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斗膽謀略

第十九章 斗膽謀略

到了大年三十兒這一天,江河水原來的房子早被佈置一新,老兩口帶着小隨緣也搬了過來。這是小林子的刻意安排,為黃老闆的到來可算是做足了功夫。買了許多上乘的年貨不說,還專門在“帝王”酒店訂了一間豪華套房,一門心思讓黃老闆一家感受到什麼是東北人的熱情和獨具的過年氣氛。

他甚至還想換輛新車,結果在江河水的嚴斥下打消了念頭,只能將車子收拾的錚亮、換了一副座套了事。

擇菜、剁餡……,老太太一直都在忙碌着。小隨緣亦像回事兒似的倚着爺爺看着“還珠格格”,不吵不鬧、甚為乖巧。

江河水打外面回來了,拎着一大堆的東西:爆竹、紅燈籠啥的。“小林子出去啦?”他問老爺子。

老爺子指了指他原先的卧室算是作了答。

江河水推開門,見小林子正在網線上:“出來一下,幫我把燈籠給掛上。”見他滿臉的不情願,“皺啥眉頭?就你夠個,麻溜兒的、別磨嘰。”

小林子有點兒耍賴皮,“你沒見我在整大事兒吶嘛。”

“啥大事兒?過年壓根沒小事兒,沒聽說過大年、過大年的嘛。”他連拉帶推地將其搡到了陽台上。

又是一個大晴天。濃烈的節日氣氛撲面而來:街道的兩旁,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此時的楊衛華也在忙乎着,他看見了江河水和小林子,主動招手以表善意。

北方的春節,路邊的店鋪一般都是關板歇業,直到大年初三之後才陸續開門經營。楊衛華看到了商機:知道現在的人都越來越趁錢兒,也變得越來賊拉懶;特別是一些年輕人喜好通宵地玩兒,下半宿兒到處找地方熊吃海喝的大把花錢兒。

黃老闆乘坐的班機是下午五點整降落,小林子提前兩小時便出門了。

班機正點着陸。小林子舉着一塊招示牌,上面赫然寫着黃老闆的名字,仔細搜尋着潮水一般涌過來的人們。他看見了黃老闆,同時黃老闆也看見了他,兩人相互使勁招手。走進身旁的還有黃老闆的太太和女兒——阿嫻,小林子早就認識。許久不見,難免相互客套一番。

黃老闆比小林子大幾歲,個頭不高、體格清瘦,但性格開朗頗健談。他的太太衣着考究、面色白凈,富貴華麗、略顯豐腴;女兒小阿嫻是個初中生,平時靦腆少語。一家人入鄉隨俗,說著國語,可夾生的厲害,特別是黃老闆。

“叔叔新年好,恭喜發財。”挽着黃太太胳膊的阿嫻很有禮貌。

“好,謝謝!”小林子輕輕拍了一下的她的肩頭,“叔叔也祝你節日快樂,學習天天向上。”

香港人管生孩子叫生仔,不計劃。因此,黃老闆夫婦膝下繞有兩男一女。阿嫻是最小的一個,父母對她當然是疼愛有加。小林子鬼精,自然也是要投其所好,故將一個早已備好的紅包塞給了阿嫻。紅包殷實而超大。

小林子按計劃,先是將客人在帝王酒店安頓下來,然後一起回家吃年飯、看春晚、放煙花,盡享除夕守歲之樂。他還要滿足黃老闆此行的另一個願望,就是讓阿嫻看一回正宗的漫天飛雪的北國風光。根據天氣預報,大年初三會有一場大雪降臨。

江河水下午與小林子前後腳也出去了一趟,有一件事那是非辦不可:去給老張兩口子拜了個年,順便送了些年貨,又給幾個孩子各塞了一個小紅包。還有一件令他感到欣慰的事兒:幾天前,他也格外地給田秋香和王遠山各打了五百元錢,說是春節的祝賀,讓他們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想必兩人已經收到了,一定高興的不知是啥樣。

事情都妥了,江河水的心裏也就踏實了。一回來就忙着下廚,直到現在。其間,他又不止一次的想起了遠方的兒子,還有那個令自己怎麼都難以省心的女人。

一切就緒,天已漸晚。

江河水看看掛鐘,自言自語:“都六點半了,咋還不來吶?”

