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灌泥
不止光誠一個人,也不止他們一家人,所有在場的人都看似和氣地坐成兩列,把最尊貴最顯眼的位置留了出來。
光誠很確定,那長在土裏的人和李俊英所說的是同一個,因為那高額頭,也因為感覺。
身上黏黏的,很難受,但這又不是個好處理的時間。在如此之冷的戰場上……算了,多的光誠不敢想,想了也是自找苦吃。
李俊英自己都溜走了,光誠看着他走的。他不是既定人員,似乎也沒人注意到他。若非是被提前告知,一個小時了一年的人忽然出現確實難知。
他終於意識到眼下的情況了,可以說這不是誰與誰的勝負,而是哪方與另一方的存亡。所有列坐在一旁的人,是一種威懾,也是一種監督。
何時成功,何時暴起,一切都要看他們的判斷。而光誠,此刻正是其中一員。
“我們大可不必如此費周章。”卡拉卡的聲音很特殊,光誠感覺左右兩個聲道一邊是女一邊是男,還能聽見一點電音。他是歌者,是演唱家,是用聲音撞擊靈魂的人。
亦或者說,這個“人”給人一種不真實感,他並未存在過,或者已經逝去。
但是此時此刻,就眼見為實而言,他想要什麼?光誠現在很不自在,因為他變得黏糊糊的,因為他被勒令坐下,也因為他感受到了特殊的注視。
說到底,他討厭被注視,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大多數時候善意與惡意很難區分,也很難講它們明確區分,一步之遙,可以這麼說。
下意識地,他想要逃開。但他能做到嗎?從眼前的困局中脫身?
卡拉卡“咯咯”地笑了幾聲,那並不邪惡……事實上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那不是說這裏什麼都沒有,正相反,由於太過複雜而無法被分析出某一種傾向,就如同這個人一樣。
但是他與廷主之間的交流就並不——並不有趣。他們說了不少話,每次開口不算久,保持了應有的風度,話語簡短而銳利,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問題。沒有任何問題被挑出來,於是自然沒有任何問題被解決。那些時間是空洞的,是毫無意義的。
“是吧,少年,你也是這樣覺得的。”
光誠猛抬起頭,他又見到了一種奇異的色彩。
他此前聽說過許多難以描述的形容,比如五彩斑斕的黑之類的,光是看着那幾個字就讓人迷惑。但就他本人而言,他能夠理解一時的語塞。
那句話不是公共的,他以為與他毫無關聯的存在正在與他進行着私密的交流。
“想到我這邊來嗎?這裏更加溫暖。”
光誠終於從那團黑乎乎的東西里看出了一個人樣——富有學者氣息而又增添了一份倔強,是一種別樣的英俊,看起來並不像一個會做壞事的人。
相貌是加分項,他的話語不知為何也有一種讓人着迷的魅力。
是的,光誠很冷。他的衣服貼在了身上,這樣反而喪失了原本保溫的作用,但是沒有人問他,所有人都在專註於另外一件事——他們感興趣的事。
這是誘惑,光誠在心底也很清楚。他被迷住了,因為一種體貼,但他依舊事清醒的。
此時已再無其他人的打擾,只有光誠與卡拉卡存在於一個純白的世界裏。而卡拉卡有着神的模樣,伸出希望的手,緩緩向他靠近。
“來吧,孩子,人人都嚮往光明與溫暖,你可以擁有它們,為什麼要拒絕呢?”
那很奇妙,光誠只想說。心靈的對話?靈魂的吸引?就像是那樣,意外的單純。但是……他只是不太明白……他覺得,太亮了,如果只有白色的話,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