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乘龍游江
而後他一跺腳掌，從河渠邊彈射而起，那抹虹光似乎跟他心有靈犀，風馳電掣掉頭而來，一口將劉峰吞入腹中。
色彩絢爛煥奇、炳蔚凝姿的“魚龍”在空中輾轉騰挪，繞着摩雷觀游弋，好一派祥龍落觀的景象。
在摩雷觀百裡外，也就是那座滿目瘡痍的古戰場、紅燭鎮舊址處，有一腰懸青翠魚簍的女子，抬頭忽看到這一幕。
她站在原地，白裝素雅，唇薄如錢，櫻唇欲動，眼波將流。
這個女子走遍大江大澤，游遍深山古潭，從未見到過如此勝景。
旋即她便停下趕路的姿態，返身折回。
那條由不可累計游鱗匯聚而成的魚龍繞游摩雷觀數圈后，在劉峰的驅使下，一頭扎進雲海，隱去了身形。當它再浮現之時，竟是長達百丈的龍舟之形。
金色纜繩由黃金鯽聚集而成，大紅船帆則由鮮紅鯉魚拼湊，烏黑船艄是那烏頭青裝就，雪白船篷則是雪花鰱補縫。
龍舟兩側，又有梭子魚首尾銜游作槳，修長的龍骨船身上似乎雕刻着線條和花紋圖案，顏色各異的線條和花紋彷彿畫匠調三色而成。
實際上這些線條和花紋圖案是活的，“船槳”每搖動一次，這些極為醒目的線條、花紋便瑰麗的變換一次，讓人目不暇接。線條是由一尾尾游鱗的魚腥線組成，而那些浮動的花紋則是鱗片開合之變換。
瑰麗如仙人龍輦的龍舟自雲海之中凝形，攪亂一方風雲后，它便轟然下墜，落入流雲河，隨水遊盪而去。
劉峰站在龍舟船頭，意氣大振，“看那河水湍湍，有仙人乘龍游江。”
魚龍繞游古觀，攪動香火無數。
被裹挾在游鱗中，肖戰雲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扯出，面色漲紅，呼吸艱難。腦海中更是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他伸手使勁搓了搓臉頰，又甩了甩頭，這才驅除那股子令人作嘔的感覺。龍舟平穩飛快，兩岸景色被拉扯成線條。
肖戰雲從未乘坐過船隻，一時間有些膽怯，走在船艙如履薄冰。他低頭看了眼船艙，瑰麗煥彩，五彩魚腥線縱游，宛若翩翩細蛇繞壁而弋。緊湊的鱗片好似黏貼在船壁上似的，像極了書中描繪的“龍骨為梁，魚鱗作瓦”的水府宮闕。他伸手觸摸五光十色的鱗片，入手質感堅硬，卻給人一種清涼滑膩的觸感，摸起來竟然跟名貴的羊脂美玉無差。
打量了一番蔚為壯觀的龍舟后，肖戰雲才看向站在船頭的劉峰，他雙手負后，身姿挺峭，正在欣賞兩岸風光。以肖戰雲的眼力見，只能看到被拉扯成線條的景象，可落在劉峰眼中，這些大好風光纖毫畢現，絲毫不受船速影響。
劉峰頭也不回的說道：“這條河流由於水運靈氣充沛，四時之景不同，朝暮之景亦是懸殊。早景清麗，日出江花紅勝火。晚景雄渾，落日欲燃江流岸。夜景詭秘，星垂長河懸，月涌大荒流。”
肖戰雲現在對劉峰有了新的認知，以往的敬重也就被拋之腦外，不過他這番話說的極有才氣，若不是有些了解這道士，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個風流倜儻的讀書種子。
少年逐漸適應這艘鮮活龍舟，向著船舷走去，隨意說道：“這些話是林觀一林仙師說的吧，在這裏班門弄斧，好意思？”
劉峰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做賊心虛的覺悟，說道：“出自誰人之口並不重要，誰能把他發揚光大才是本事。”
肖戰雲無言以對，他這般強詞奪理，確實聊不來。
劉峰迴頭看了下肖戰雲，兀自搖頭，略感惋惜。若是換個少年郎，劉峰都能翻出些這條河流的詭譎事迹嚇他一嚇，可惜此時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是從紅燭鎮出來的。紅燭鎮中藏匿有萬千鬼魂劉峰自然知道，且那個鎮子還會過鬼節，肖戰雲對於鬼魂自然知曉，且應該不會懼怕。
他欣賞了會大河風光，便覺得有些無聊，千篇一律的景光，看着看着就淡出個鳥來。而後他坐在船舷上，雙腳伸入水中，手指扣弄着鱗片，問道：“知道流雲河底銅花結丹的事迹嗎？”
肖戰雲也是在船頭坐下，看向浩渺水面，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劉峰一拍船舷，有兩尾游魚從龍骨船身脫落，徑直游入河底，他這才說道：“這條河底埋葬着太多前來取寶捉魚的修者，其中又有不少修者被河底暗流吃掉，白骨落水。久而久之，河底下便屍骨成群，由於摩雷觀的存在，這些死後的修者即便有靈魂殘留，也早已遠遁。”
“沒了靈魂庇佑的屍骨，皮肉被游魚啄食，只留下一具具骨架。日久天長，在靈氣與水運的蘊藉下，這些白骨便會生出古銅色花束，花束凋謝，便會遺留下粒粒銅丹。因此事迹，才有銅花結丹這麼一說。”
肖戰雲安靜的聽着，表情怪異，他並沒有覺得有多駭人聽聞，只是覺得有些瘮人，白骨生銅花，結出一粒丹，這銅丹能吃嗎？
劉峰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說道：“白骨結出的銅丹是修者死後靈氣聚而不散的成因，這種銅丹對於剛起步的修者裨益極大，我剛修鍊那會兒，都是端盆吃，嘎嘣脆，炒黃豆似的，越嚼越有勁兒。”
少年郎一臉嫌棄，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問道：“這種屍骨結出的銅丹，陰戾氣息應該極重，吃了不會腐蝕身子骨和體內的陽氣？”
“對尋常修者來說是這樣，不過你劉大爺是什麼體魄，屁股能當炕，幾縷陰戾氣息不過是五臟廟裏的一小陣陰風，嘣個屁就沒了！”劉峰扣下一枚光澤流溢的鱗片，放在指腹輕輕旋轉。
外面有些修者酷愛收集這種具有靈意的鱗片，用處極多，其中之一便是用作暗器，殺人於無形。
他隨手甩出指腹這枚指甲大小的鱗片，鱗片在水面拉出一條彩色線條，撞擊在河岸石塊，岸邊那塊嬰兒頭顱大小的青石當場碎成齏粉。他拍拍手，略作沉吟，似乎又要吟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