老太太沒見過香港人。在她看來,香港人無異於外國人。“老三哪?我總覺得不逮勁兒,就讓我和你爸上老大哪兒去吧?啊?”老太太終於憋不住了。

“那哪兒成啊,人家就是特意來看你二老的。”江河水見老太太的窘樣,“再說啦,這是咱自個家,你怕個哪門子啊。”他說完就忍不住地笑將起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汽車喇叭聲,江河水把門打開。不一會兒,一耙拉子的人聚到了一起,相互道賀,全是過年的話,……

老闆緊緊握着江河水的手,“喔呦,你就是阿林常說起的那位大英雄吧?久仰、久仰啦!”

“黃先生過獎啦。阿林是我的兄弟,很多年來承蒙你的關照,多謝啦!”江河水邊說邊給客人讓座。

黃老闆總是一口一個大英雄的,讓江河水聽來忒不自在。“黃先生,我比你大幾歲,以後你就管我叫老江吧。咋樣?”江河水說。黃老闆欣然答應。

豐盛的佳肴擺滿了一桌。小林子又將兩瓶茅台和價格不菲的兩瓶法國葡萄酒拿了出來。

“阿林真是好客氣啦—”黃太太說。

“都是應該的。我每次去香港不也是你們的坐上賓嘛。”小林子邊說邊為大家斟酒。他看了一眼江河水,便當仁不讓地舉起杯以致新年賀詞,……

黃老闆品了一口茅台酒,“嗯,絕對沒有問題啦。不愧是酒中極品,味道好極啦—說句良心話,我們平時也是捨不得喝的啦。”

“香港過春節,一定很熱鬧吧?”小林子與江河水幾乎同時問。

“哎呀,一點都不比這裏好啦。”黃老闆毫不掩飾什麼,“我在香港過年,主要就是陪業內人士吃吃飯、打打牌啦,都是些虛偽的應酬、無利不為嘛,哪裏有這裏好?”他扯扯身上的毛衣,“你們看,我現在就像是在春天裏、暖暖的。香港人現在肯定都是穿得厚厚的、在家裏發抖啦。說真的,內地以前真的好貧窮,香港人來看親戚都是把好東西帶過來;現在倒好——全顛倒啦,一個個都拚命地往香港帶東西,好像不要錢似的。前幾天,有幾個朋友聽說我要來東北過年,哎呦喂,個個都要羨慕死啦。”他侃侃而談,興奮不已……

窗外一片紅紅的,不時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濃濃的節日氣氛在屋內瀰漫著,大家有說有笑,盡情享用着美酒佳肴。

小林子知道黃老闆是港人中少有的能喝酒的哪一類,和自己的酒量一向伯仲不分。但現在還不希望他喝得太多,生怕酒後無君子。趁他還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小林子決定把自打算開廠的事兒說出來,可一時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才好。

“黃老師?”小林子改口以過往的關係稱謂他,“有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說實話,這也是我邀請你來的一個目的之一,只是真的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你又見外啦,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好意思開口的就是借錢啦——你想借多少儘管說。”黃老闆快人快語、極其豪爽,無疑也是有備而來。

小林子心中大喜,於是立即就坡下驢:“如果我真的要借,你最多能借給我多少?”

黃老闆一下被問住了,他太了解他了。心想,這傢伙在內地可謂是高收入,哪裏還會缺錢用?想借錢,肯定不會像買房、買車那樣簡單。他一時無法承諾什麼,兩隻眼睛死死盯着小林子:“那我要看你想做什麼啦—?”把個“啦”字拖得賊拉長。

“開廠,跟你學習做生意,怎麼樣?”小林子直截了當,又顯得很謙虛。

“好哇!”黃老闆異常的高興。其實,小林子的想法正與他不謀而合。他隨即露出一副十分蔑視的神態,用手指點着小林子說:“幾年前我就勸你做生意啦,結果你不是怕這個就是怕那個,現在想通啦?”

