就像散步一樣。
劉偉湛胸口發澀,他擔驚受怕,徐燕舟可倒好。
劉偉湛渾身冒着濃濃的酸氣,他想不通徐燕舟明明快死了,怎麼又好了。要不是徐燕舟,他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當苦力,干農活,還要爬山,被賣了都不知道。
走了一個多時辰,可算到了鹽湖。
顧妙撿起一塊鹽石,拿給他們看,“你們就撿這個,能背多少就撿多少,別勉強自己。”
鹽石亮亮的,有點像寶石,卻不及寶石晶透好看。
劉偉湛彎腰撿起來一塊,仔細瞅了瞅,也不敢問是什麼。
山谷里風大,快點撿才能早點回去。
徐燕舟在顧妙旁邊,有意無意地給她擋着風。
撿了好一會兒,徐燕舟瞥見顧妙背簍快滿了,就道:“這麼多就行了。”
顧妙停下:“那就撿這麼多吧。”
她站起來看看四周,沙地上已經沒多少鹽石了,不遠處鹽湖碧波蕩漾,泛着絲絲冷意。
顧妙想開鹽田,可她連鹽田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顧妙記得第一次去集市,有一個賣海帶干蝦的,還偷偷問了她買不買鹽。
他的鹽是從南邊帶過來的,那個人興許知道鹽田長什麼樣,下次集市如果能見到或許可以問問他。
見其他人也撿的差不多了,徐燕舟道:“我們回去。”
劉偉湛聽着聲音,忙跑到湖邊灌了水,他喝了一口,竟然是鹹的。
劉偉湛本來就渴,被湖水齁的一時沒緩過來。
劉偉湛:“這水怎麼是鹹的,是不是有毒……”
什麼東西是鹹的,只有鹽是鹹的。
劉偉湛背着背簍快跑幾步,“徐燕舟,這是鹽湖!”
顧妙回過頭,她皺了皺眉,劉偉湛又想說什麼石破天驚的話。
果然,下一刻,劉偉湛大聲道:“趕緊給皇上修書,這麼大的鹽湖,西北一帶正好缺鹽,這回好了……你知道這裏有鹽湖竟然不稟告聖上,真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顧妙懶得理會他的瘋言瘋語,劉偉湛也是不長記性,竟然還敢說,下回多揍幾頓就好了,“……徐燕舟,我們走。”
陳陽出聲打斷劉偉湛做白日夢,“將軍,大將軍和夫人已經走了,你快點吧。”
劉偉湛被冷風嗆了一下,果然徐燕舟和顧妙已經走遠了,兩人相攜,遠遠看着也十分般配。
劉偉湛打了自己一巴掌,他想什麼呢。
可是這麼一大片鹽湖……
劉偉湛低下頭,他把皇上吩咐的事辦砸了,鹽湖可以將功補過。
前提是他得先逃出去,想到這,劉偉湛又蔫兒了,他根本逃不出去。
顧妙和徐燕舟在前面停下,等着劉偉湛走前面。
劉偉湛經過兩人的時候輕輕咳了一聲,“我剛才胡說的,胡說的,你們千萬別往心裏去。”
劉偉湛此人貪生怕死,說好聽了是能屈能伸,說不好聽就是趨炎附勢。
他能鎮守邊關十五年,可打仗遠不及徐燕舟。
顧妙扣着他是防着周寧琛找麻煩,不然,早把他殺了。
成俘虜了都不老實,還敢惦記鹽湖。
顧妙道:“你這麼喜歡鹽湖,下回多背點鹽石。”
徐燕舟跟着道:“沒錯,喜歡就多背點,不枉你為西北操心一場。”
