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哥助你一臂之力
回想起這近半年來的變化,木一覺得特別頹廢,特別迷茫。內心深處似乎被什麼壓得透不過氣來。
還記得春節的時候,初六那天夜裏,老同學江開進突然來家裏拜訪。他手裏擰着一個黑色的膠袋。裏面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看上去像是半條煙,但是又比半條煙厚實多了。感覺又有些像餅乾,但是又比餅乾沉一些。實在猜不出來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對江開進木一和金百合都不陌生。江開進是木一的小學的老同學,還是副班長。班長是菜菜。他倆都是太陽鄉的人,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藉著菜菜姐姐家的關係,轉到了大塘小學來讀書。
江開進和菜菜都借住在菜菜姐夫家。小學畢業之後,大家一起去讀了大塘中學。菜菜和木一在乙班,江開進在甲班。到初三的時候,也是大塘中學最艱難的時候,學生流失得特別嚴重。原本兩個班的現在剩下的合起來還不到當初的一個班。最後校長和大家一商量,便把兩個班合二為一,大家又成了同班同學。
只是,畢業之後的聯繫就特別少了。
木一在外讀書歸來的那段時間,倒是偶爾會和菜菜他們耍一下。但是卻沒有再見過江開進。他們再次相遇,是木一家從縣城搬到龍中來。
原來這些年裏,江開進初中畢業之後便去江湖闖蕩。慢慢地又找了一所衛生學校自費讀了三年書,取得了結業證。然後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積攢了一些錢財。
之後到了龍中租房開起了私人診所,兼賣一些成人保健用品。還在木一來龍中之前,便在新市場買了一套住房和門市,算是紮根龍中了。
兩人喬遷都相互隨了禮。只是平時也就限於見面打個招呼,關係並未深交。
此夜,江開進登門造訪,所為何事?着實有些讓木一猜不出來。但是,江開進肯定不是簡簡單單隨隨便便來坐一下,肯定有其他的事情或者目的。因為在木一的印象里,江開進同學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
果不其然,大家寒暄了一番,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江開進便把話題引到“換屆”調整的事情上去了。
“老同學啊。你曉不曉得要‘換屆’了的事情啊?”
“不曉得呢。”
“看來你的消息不太靈通。”
江開進便把自己聽來的“消息”大致說了一番。
木一算是聽明白了。江開進的核心意思是過了年縣上將會調整一批幹部。
木一不明白的是,江開進從什麼渠道聽來的這些“消息”。而自己已經不太關注這個問題了。所以也就沒有刻意去了解這方面的消息。
江開進一邊講那些單位的那些領導馬上就要到點兒了,那些領導又要挪位置了。竟然講得頭頭是道,有模有樣。這不得不讓木一有些驚嘆。
他實在有些看不透眼前的這位老同學了。江開進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醫生?還是老闆?
是醫生的話,就應該好好的治病救人、救死扶傷、懸壺濟世……但是怎麼卻更像一個生意人呢?
如果說是一個生意人,那也應該好好的經營自己的生意,怎麼又如此熱心官場人事問題?
而且江開進也不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換不換屆,人事調不調整和他似乎也扯不上半毛錢的關係。
木一心中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而江開進似乎也不太願意直接把自己的目的露出來。
突然之間江開進來了句:“哎呀呀,你這老同學咋煙不煙茶不茶的啊?”
木一忙解釋到:“我又不抽煙,所以家裏沒有備得有煙。夜裏喝茶,有些影響睡眠,所以也不喝茶。實在對不住老同學了。這就去給你燒水泡茶。”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整兩杯小酒總是可以的吧?弟妹沒有意見吧?”