“想通啦,”小林子笑了笑。“說真的,我現在做的都是你們剩下的,前景暗淡。這個行業越來越亂,什麼鳥人都擠了進來;惡劣競爭搞得我是越做越累,越累反而賺得還越少。再不改行,恐怕也只能混個吃不飽、餓不死了。”

“這就對啦嘛。就憑你腦袋鬼精,又是企業管理專家,我幫定你啦!”

黃老闆的承諾讓小林子差點兒昏了頭。他握着黃老闆的手一個勁兒地晃,居然還和他擁抱了起來。一直默默傾聽的江河水暗自欣喜。

安靜下來后,黃老闆又看着江河水,“再加上江大哥的官方背景,肯定錯不了啦,今後不愁沒有大把的銀子賺嘍。”

江河水看了一眼小林子,這些事兒指定是這小子往外亂捅的,他心裏想。小林子啥也沒說,只是做了副鬼樣子。

“黃老闆言重了。我和市委書記不過就是戰友關係,談不上什麼官方背景。”江河水向黃老闆解釋道。

“這就對了嘛。什麼是戰友關係?那可是換命之交哇!”黃老闆看着江河水,“哎,這個你放心好啦。大陸的官員,平時看上去都很低調,可他們想什麼,要什麼,我還不清楚嗎?只要你……”他作了個點鈔票的手勢,“只要你捨得這個,那老母豬都可以上樹啦。”

黃老闆的直白與幽默,把屋裏的氣氛掀到了頂點,就連老兩口都被他說得樂不可支。

“好啦不說這些啦,我們還是在商言商吧。”黃老闆頗認真地問小林子:“說,你打算做什麼?”

“什麼賺錢就幹什麼,跟着你學唄。”小林子說的嘎巴乾脆。

黃老闆想了想,“我最得心應手、左右逢源的行業有兩個:就是毛織和家私,產品都分高中低三個檔。你想做高檔的呢,當然也可以,不過投入成本太高,但是很有錢賺;要是做低檔的呢,投入少,賺的也容易。我建議你還是從低檔的做起,這樣風險小起步快。就做沙發啦—”

“低檔沙發,低到啥程度?”小林子不解地問。

“就是用最一般的木料、面料做成沙發,只要表面光鮮就好啦。”黃老闆說的太輕巧,但很自信。

江河水和小林子的心裏同時犯起了嘀咕,覺得似乎有點兒不靠譜。“這,這能有市場嗎?都銷往非洲?你不是都在做歐美生意嘛?”小林子有太多的不放心。

黃老闆不禁失聲而笑,“非洲?非洲人哪有那麼多的錢讓你賺,真是孤陋寡聞。告訴你們,這些東西都是賣給鬼佬啦,主要是美國人啦。現在很多中國人都以為美國是天堂,狗臭屁啦!我有幾個下家,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做這東西,一天要裝十幾個貨櫃都供不應求。哎呀,美國的窮人太多啦,現在的中國人哪裏還會用這樣的爛東西啦。”

江河水和小林子沒有任何理由還不相信黃老闆的一席話,面面相覷了一陣后:“我看黃老師說的差不了,咱們就先這麼著吧?”小林子對江河水說,已下決心。江河水點頭表示同意。

黃老闆有意鼓勵他倆,“只要你們肯去做、用心做,我保證你們一年賺個幾百萬小菜一碟啦。”

一年賺個幾百萬還小菜一碟?沒人不為此心跳不已。小林子的興奮點開始膨脹起來。他勸了黃老闆一口酒,“黃老師,你看我一開始投入多少最合適?”