劉偉湛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好,但至於婦唱夫隨一起說他嗎。
顧妙瞪了他一眼,道:“還不快點走。”
徐燕舟捏了捏顧妙的手,也道:“快點走。”
劉偉湛突然感覺平衡了點,徐燕舟再厲害,還不是個耙耳朵,他一個人,以後肯定娶一個溫柔聽話的妻子。
劉偉湛突然想起他老婆本被搜走了,兩千五百兩筆銀子就這麼沒了。
他默了默,“走。”
回到家,顧妙吧鹽石泡上。
鹽下午煮,先把中午飯做了。
人多,做的飯也多。
顧妙去了趟菜地,裏面的白菜都快讓她薅禿了,這些菜夠他們一家吃,人一多,就不夠了。
白菜小也能吃,可是把那麼小的蘿蔔土豆拔.出來,顧妙捨不得。
顧妙看着劉偉湛就氣,話多吃的還多。
他們才過了幾天有菜吃的日子,就算往裏面澆靈泉,菜苗都不夠吃。
顧妙:“徐燕舟,你看家裏都沒菜了,兔子也沒菜吃。”
徐燕舟想了想,道:“那讓他們蓋一個更大的棚子,在裏面燒炭,種菜。”
顧妙覺得這個主意挺好,“行,那中午湊合吃點。”
別的沒有肉湯還有剩,肉湯燉蘑菇燉瓜干,一人一碗飯一大勺菜,菜上裹着肉汁,拌着米飯吃別提多香了。
劉偉湛吃着吃着突然有個辦法,他可以把徐家吃垮,到時候顧妙就不得不放他回去了。
轉念一想,他吃的多,顧妙只會不給飯吃。
陳陽看了劉偉湛一眼,“將軍,你好好乾活,時候到了大將軍會放人的。”
陳陽還道:“你這樣吃苦的是自己,跑也跑不掉。再說了,大將軍養我們一群吃白飯的有什麼用。”
劉偉湛這就不愛聽了,“怎麼吃白飯了,說的好像沒幹活一樣?”
陳陽詫異地看着劉偉湛,“咱們是俘虜,沒戴手銬腳銬就已經很好了,若大將軍他們被流放,不也得幹活嗎。”
的確,劉偉湛曾經就想過讓徐家人去建城牆,現在不過是風水輪流轉。
劉偉湛:“不對,這麼想不對,徐燕舟帶着咱們去鹽湖,還會放人?”
陳陽扒了一口飯,“不放人也挺好,這兒多好啊,飯好吃,還有厚被子蓋,哪兒都好。”
在軍營里多苦。
劉偉湛恨鐵不成鋼,“你是士兵,萬一敵寇入侵呢……”
陳陽把飯吃乾淨,他目光澄凈,裏面全是信任,“有大將軍在,怕什麼。有戰事,j就跟大將軍打仗唄。”
劉偉湛是周寧琛心腹,對他的事略知一二。
就是陳陽這種信任才讓周寧琛對徐燕舟有了忌憚。
周寧琛需要的是百姓對天子的信任,可徐燕舟功高震主。
也許徐燕舟沒有反心,一心為大楚,可是徐燕舟威名愈大,周寧琛就越寢食難安。
而劉偉湛就是把聽話的刀,儘管這把刀不如徐燕舟鋒利,但足夠聽話。
劉偉湛愣了愣,徐燕舟曾經是個好將軍,可他已經被流放了。
這天下是周家的天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像徐幼薇,早晚不得入宮嗎,她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
劉偉湛道:“你懂個屁!徐燕舟現在是重犯,被他抓了,說出去都丟人。陳陽,你跟徐燕舟混一塊就是同犯,他什麼都不是,還想跟他打仗!”
陳陽往旁邊挪了挪,“那你別跟我這個同犯待一塊。”
劉偉湛:“你!”