“沒有意見。那我去給你們酥盤花生米下酒哈。”
“要得,要得。哎呀,弟妹太賢惠了。”
金百合把花生酥來放在兩人面前,便領着小樂樂去休息了。
木一給江開進斟上酒,也把自己的滿上。兩人舉杯輕輕碰了一下。各自飲了杯中酒,又滿上。
酒一喝,不知是酒話,還是醉話,講來講去,江開進終於講出自己的目的。
“木一啊,哥哥這輩子是當不了官了。但是,你可以啊。你這麼年輕的,又在這麼好的位置上。只有你肯稍稍低一下頭,稍稍彎一下腰。不要太自命清高了,隨波逐流一下下,哥堅信要不了多久你也就是領導了。”
“開進,你哥子怕是喝醉了,說的酒話哦。”
“哪個說我喝醉了哦。我講的都是實話。天下烏鴉一般黑,那有不吃魚兒的貓呢?人在江湖走,有舍才有得。你舍不下,便得不到。你懂哥說的意思了吧?”
木一搖了搖頭。
江開進“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你就不要給我裝不懂了。實話給你說吧。縣上的領導對你這個人還是很有些印象的。只是……”
“只是什麼?”
“嘿嘿嘿,人家說,只是這個娃兒太心高氣傲了。”
木一聽罷,默不作聲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回想往事,木一心潮起伏。自己哪裏是什麼“心高氣傲”呢?只不過不想向某些現實低頭,不想隨波逐流,這倒是真的。
江開進也呷了一口酒。“兄弟,你也不要氣餒。哥子看好你。這個東西你拿去用。”
江開進說著便把帶來的黑色膠袋推到了木一面前。
“這是什麼?”
木一有些不解地問。
“這個是哥的一些心意。你儘管拿去用就是了,如果不夠,你就給哥說。哥又給你拿。”
木一隱隱約約感覺這個事情不簡單。遲疑地望着江開進。
江開進一臉堆笑地望着木一。“咋了,怕燙手?”
木一大概已經猜出裏面應該是些“紅票票了。”
江開進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也不要有什麼顧慮。哥就當是做個投資好了。也不需要你還。聽說農業局、水務局這些位子都不錯。交通局、城建局、國土局這些位子又太老道了。”
“哥助你一臂之力,等你以後走上位子了,隨隨便便拿一兩個工程給哥哥做,就可以了。”
說完便將杯中酒端起與木一碰了下,一飲而盡,起身欲走。
木一趕緊把茶几上的黑色膠袋拿起來遞給江開進。江開進不接。
兩人你遞我推,一來二去便把這黑色的膠袋扯爛了。嘩啦啦,裏面的東西便落到了客廳地上。
好傢夥!真是大手筆啊。整整十疊。說實在話,木一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確實有些震撼。不過,他還是趕緊找了一個膠袋幫江開進把錢裝了起來。
“開進啊。這錢,恕兄弟不能拿。”
“你是不是嫌少了?”
“不是。”
“那你就是信不過我了?”
“也不是。”
“那你就是看不起我江某人了。”
“開進,你這都說到哪裏去了。兄弟既不是嫌少。這麼多錢,說實話確實挺震撼的。兄弟不怕你笑話,還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錢。”
“兄弟也不是信不過你,更不是看不起你。兄弟我是信不過自己。今天假如接了開進你的這錢,只怕他日兄弟會不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也說不定。所以,兄弟信不過的是我自己。”
“木一,你這人咋是這樣兒的呢?說個不好聽的話,你這有點兒不識抬舉了哈。”
這江開進的話說得有些過激了。也實在是有些刺耳。倘若木一就這樣便“屈服”了,那他也就不再是“一木”了。
他就是那樣的與眾不同,獨木而立。所以他也不怕得罪了江開進。
“開進啊。你說得對,我這個人就是不識抬舉。謝謝你哥子看得起我。只不過,你看走眼了。兄弟實在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就當你沒來過,我也當你沒來過。東西,你拿回去。咱們以後還是老同學。”
木一說著,硬把膠袋塞到了江開進的手裏,把他送出了門外。
在昏暗的樓道路燈下,江開進提着白色膠袋,欲言又止。
木一趕緊催促他走:“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哦。不用了。”
江開進終於提着膠袋下樓去了。等江開進走遠了。木一也下樓去把樓道的門關上,又返回家關上門。
木一洗漱之後,上了床。金百合便小聲地問:“送走了?”