黃老闆夾起一塊溜海參放進嘴裏,“一兩百萬……”海參將他的那個“啦”字頂了回去。

“一兩百萬?”小林子故意拉出一副苦難的臉,“這,這模糊空間也太大了點兒吧?說實話,我的全部身家也就是一百萬。”

黃老闆聽出了小林子的言外之意,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看着身旁的黃太太。

“幫幫阿林那是應該的嘛。”黃太太始終微笑着,說話也很柔軟。

“好,朋友幫忙一杆子到底。只要在五十萬以里,你就隨便開口好了。”黃老闆不愧是個老謀深算的經商之人,五十萬就把一宗長期買賣做成了。即使五十萬打了水漂,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毫。

“哎吔媽呀,有你這句話我就成功一半兒啦!”小林子激動得不行,說了一大堆的感激話。心想,原本計劃投資的兩百萬,憑藉自己的地利人緣,剩下的五十萬手拿把掐。

“其實,一開始有一百五十萬就可以啦。”黃老闆語重心長,“你看,你又不花一分錢的市場開發、產品設計成本,就連我這頓飯都沒白吃你的啦。你這個傢伙兒賺大啦。”他的話不僅極具誘惑力,還讓幾個大人同時笑噴了。

小林子暗自竊喜,僅黃老闆說的這一塊就足以讓他只賺不賠了。不過,他還是擔心接下來的產品價格和利潤空間,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問:“黃老師,我想問這利潤空間大概是多少?”

“這個你就放心好啦,有錢大家賺嘛。”黃老闆說的極為誠懇,“我的其他下家是多少,就給你多少啦。”

一切來的似乎都是那麼容易。小林子完全放心了,“行,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過了年我立馬就動手。請黃老師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感謝你,給你也算上一股。再有,借你的五十萬我一定在第一時間還給你。”他說得信誓旦旦。

黃老闆連忙說:“哎呀,什麼股不股的。我是你的上家,本來就是有利可圖啦。好啦,你什麼也不用說,只要事情做起來就足以感謝我啦。”

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大家一下都走進了“春晚”的現場。幾個男人都攢下了肚子,說是零點之後再喝什麼開年之酒。

2005年零點鐘聲敲響的同時,窗外的整個世界爆炸了,震耳欲聾,猶如一場戰爭突然降臨。五彩繽紛的煙花在空中綻放,“嗖嗖”地像是用“卡秋沙”送上去的;地面上到處是火光閃閃、鞭炮嘶鳴,似乎每個人都成了這場戰爭的發動者。

老太太深知這場“戰爭”的殘酷性,事先就把正在熟睡的小隨緣緊緊地摟在了懷裏。儘管如此,小隨緣還是被驚哭了;就連小阿嫻也是雙手捂耳,緊緊地依偎在黃太太的懷裏。驚心動魄的景觀一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整個天空都瀰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兒,使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顯得依稀朦朧。

小林子是最後一個離開陽台的。江河水急忙把門關上,怕屋裏湧進太多的硝煙。每個人的臉上無一不沾滿了喜氣。特別是黃老闆一家人、就像生平第一次過年,興緻盎然,沒有一絲的倦意。

“真的好熱鬧,此行不虛啦!”黃老闆由衷地感慨道。

“香港過年也放鞭炮嗎?”江河水問。

“稀稀拉拉,哪裏有這麼厲害。”

“這哪裏算是厲害,大年晚上比現在還要厲害啦—”小林子裝腔港味,把大夥全逗樂了……

老太太開始包餃子,黃太太和阿嫻也好奇地動上了手。小林子連忙張羅開年酒,有心接下來把黃老闆干翻不起。江河水卻覺得滿腹油膩,心生一絲清淡的慾望。於是,他透過窗子、看見“小家璧玉”生意正旺,便執意要去買一份京醬肉絲來爽口。

這是一種東北人均喜好的、黃豆製成的醬,味美獨特,愛吃生食的人都惦記它。以前家家都會做,年年少不了;現在想吃地道的,只能在東北餐館才能享用,超市裏的都是變了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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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生命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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