陳陽道:“別吃飯,也別住這兒,跑吧。”
劉偉湛想打醒陳陽,平時看着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關鍵時候犯傻呢,“他就是想讓你幹活。”
陳陽願意干,“有本事你別干。”
下午,顧妙在屋后畫了一塊地,“搭個一人多高的棚子,這是留着種菜的,最好搭的寬敞點。”
棚子依舊蓋稻草保暖,裏面再生幾個爐子,菜苗就不會凍壞了。
等棚子搭好,把蘿蔔土豆搬過去,兔子也能換個新家。
顧妙還要去煮鹽,所以沒時間看着他們幹活。
好在這些人很老實,就連劉偉湛為了口吃的,幹活都特別賣力。
顧妙也就放心了。
鹽石已經泡開了,把裏面的沙土濾乾淨,倒進鍋里慢慢熬煮就成。
徐燕舟負責燒火,他在灶膛里埋了兩根紅薯,燒一會兒顧妙就能吃了。
用灶膛里的火燒東西比用柴火烤還難。
紅薯滾進火里,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等了一會兒,徐燕舟挖出來一塊黑球,把它掰開,能看見屬於紅薯的一點金黃色的薯心。
這和顧妙想像中的烤紅薯不太一樣,顏色都不一樣。
顧妙道:“徐燕舟,燒紅薯要等火滅了,把紅薯埋進灰里慢慢烤,不是這樣的。”
徐燕舟道:“我想讓你早點吃。”
不一定煮幾鍋鹽水,等灶膛里的火熄了要等到什麼時候。
屋裏有爐子,徐燕舟道:“我拿進屋裏烤,一會兒就能吃。”
顧妙想吃烤紅薯想好久了,這紅薯曬了好幾天,半袋留着烤着吃,半袋留着蒸,然後晒成紅薯幹當零嘴。
但為烤兩個紅薯生次爐子太不值了。
顧妙搖搖頭道:“煮鹽沒空吃,等鹽煮完吧。”
徐燕舟道:“怎麼沒空,煮鹽一個人就行,紅薯烤熟了你去吃,順便睡一覺,醒了再過來。”
徐燕舟往裏面添了兩塊炭就去屋子裏面生爐子了。
等紅薯烤好,炕也熱了,正好睡覺。
兩個紅薯,外皮都烤焦了。
把皮輕輕撕開,就露出金黃的紅薯瓤來。
裏面冒着熱氣,顧妙讓徐燕舟先咬第一口。
徐燕舟道:“你吃,我不愛吃甜的。”
顧妙道:“你烤的你也嘗嘗好不好吃,快咬一口。”
曾經徐燕舟因為一口豬蹄使小算計,可是顧妙給他掰了一塊。
或許他今天不咬,顧妙還會給他掰一塊。
徐燕舟咬了一口。
顧妙問:“甜嗎?”
徐燕舟道:“挺甜的。”
甜就行,顧妙輕輕吹了吹,紅薯冒着熱氣,咬一口就像蜜一樣甜,明明沒有放蜂蜜。
徐燕舟問:“好吃嗎?”
顧妙使勁點頭,“特別好吃。”
徐燕舟:“那我還想再吃一口,阿妙再給我咬一口。”
顧妙愣愣地看着徐燕舟,然後把紅薯遞了過去,“還有一個,不然你把那個吃了吧。”
“這就夠了。”徐燕舟咬了一小口,“你吃完就去睡覺。”
顧妙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又想不明白。
中午睡一會兒也好,睡醒了她來替徐燕舟。
顧妙點點頭進屋,徐燕舟燒了一會兒火,去敲盧氏屋的門。
徐幼薇把門打開,沒什麼好臉色,“幹嘛。”
徐幼薇哼了一聲,都和嫂子一起煮鹽了還想幹嘛,明明以前都是她和嫂子一起。
既然都把她趕走了,又過來幹什麼。
徐燕舟道:“有點事,你過去幫忙煮鹽。”
徐幼薇抬起下巴。
剛才不是不用她嗎,不是說身體好了,燒火不在話下嗎,現在來求她了。
給顧妙燒火,徐幼薇一百個樂意,就是要讓兄長知道誰才是和嫂子最好的人。
徐幼薇道:“行,我去燒,你早這樣不就行了,非要再來一遍,不閑費事,身體吃不消就不要逞強,我是你親妹妹,還能笑話你?”
徐燕舟:“都是我的錯。”
徐燕舟認錯了徐幼薇更開心了,“我們是兄妹,這種事說一聲就行,我也願意燒火。不用特意道歉。”
徐幼薇去廚房,鹽水咕嚕咕嚕冒着泡,但是不見顧妙人。
徐幼薇問:“哥,我嫂子呢?”
徐燕舟道:“她回屋睡午覺了。”
徐幼薇點點頭,“嫂子累了半天,是該好好休息,那你幹什麼去?”
徐燕舟道:“我也回屋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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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薇:你在逗我?
徐燕舟:沒有,我是認真的。
徐幼薇: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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