“嗯。”
“聽見你倆嘰里咕嚕在說些什麼啊?”
“也沒說什麼。就是江開進拿了些錢過來,說是助我一臂之力。那個意思是喊我去競爭農業局或者水務局的副局長。”
“那就沒有什麼條件?”
“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呢?條件肯定是有的。就是以後讓我拿些工程給他做。說是這錢就不用還了,如果不夠他還拿。”
“你就沒有動過心?”
“曾經動過。不過,也後悔了。所以,現在的我已經心如止水了。沒有人能夠動搖我了。反正就一句話,組織讓我上,我就上,義無反顧全力以赴地干。組織不讓我上,我也樂得清閑,讓那些能幹的人去干。反正我一個人也只是滄海一滴,改變不了什麼。”
“老公。我知道你其實不開心。也不得志。不過,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幸福。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悲哀。平平淡淡過一生還是挺好的。”
“是啊!今日拿了他一疊錢,他日不知道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輩子都活在陰影中。一輩子都是被別人牽着鼻子,掐着脖子過日子。我這又何必呢?倒不如我現在閑雲野鶴還自由自在一些。”
“嗯,就是。早點睡吧。明天就上班了。早點兒起來,把小樂樂送到二姐家去。”
“唉!又要麻煩人家二姐了。”
“有什麼辦法呢?等開學了就好了。”
金百合沉沉睡去。木一卻有些輾轉難眠。他把頻繁翻身影響了妻子和女兒。便蜷縮着不動。
但是這姿勢實在有些難受。實在忍不住,他便起身來到隔壁的卧室。
這是以前給母親大人準備的。床上用品都齊全。只是母親大人早已回去了。東西也只好洗乾淨晒乾疊放到衣櫃裏去了。
木一把東西找了出來,重新把床鋪鋪好。一個人靜靜地躺了下來。
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木一感慨萬千。
他心想。如果江開進給自己送來的,是一根往上攀登的繩索,那也是一根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繩索。如果是一條開往彼岸的木船,那也是一艘安裝了遙控炸彈的木船,遙控器就掌握在江開進的手裏。
自己豈不就被江開進掌握於股掌之間了嗎?
這江開進看上去笑容可掬,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工於心計的人。以後,還是對他敬而遠之好了。
放下了江開進的事情。木一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俊哥兒和小傑。
也不知道父母的房子修得怎麼樣了。一想到,幾十歲了的父母還寄人籬下,木一的心裏便有些隱隱作痛。
雖然自己龍中的屋子小是小了點兒。但是也還有間空卧室。樓下的門市也都還是空着的。怎麼也還是安放得下父母的一張床。
只是,父母也沒向自己開這個口。木一知道,那是他們有自己的想法,而開不了這個口。自己倒是在金百合面前提說了一下。但是,立即就被金百合“絕情”地批判了一頓。
木一知道,這橫隔在自己和父母之間的這條“鴻溝”,只怕是永遠也無法填平了。
也不知道俊哥兒家會生個什麼。估計多半應該會是一個兒子。因為偶然還是聽說過他們去B超檢查過幾次。想必是對孩子的性別早已是胸有成竹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間生,估計應該快了吧?只是,要是生了的話。這“做月子”在哪裏呢?總不可能還繼續留在打虎溝吧?畢竟西龜的規矩在那裏擺着。
也不可能來自己家住。哪他們去哪裏住呢?租房子好像也不太可能,唯一的一條路便是回瓦塘去住。但是,瓦塘也只是個毛坯房,能住嗎?
也不知道小傑過得怎麼樣。身體應該好吧。畢竟在開餐館,衣食應該是無憂。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哪個姑娘陪在他的身邊。
唉……長夜漫漫,木一想了太多太多。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心情越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